晨曦第一百零一次懷疑自己有選擇性障礙癥。
光線不甚明朗的走廊上,晨曦徘徊不定著:她到底是繼續(xù)等呢還是離開呢?見到那位是該先打招呼呢還是表達重逢的驚喜呢?抓了抓頭,晨曦有些煩悶地盯住那扇緊閉的大門。
曾有網(wǎng)友調(diào)侃說,其實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選擇性障礙,只有“兩樣都想要”和“兩樣都不想要”。晨曦覺得,自己肯定屬于后者,一想到待會兒要面對的那張臉,她心里就忍不住微微敲鼓。
要不然現(xiàn)在就走?不不,那樣結(jié)果只會變得更糟……
晨曦正糾結(jié)得扯頭發(fā),身旁那扇門嘎吱一聲響,從屋內(nèi)投出一束光來。晨曦微愣,還來不及迎上去,門里就探出一張滿是雀斑的臉來。
“啊,童鞋泥(你)腫么還木走?泥(你)不系(是)棗(早)就面似(試)完了嗎?”男生明顯很驚詫晨曦還在,扶了扶眼鏡朝晨曦走來,大著舌頭又道,“窩(我)自(知)道了,泥似(你是)想等窩(我)一起肥(回)學校對不對?索(說)起來也尊系緣混(真是緣分),這次心泥(理)研究中心的筆試M大就窩(我)們涼(兩)個通過了,要系(是)窩(我)們涼(兩)個能再一起通過面似(試)就更好啦!”
晨曦耐著性子聽他講完,這才笑瞇瞇地指了指屋內(nèi),“里面還有面試的人嗎?”
“木(沒)有了,窩系(我是)最后一個,泥(你)看外面都木有……”男生話說到一半,門又是一聲輕響,晨曦抬眸就見屋內(nèi)又走出個男人來。男人身材高大挺拔,烏黑的短發(fā)下是一張俊朗清雋的面龐,只可惜,這張過分干凈的臉上沒有半點表情,反倒襯出三分清冷來。
晨曦一見男人就下意識地張大了嘴巴,可還來不及出聲,對方已越過兩人直接走掉了。晨曦瀑布汗,這么久不見,大哥您還是這么目中木人啊……
眼鏡男生拽著晨曦叨叨:“那個銀(人)也是面似(試)官,你覺不覺得他好嚴膩(厲)!剛才他問窩(我)……”
“那個,”晨曦彎眼打斷眼鏡男,一面往外退一面道,“不好意思我有點事先走了,以后再聊哈。再見!”
“噯?”眼鏡男生晨曦轉(zhuǎn)身就跑還有點反應不過來,待對方已跑得沒了影才嚷嚷又道,“泥自少(你至少)告訴窩(我)泥系(你是)哪個系的???”
外面陽光燦爛。藺安市心理研究中心坐落的這個地方原本是處公園,上世紀90年代研究中心移址過來后,順著公園的原貌簡單翻修了下,是以許多花花草草都被保留了下來。因是初春,石廊里的葡萄藤都長出了新葉,青嫩翠綠,說不出的可愛。
而此刻,晨曦就正走在石廊上——糾結(jié)不已。
前面的男人依舊大步流星地走著,半點止步的意思都沒有,晨曦也就這么傻乎乎地跟著,根本沒想過出聲叫住對方。終于,男人在出石廊的瞬間停了下來,聲音沉悶:“你要跟到什么時候?”
晨曦原本亦步亦趨地跟在后面,聞言腳步一滯,再抬頭時,男人已緩緩回過身來,清亮的黑眸正直直凝著她。晨曦見狀只覺腦袋轟的一聲乍響,剛才在腦子里過了N遍的臺詞就連標點符號都想不起來了。
這頭男人倒也不慌不忙,靜靜屹立原地等著晨曦的回答。晨曦嘴角抽搐,老半天才憋出句話來:“哥……”
可憐晨曦才說了一個字就被對方無情打斷道:“我想晨小姐是記錯了。我沒有妹妹,只有一個胞弟叫言澈?!?p> 聽見“言澈”這個名字晨曦腦袋又是轟的一下被雷劈中,這次好了,大腦一片空白——直接當機了。
晨曦當機再重啟、重啟再當機的過程中,男人咄咄逼人又說了句:“這一點,你不是很清楚嗎?”
晨曦訕笑,只能見招拆招:“言澈……還好吧?”
“你覺得呢?”
“……”
無言以對,晨曦默了又默,終于厚著臉皮彎眼又道:“沒想到能在這遇到言大哥,剛才我真是嚇了一大跳呢哈哈、哈哈!”
男人還是不為所動,繃著面頰道:“所以呢?”
晨曦呃了下,笑容直接僵在了臉上,不知該怎么應答。她終于明白這貨為什么這么多年總是獨來獨往的了,正常人完全沒辦法和他溝通啊有木有!
男人將雙手插在風衣外套里,緩緩道:“所以你跟了我這么遠,是想試探我會不會公報私仇?”
晨曦:“……”真的完全沒辦法接話,這貨說話不噎人會!死!嗎!
晨曦擦了把額頭的細汗,躊躇道:“不是您想的那樣,我只是——”
“不要再跟著?!闭f罷,男子終轉(zhuǎn)身離開。
輾轉(zhuǎn)兩次公交車、一次地鐵,晨曦再回M大時已是下午兩點。錯過了食堂的飯點,晨曦干脆直接回了宿舍。剛巧室友花花和紅翡都在,一見她回來都立馬圍了過來。
花花本來在卷頭發(fā),見到晨曦干脆扔了卷發(fā)神器蹦跶到晨曦跟前,嚷嚷:“怎么樣怎么樣?面試如何?什么時候通知結(jié)果?你有沒有問月薪多少?福利怎么樣?包不包吃?。堪∵€有還有,我聽說心理醫(yī)生好多面皮都不錯的,畢竟也算服務行業(yè)嘛嘿嘿!你今天去面試,面試官里有沒有長得帥的???”
不用等晨曦開口,紅翡就率先看不下去了,道:“花花,你怎么比我媽還啰嗦?二十幾歲就這樣,以后怎么得了?你一下子問她那么多要她怎么回答啊?我說瘋曦,你要不要先喝口水?”
如果換作平時,晨曦鐵定撲上去抱住紅翡大贊“還是室長貼心溫柔善解人意可愛美麗了”??山裉?,她就像聽不見兩人說什么似的,扒開兩人木訥地走到床邊,直挺挺地一倒——徹底攤尸床上不動彈鳥。
花花和紅翡對看一眼,都覺出不對勁來。
花花思忖:“難道是面得不好?受打擊了……”
紅翡朝花花比了個噤聲的動作,示意她別再往下說,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轉(zhuǎn)移話題道:“對了瘋曦,你吃飯沒啊?花花上午買了兩個火龍果,你要不要吃?。俊?p> “我去,大紅你也太偏心了吧?”花花故作夸張地瞪眼睛,“憑什么我買的給她吃?”話雖這么說,但花花已經(jīng)開始翻袋子準備拿火龍果了。這頭,晨曦依舊攤尸狀,連眼皮都懶得眨一下。
花花犯嘀咕:“真是奇了怪了,平時聽說有吃的跑得比越獄兔還快……去年漢語言專業(yè)掛科也沒見你這么頹廢過,至不至于???”
晨曦還是無動于衷,好像花花說得和自己都沒關(guān)系。
這下紅翡真的有點擔心了,躊躇番,對花花道:“花花,你剛才不是說要去圖書館嗎?我剛好也要去那邊一趟,要不我們一起走?”
“咦?”花花正準備削火龍果皮,聽了這話撅嘴道,“瘋曦都這樣了我哪兒還有心思去啊。還有大紅,你不是說今天下午要在寢室洗衣服嗎?怎么又要出去了?”
“你別管,快收拾東西走啦!”紅翡朝花花眨了眨眼,花花頓時心領神悟,紅翡這是要給晨曦騰出空間,讓她一個人好好靜靜。
“哦哦,你等等,馬上就好?!蹦罴按?,花花拎起皮包就準備和紅翡出門。兩人剛拉開門,一直沉寂如死水的晨曦就忽然發(fā)出“啊啊啊”的慘叫聲來。兩人同時駭了跳,一回頭就見晨曦在床上如八爪魚般胡亂揮舞著四肢,可憐鐵架床經(jīng)不起她折騰,嘎吱嘎吱得直發(fā)出抗議。
花花吐槽道:“我去,這是個什么情況?”
紅翡看她一眼,嘆息道:“還能怎么樣?蛇精病又犯了唄……喂,我說小姐你輕點,你躺的那張床是我的好不好?”
晨曦只當聽不見,翻了個面,咬著被子又在床上滾來滾去,一邊滾一邊還配音地嗚嗚哭。
花花過去拍了拍晨曦的腿,喝道:“你給我起開!瘋曦我警告你,要再鬧就真送你去精神病院了哈!”
“藥不能停啊瘋曦!”紅翡也贊同點頭,“好啦好啦,別哭了,心理研究中心要是沒聘上就再找別的唄。反正大四才剛開始,我們兩個無業(yè)游民還陪著你呢!”
“就是!哭毛哭!”
晨曦聞言霍的一下從床上坐起來,道:“可是臣妾做不到?。∪绻媸且驗槲夷芰Σ蛔憧疾贿M去就算了,筆試、復筆試,眼看著好不容易到最后一關(guān)了,結(jié)果卻因為黑哨被刷下來,換你們你們甘心嗎?”
“黑哨?什么意思?”花花茫然眨眼,“有關(guān)系戶占了你的名額,所以把你擠下來了?”
“比這個還糟糕,”晨曦癟嘴,“面試官里有我認識的人……”
“這不是挺好的嗎?”紅翡摸下巴道,“難不成,那個面試官是你仇人?”
見晨曦搖頭,花花腦洞大開,瞪大眼睛驚呼:“難道是前男友?艾瑪,看你那表情絕壁是前男友!哎呀呀,這也太狗血了吧?”
晨曦欲哭無淚,抬頭看向兩人道:“錯了。這世上還有一種比前男友更可怕的生物,叫前男友他哥。”
紅翡和花花面面相覷,正盤算著再說些什么時,晨曦掩面又道:“而且更更可怕的是,這個前男友他哥還有一個特殊屬性叫【弟控】?!?p> 口胡,真是怎么看怎么都會公報私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