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車輪碾壓過馬路發(fā)出嗡嗡的聲音,就像敲完鼓后發(fā)出的尾音。張彬坐在馬路邊,雙手揉搓著太陽穴,沉重的睜開眼看了看馬路上穿梭的車輛,車輛的尾燈像譜寫在馬路上的音符,撩撥著夜晚的馬路,譜寫了一首夜曲。這是他不知道多少次在不知名的地方醒來了。
對面走過來一個蹬著三輪車的環(huán)衛(wèi)工人。張彬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后面的灰塵對著環(huán)衛(wèi)大爺說“大爺這是那兒啊”
大爺把三輪車前面的助剎往下壓了一下,卡在了檔剎車桿的地方??粗矍暗膹埍颉斑@里是復(fù)興路”。
張彬沒有道謝踉踉蹌蹌的一邊走路,一邊用左右揉著太陽穴的位置。距離他上次看心理醫(yī)生已經(jīng)過去一周了。他的病情還是沒有好轉(zhuǎn)的跡象。他只是在沉悶壓抑的辦公室每天獨自干著自己的事情,看似正常主持著公司各項工作,實則他都在煎熬,最近因為和妻子發(fā)生矛盾,妻子也回到了她父母那邊,孩子丟給爺爺奶奶照顧。他已經(jīng)很久沒和人說話了,和同事也只有工作可聊,他心理的苦悶只有他的心理醫(yī)生清楚。他從上衣口袋里摸出手機翻閱著通訊錄,一遍又一遍的翻看著。沒有一個人他想去聯(lián)系的,只有他的老同學(xué)文鵬,在他翻到他的號碼時做了暫時的停頓。
他猶豫了一下,想起了上次還是因為看到案發(fā)現(xiàn)場拋尸人的背影,想找文鵬卻又沒再見到,間隔了很久他都快把這事忘了,也不知道現(xiàn)在和他說了會有些什么幫助。不如現(xiàn)在就打個電話吧。因為他也不能確定那個人的背影是不是新聞里報道的嫌疑人。他撥通了號碼,電話那頭傳來了嘟,嘟兩聲盲音。他又給文鵬家里的座機打了電話。是李曼接的電話“喂,嫂子,文哥在嗎?”
他在電話里聽到了另一邊的呼聲,“老文,你的電話”。隔了幾秒電話另一頭像用力合上書籍卟噗的動靜。文鵬接過電話“喂”。
“文哥,我是張彬”
“張兵?,你是鬼嗎?”文鵬有點嘲弄的聲音讓張彬坐立不安,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在情緒上有些波動。
“文哥,你開什么玩笑,這么多年的老同學(xué),你居然咒我”
“哦,張彬啊,我們今天接了個案子,死者也叫張兵,不過他和你同名,不同字。你剛剛這么一說,說懵我了”文鵬打趣著。
“你一個警察整天不帶手機,也不愛看電視,用你的古董收音機,你怎么能讓人民群眾放心”張彬說到。
“哦,合著我非要用先進的東西才能保護群眾?”
“呵呵,我不是那意思,我意思是說你也要跟上時代”
“說,什么事兒,總也不打電話,今天怎么想起我來了。”文鵬說。
“我能有什么事,就是老同學(xué)好久沒坐了,出來坐坐。我打車到你們家附近,你出來陪我喝一杯”
“都這么晚了還喝什么,況且我明天還要上班?!?p> “這才幾點就這么晚了?你出來我跟你說點兒事兒”
“有什么事不能電話里說的”
“你到了就知道了,老地方我先過去,反正離你家也近,你們那個地方就那么一個地方明亮點兒,這回拆遷了,要發(fā)財了吧,趁著現(xiàn)在還認我這個同學(xué),我去跟未來的百萬富翁攀攀親”
“拉倒吧,什么百萬富翁,說出去多不好聽,我是公職人員,不能這么說”
“好好好我知道你是公職人員,以后我注意行了吧,但這是國家給的補貼咱還有什么不好說的對不對,我現(xiàn)在過去,你一會兒過來吧”
文鵬掛掉電話“這小子不知道在搞什么鬼?!?p> “誰呀”李曼問到。
“張彬”
“他好久沒跟你聯(lián)系了怎么今天想起打電話了”
“肯定有事,我先出去一下”
文鵬穿上便服,準備出門。
“早點兒回來啊”李曼在后面說到。
“好的知道了”文鵬關(guān)門走出了院子。
燒烤店在文鵬家附近的菜市場附近,門口的招牌布面已經(jīng)像是被什么人用刀片割破后還掛在那里,老板在燒烤爐子邊忙和著。外面擺著幾個塑料桌椅,這個季節(jié)正是在戶外吃燒烤的好時候。這一段又沒有什么車輛經(jīng)過,在菜市場收攤后這一排門面顯得尤為熱鬧,每天都燈火通明的經(jīng)營的各種小吃。文鵬走過張兵經(jīng)營的早餐店,往門口的招牌上看了看,然后又低下頭徑直走過了朝著隔了十幾個店鋪的燒烤店走去。
到燒烤店門口,看見張彬一個人坐在白色的泛著黑色油光的凳子上。燒烤店的老板看到文鵬過來后迎著笑臉問到“文所好久沒來了啊今天吃點什么,我請客”
“不用你請,我跟老朋友坐會兒”文鵬在張彬的桌子面前拉了個凳子坐下。
“說吧什么事”
“沒事就不能找你喝杯酒,你這什么人吶,當了所長一副官架子”
“沒有,我只是問你什么事,咱該吃吃該喝喝,這警察也是普通人,也頂過普通人的生活,穿上衣服是警察脫了衣服是百姓”
“我還以為你要說穿上衣服是警察,脫了衣服是禽獸呢!”兩人相視,哈哈大笑起來。
“老板來個扎啤,來兩個腰子,烤雞翅”張彬沖著老板吼到。
“你說這話我愛聽,穿上衣服是警察脫了衣服是百姓,何況我們還是同學(xué)”。張彬說
“那就喝一杯”文鵬邊說邊拆開一次性玻璃杯子,拿出了里面的酒杯翻過來,接上了冰涼的扎啤,這天氣一杯冰涼的扎啤能澆滅人所有的心火。
兩人聊著最近和那些同學(xué)見面了,那些同學(xué)生孩子了,工作怎么樣。像是許久不見的知己。旁人看著也是兩個普普通通的喝酒的客人。幾杯酒下肚。張彬端子杯子思考片刻?!坝屑挛蚁敫阏f一下,上次我在萊河邊上夜跑時發(fā)現(xiàn)有人從橋上丟下了一包東西,我當時沒在意轉(zhuǎn)天我看到新聞,我懷疑那個拋袋子的人可能是兇手”
“你怎么不早說”有些醉意的文鵬提高了音調(diào)說到。
“我去所里找過你,可惜那天你不在,重要的是我沒看清兇手,還有就是我也不能確認袋子是不是他扔的,再說我最近總是有頭疼失憶的毛病,我總怕我搞錯了,不過我也擔心我的人生安全,現(xiàn)在這案子關(guān)注度這么高,我說些什么不準確的信息對我不好,說的準確信息又怕被記者報道,對我自身有什么影響”
“這有什么可影響的,你向警方提供線索,警方一定會嚴格保密”
“我倒不是擔心這個,我主要最近有些頭疼的毛病,我怕自己搞錯了”
“你怎么啦”文鵬問到。
“醫(yī)生也不能確定”
“哦,你跟我描述一下你看到的人”
“我其實就看到個側(cè)面和背影,這人身高大概一米七,頭發(fā)不算短,但也不長,就是到耳朵邊的那種。帶了一個鴨舌帽,雖然我離他挺遠的,但是因為路燈的緣故,我還是看的比較清楚的”
“就這?”文鵬撇了一眼。
“就這?”
“這算哪門子線索啊,說了等于沒說”文鵬失落的喝著杯中剩下的半杯啤酒。
“我有點兒暈了不喝了”文鵬說到。
“這才那跟那兒啊,這才剛開始,老文啊,你可大不如前啊”
“現(xiàn)在都多大了,又不是上學(xué)那會兒,上學(xué)那會兒你們誰喝的過我呀,尤其是你喝了酒以后不老實,我感覺我已經(jīng)差不多了,好了不喝了我把賬結(jié)了,你一會兒怎么走?”文鵬問到。
“你先別結(jié)賬,我一個人在喝幾杯,你這個人真掃興?!?p> “我啊,要不是因為今天案子有新發(fā)現(xiàn),我也不會喝一杯”文鵬說到。
“有什么新發(fā)現(xiàn)?”
“保密”
“行啊老文,你現(xiàn)在可真是嘴比什么都嚴實,是個好警察”。張彬說到。
“這是我的工作,你先喝著我就不陪你了,你嫂子還在家等我呢”
“好,那我不送你了,我在喝一會兒,我打車回去了?!?p> 文鵬告別了張彬一個人有些微微的醉意,點燃一支煙叼在嘴里,深吸一口往回家的方向走去。走到超市門口,文鵬看了看里面黑漆漆的,不知不覺他又走到了距離案發(fā)現(xiàn)場附近張兵的住處??帐幍慕值谰拖駴]有盡頭,他看了看前面的出租屋扭頭朝著家的方向走去。跨過一個紅磚鋪的路面就走到了兩排楊樹中間的水泥路上了,因為天黑路燈距離又這么遠,他踩到了一塊沒有固定好的紅磚,磚的另一頭翹起來的時候他順勢往左倒在了一邊。自己心里還在想今天確實喝的有點兒暈了。他準備起身,坐起來,拍了拍手,兩手拖地,使勁往后一推,突然感覺后腦勺一陣劇痛一股熱流的感覺瞬間侵蝕了自己的后背,他用手一摸是血。他正要轉(zhuǎn)身只覺得眼前一黑剛剛流血的地方又一次傳來了失去意識前的絲絲痛感,此刻他覺得自己就像是走進一個空無一人漆黑的房間內(nèi),房子的中間放著一把黑色的椅子,椅子的上方被一束強光照射著。他坐在椅子上,頭頂?shù)膹姽庵饾u從一盞變成兩盞,三盞,無數(shù)的,畫著棱角的光線穿過他的眼睛,讓他覺得自己在另一個空間里行走一樣,就是四下無人。他想站起身觀察,可四周空洞的讓人害怕,他拼命的朝著黑暗的地方嘶吼著“有沒有人,有沒有人,誰告訴我這是那里?”他仿佛聽到了警笛聲劃破了這個空蕩的房間,聲音回蕩在房間的每個角落,這是他聽到了唯一的聲音,他拼命的向著那個聲音奔去,奔跑了很久很久,就是沒有看到盡頭,他累了,他放棄了。他蹲下,但是警笛的聲音離他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他又站起身向著那個聲音奔跑,他跑到那里前面都是漆黑的一片,唯有的就是那束光,一直跟著自己。
一周后“爸,爸,你醒了?”婷婷溫柔的呼聲第一次如此清晰,他聽到后就覺得會終身難忘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