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已清楚一個事實，那就是在這個世界的基本設定下，再怎么匪夷所思的力量也只是真氣的一種表現形式。比真氣級別更高的是元力，然而就能量本質來說，二者不過是基礎能量與高級能量的區(qū)別而已。
就像這彌漫整個幽冥鬼城的死氣，也不過是真氣的一種變異形態(tài)，究其原因，改變這一切的源自更本質的力量。有人在這一方天地之中，不斷將元力轉化為死氣。
這個人是輪回教中唯一的地獄道使者，坐鎮(zhèn)通天閣頂端的教內二號人物，人稱邪道魔君的秦三川，獨孤伊洛特地叮囑我離開幽冥鬼都前務必去見他一面。
假如沒人提醒，我還真以為通天閣那高聳的塔樓就是裝裝樣子，滿足氣勢上和禮儀上的需要，沒想到上面還真是個實實在在的職能部門，并且有大佬坐鎮(zhèn)。
印象中高高在上的天人道在地底深處，被認為最陰暗深邃的地獄道卻位于鬼城之巔，二者同在一座建筑之中，反差如此巨大，真是莫大的諷刺。
為了顯示恭敬，同時也為了節(jié)省體力，我沿著通天閣內部的旋梯向上攀登，在占據全部頂層的圓形大廳中央見到了這里的主人，相比于外面，這個死氣誕生之地反而空氣澄凈，元力充沛。
姓名：秦三川
性別：男
年齡：691歲
臂力：876
身法：797
悟性：999
根骨：1383
先天天賦：創(chuàng)世烘爐
代表功法：幽冥鬼域
幽冥鬼域：改變一定范圍內的生死規(guī)則。
原來如此，又是個可以隨時“飛升”的猛人。幽冥鬼都有今日的底蘊，不是靠數量堆起來的。要知道這位秦三川和獨孤伊洛一樣，都是這世界的土著，他們完全依靠自己的天賦與努力達到今日的高度，絕不是我這個自帶外掛的穿越者所能比擬的。
“唐嬰見過前輩。”
我上前幾步，向端坐在地面上紋絲不動的白面青年深深一躬，他那一雙仿佛連續(xù)熬夜幾百年的深重黑眼圈稍微抖了抖，后知后覺般抬起頭，一張死人臉上一副死樣。
“喔，厲害啊小子，年紀輕輕就開竅了。伊洛身材不錯吧？”
呃……前半句雖然放蕩不羈，總體上還像那么回事，后半句是什么鬼！
我還在想他是不是腦袋銹逗了，就見年紀輕輕的老前輩揚手一揮，一具潔白無瑕的胴體呈現在眼前，我震驚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怎么樣怎么樣，是不是和你想象中的一樣？”
我只感覺額頭青筋亂跳，好像被鐵棒一通亂砸亂敲，好半天才緩過來，不由自主地說道。
“大叔，你這么奔放就不怕我?guī)煾复蛩滥惆?！?p> 僵尸臉大叔表情陶醉地欣賞自己的完美杰作，緩緩搖頭頗為感慨。
“你不懂，伊洛的美渾然天成，任何凡俗之物的裝飾都是那么多余?！?p> 我心想你真敢說啊，你以為你米開朗琪羅啊……不過話說回來，這具用元力凝聚起來的虛體還真不錯啊，很有藝術價值?。?p> “會不會太完美？”
我蹲在秦三川旁邊，一條胳膊搭在他肩膀上，高深莫測的問道。
“當然完美，就像九天之上的神靈?！?p> 我搖頭道。
“不是，我的意思是太完美，月盈則虧，反而給人一種即將不完美的錯覺。你仔細品味，是不是？”
秦三川歪著頭，陷入深深的沉思。不久后模棱兩可地點頭，喃喃低語道。
“好像還真有點那個意思……”
是吧，是吧，我就知道。
“你看啊，如果現在我們讓這件完美的杰作變得有一點點殘缺，恰到好處的殘缺，讓人自行彌補她所欠缺的部分，是不是反而更好，整體格調都上去了?！?p> 大叔緊緊皺眉，苦思良久搖頭道。
“這么完美的胴體，無論缺失哪里，都讓人心如刀絞啊！”
我趁熱打鐵，循循善誘。
“你說如果讓她的手臂斷掉，讓人聯想這么完美的女人，手會放在哪里，會不會更加令人心馳神往，欲罷不能……”
我越說聲音越低，把想象的空間留給他，這次秦三川陷入深度思索，甚至達到了入定的境界。我也不打擾她，放空思緒感受這周圍的元力變化。漸漸的，我發(fā)現這里的元力處于一種“生”與“死”、“陰”與“陽”的過度階段，也就是說這個人依靠自己的能力，正在將世界的最基本規(guī)則——生與死、正與反、陰與陽的對立關系變得模糊不清。
這家伙，絕對是個猛人！
片刻后，我在星河劍影中找到了事物相對原理的程序，以我目前的基本屬性無法調動太多元力，也做不到維持這個程序的運轉，但我明白其中玄機，能幾百年如一日堅持不懈做這件事的人，不僅實力雄厚，而且心志堅定，不是普通人。
用凌駕于世界的規(guī)則影響世界，看上去舍本逐末，實際上卻能產生意想不到的收益。畢竟我們身處這片天地，超然物外固然鶴立雞群高人一等，可同時也與整個世界產生對立，至少不會得到一點點眷顧。而現在放低身份，主動參與到世界規(guī)則的制定或改變當中，潛移默化地融入自然，反而得到巨大加成，事半功倍。
直到此刻，我明白為什么獨孤伊洛讓我來見他了，很多事言傳身教總不如自行體會，那種身臨其境的感受不是來自他人的傳承能夠比擬的。
我從秦三川這里初步認識到了生死的定義，盡管現在無力維持那個程序，卻能在關鍵時刻救自己一命，只要一瞬間，模糊兩個對立面之間的界限，就能逃過一劫。
恰在這時，僵尸臉大叔忽然一拍手，熊貓眼中央銀光閃閃，仿佛一頭沉睡幾百年的兇神惡煞驟然驚醒，整個房間內的氛圍都變了，我跟著打了個寒戰(zhàn)。就見他猛地一拍手，幾乎撕裂耳膜的響聲在空氣中回蕩。
“對！你說得對！”
秦三川興奮地從地上站起，快步圍著那個完美無瑕的杰作轉圈，手指輕彈，師父那晶瑩如玉的素手連同小臂消散不見，只剩下半截手臂垂在身側。
“好像又有哪里不太對……”
大叔抓著自己雞窩一般的頭發(fā)，有點氣急敗壞的意思，我連忙救場。
“不是這樣，不是這樣。不能顯得這么刻意，兩條手臂要像是意外破損那樣?！?p> 我說著來到他跟前，伸出兩手在獨孤伊洛的胴體上比劃著。
“右臂齊肩而斷，這樣就完全隱藏了手臂的姿勢。左邊保留一半上臂，讓人從感想上認為兩條手臂放在不同的位置。盡量做成意外損毀的痕跡，你覺得怎么樣？”
大叔又想了一會，試著按照我說的那樣，把師父的雙臂截掉了大半，認真品味一番，又后退幾步遠距離觀察，還繞著圈從各個角度審視，越看他那雙黑眼越亮，最后亮得瘆人，整個人也好想詐尸了一樣渾身發(fā)抖，激動不已。
“你簡直就是個天才！你真是為……為……”
“為藝術而生的?！?p> “對！天吶，我怎么沒想到！藝術，對，這個詞太好了。這是藝術，你也是藝術，太完美了，我的伊洛……”
看到秦三川近乎癲狂的表情和動作，我產生一種不詳的預感，假如不在這家伙沉浸在巨大的狂喜中離開這里，恐怕就走不了了。
無論任何時候，人類的想象力有多豐富，創(chuàng)造力有多強大，技術有多精湛，都比不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就像那個斷了手臂的雕塑……
米洛斯的維納斯……幽冥城的獨孤伊洛……嗯，沒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