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羨也跟著下了車,他望著余子江,滿臉都是詫異。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根本不會相信,這個腦子缺根筋的張狂少年,竟然也有被罵哭的一天。
方遠眉頭皺了皺:“這時我們治安局內部的事情,你別添亂!”
“我怎么就添亂了?”
余歆看著縮成一團的余子江,心疼得直想哭:“余子江當時剛好遇到兩個黑衣作案!你們治安員的職責不就是守護人民么?難道接到衛(wèi)星電話,就該置別的受害者于不顧?”
方遠不為所動,平靜地說道:“遇到那種情況,應該立即上報,然后接受上級統(tǒng)一調配。”
“統(tǒng)一調配?”
余歆貝齒緊咬:“統(tǒng)一調配以后人都死了!還有什么用?”
方遠深深地看她了一眼:“不接受統(tǒng)一調配,只會死更多的人!”
余歆馬上反駁道:“那可不一定,我們遇到黑衣的時候,島上一共有三個人!其中還有一個是諦聽組的預備役楊絮!而黑衣之一,還是治安局的C+級懸賞秦雄!方隊長,你確定余子江做的事情,不比你們執(zhí)行的任務重要么?”
方遠擰起了眉頭,自從撞到黑衣活剖陳欣悅后,他就只用衛(wèi)星電話匯報了情況,并沒有收到其他信息,當然也不清楚余子江究竟做了什么。
如果真是這樣……
“就知道你不信!”
余歆撥通了琴姐的電話,直接把手機遞給了方遠:“不信你問!”
方遠陰沉著臉,接過電話便向琴姐詢問情況,得到肯定的答復,又得知了那邊慘烈的戰(zhàn)況,他滄桑的臉上爬上了一抹苦笑。
這件事,一旦把楊絮牽連進來,就不再是違抗命令的問題了,而是所有人都爭論不出所以然的電車難題。
一輛火車,兩條鐵軌,一側綁著一個人,一側綁著五個人。
要是你,你把火車切到哪一條鐵軌?
“姐……”
余子江迷茫地抬起頭,還沒反應過來發(fā)生了什么。
余歆連忙對他做出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畢竟余子江做選擇的時候,還不知道楊絮的身份,這一點一旦穿幫,就算依舊符合緊急條例,也免不了被方遠罵一頓。
“你這丫頭一向機靈,但能不能把我當傻子?”
方遠苦笑著搖了搖頭:“楊絮的預備役身份余子江不可能知道,所以做出決定時,他依舊是違抗命令?!?p> 余歆:“……”
她神色變得有些慌張,求助地看向陸羨。
陸羨沖她搖了搖頭,現(xiàn)在的關鍵問題不是余子江挨不挨罵,而是會不會受罰。
余歆意會,這才放松了一些。
“小余!”
方遠拍了拍余子江的肩膀:“你覺得,這件事你錯了么?”
“錯了!”
余子江看了一眼地上戰(zhàn)友的尸體,眼神中滿是愧疚。
方遠又問道:“你錯在哪里?是沒有遵從命令,還是連累戰(zhàn)友陣亡?”
“方隊長,當時情況很緊急,我真不能一走了……”
“之”字還沒出口,方遠就打斷了他的話:“前者還是后者?”
余子江低下頭,咬牙道:“后者!”
說完這句話,他就一直低著頭,等著方遠批評。
但方遠卻沒在這個問題上深究,而是神色平靜繼續(xù)問道:“那你加入治安局是為了什么?”
“為了正義!”余子江脫口而出。
方遠微微搖頭:“但如果治安局給不了你想要的正義呢?”
余子江微微有些錯愕:“怎么會?”
“我知道你做選擇的時候心里想的是什么!也從來不懷疑你心中充滿正義!但你的正義,不是治安局需要的正義。治安局需要的是秩序,是法度!我們身負公職,只有嚴格服從安排,才是對所有人民的正義。只可惜,你從來都沒有認識到這一點?!?p> 他看著余子江,神色中充滿了遺憾:“小余!你適合當一個俠客,但不適合你肩上的那塊章!如果可以的話,明天來局里辭職,你值得一條更適合自己的路?!?p> 正義、秩序、法度。
余子江聽得云里霧里,正揣摩方遠說的什么,就聽到了唯一一句自己聽得懂的。
草!
原來這老小子還是要開了我!
剛才還唯唯諾諾哭唧唧的他,瞬間化作一只炸毛的刺猬:“我伸張正義有錯么?你憑什么說我不適合治安局?”
方遠揉了揉腦袋,他剛才說的話發(fā)自肺腑,不過也猜到了這貨聽不懂,對這一幕早有預料,可真看到余子江紅著臉懟自己,他還是有點心肌梗塞的感覺。
“你伸張正義沒錯,但你不適合治安局!”
“憑什么?”
余子江梗著脖子,他雖然腦子缺根筋,但也不蠢,知道有楊絮這個擋箭牌,即使按治安局的章程,自己都不會受罰。
“我這次行動符合緊急條例,根本不算犯錯,你沒有資格開了我!”
方遠眼神有些復雜,有三分憐憫,三分失望,四分恨鐵不成鋼:“小余!你能保證,以后每次違抗命令,都恰好遇到楊絮這樣的人給你兜底么?諦聽組預備役不多,煙城只有這一個!”
余子江扯著喉嚨大吼大叫:“我不管!反正我這次沒錯!我是不會辭職的,就算死也要死在治安局!”
“如果下一次,如果你違抗命令,整個煙城都要毀滅,而你面前又恰好有個需要幫……”
“我不聽!我不聽!”
方遠要瘋了,說不清了還!
他胸口憋悶不已,朝路邊狠狠啐了一口:“媽了個巴子的!”
這時,一個治安員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
“方隊!車要走了,跟我們一起回局里?”
方遠眼眶有些泛紅:“不回局里,去太平間,最后一段路,別讓我們的同志太孤單!”
他咬了咬牙,看也不看余子江一眼,便捂著肋骨,踉踉蹌蹌朝救護車走去。
治安員瞥了一眼余子江,也跟了上去。
余子江眼神灰暗,嘴唇不停顫抖著,強忍著沒有哭出來,目送著戰(zhàn)友和救護車離開,他猛然轉過身,看向陸羨。
“裝逼犯!你答應我?guī)臀移瓢傅模@話還算不算數(shù)?”
看他這副模樣,陸羨心情有些沉重,重重點頭道:“算數(shù)!”
“那你盡快找到兇手好不好?我要親手殺了他為戰(zhàn)友報仇!”
“好!”
“那你,那你揪出幕后黑手好不好?我不要離開治安局!”
“好!”
“那你,那你……”
陸羨聽得一陣心酸,無論余子江說什么,他都說好。
因為楊絮的緣故,余子江這次沒有被開除的風險,但看得出來,他更害怕被前輩、被戰(zhàn)友質疑和不信任。
這讓他感覺自己不配呆在治安局,甚至比直接開除都更難以接受。
余子江神經(jīng)質一般說出了心中所有愿望,在陸羨盡數(shù)答應以后,終于放松了下來,抱著雙腿沉沉地睡了過去。
陸羨望向余歆:“魚子醬住哪?”
余歆嘆了一口氣:“把他扛到奶茶店吧,你受的傷不輕,這段時間也好好休息吧!”
“好!”
陸羨手插在兜里,緊緊握著剛爆出來的游戲卡,心頭閃過一絲戾氣。
“準備好兩極反轉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