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終入月下天
今天,是衛(wèi)天上任的日子,也是夏知禮的遺體回家的日子。
距離藏書閣遇襲事件,其實也有些時候了,要不是起先都在冰窖中保存,之后又有大山主進行一些處理,那這些遺體可能早已變得腐敗不堪。
宮里對所有的遺體進行了勘驗,證明所有情況與云山那邊傳來的消息一致,才把所有遺體送回各個府上。
章厚德,是一個孤家寡人,歸本溯源也只能送回了白帝湖草堂,算是了了他生前的一些心愿。
“過些日子,我與小雪會回祖宅住上一段日子,家中一應事宜,都要聽從未來姑爺?shù)陌才?。”夏夫人對面前這位屈管事說道。
這位屈管事,是夏府的大管事,跟隨夏知禮也有些年頭了,所以也是一心為夏家考慮,說道:“可是夫人,衛(wèi)公子畢竟還不是我們夏家中人……”
“衛(wèi)天自然不是夏家人?!边@位中年婦人面容上雖然沒有怒意,卻不怒而威的說道:“相反以后小雪可能會成為他衛(wèi)家人,好了,你只要記住,現(xiàn)在衛(wèi)天才是你的主子,只要這小子不背信棄義,你就要把他當成夏大人那樣看待?!?p> 此時的衛(wèi)天并不知曉夏府里發(fā)生的一切。
他現(xiàn)在,正站在一位老者面前,面容謙卑恭敬。
這位老者,自然就是大陳唯一的國師,上人唯一的師弟,林舒唯一的義父,林淼。
“嗯,果然還是有些相像的?!?p> 衛(wèi)天沒想到,國師開口第一句話,竟然說的是這個,不過也因這樣一句話,變得沒有那么緊張了,回話道:“不知國師大人說的是家父還是家母?”
“都像,都像?!闭f完,他就呵呵笑了起來,“這次過來所為何事,你已經(jīng)知道了?”
“聽陛下講過,只是心中饒是不解?!?p> “有何不解?”
“弟子不才,也在白帝湖草堂生活過幾年,所以也清楚,白帝湖執(zhí)天下宗門牛耳,從來就沒有什么供奉、客卿之類的,為何會為了弟子開這次先例?”
一位是不屬于白帝湖的白帝湖掌門師弟,一位是不屬于白帝湖的前白帝湖草堂小弟子,但這二人卻仍舊按照白帝湖里的輩分關系互相稱呼著。
“這是陛下與上人的決定,你就不要想這么多了,記住,這可不是一般的圣寵,即便不需要你多么的感恩戴德,但也要銘記于心才是?!?p> “弟子明白?!?p> 接著國師話鋒一轉(zhuǎn),說道:“老錢近來可好???”
衛(wèi)天自然知道他說的是誰,隨即笑著說道:“師兄他老人家身體康健,精神矍鑠,好的很?!?p> “見到他記得幫我?guī)Ь湓挘驼f我們哥幾個也很久沒碰了,都是一把老骨頭了,這過一年少一年的,即便過去有什么事,那也都過去了,讓他空了來白帝湖坐坐?!?p> “哥……幾個?”衛(wèi)天沒反應過來。
“哦?老錢沒跟你說過?”
衛(wèi)天搖搖頭。
“那沒事了,你就把話帶到,他自然知道?!?p> 衛(wèi)天恭敬應是。
“舒兒這次回來,陰郁的厲害,話也變少了,我知道那次遇襲她也險些遇險,可按照她的秉性,也不應該如此才是,你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衛(wèi)天心里咯噔一下,想到了某些事情,不過表情卻依然沒有任何變化,說道:“那次事情,弟子現(xiàn)在想來都十分后怕,林師姐可能心有余悸,過段日子可能就好了,我們云山可不敢輕怠于她啊?!?p> 國師林淼“哦”了一聲,片刻后又說道:“唉,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云山山主了,舒兒是你的晚輩,莫要亂了輩分?!?p> 衛(wèi)天呵呵一笑說道:“弟子知道了?!?p> 心里卻想著,自己這輩分,無論到哪里,都是亂的。
隨后二人又聊了一些不咸不淡的話題,衛(wèi)天只是覺得這個國師似乎很好說話,也很愛笑,其他就看不出什么了。
拿了白帝湖供奉的令牌,然后就告別了國師,衛(wèi)天今天的任務算是圓滿完成。
出了議事廳大門,很意外的發(fā)現(xiàn)門口有一個人正在望著他。
見到對方,衛(wèi)天立即恭敬抱拳一禮說道:“見過四殿下?!?p> 沒錯,來人正是四皇子白戰(zhàn)基。
“一天之中能遇見兩次,還真是巧,您也是來見國師大人的?”
四皇子擺了擺手說道:“我是來找你的?!?p> “找我?”衛(wèi)天微微詫異。
“有沒有興趣,陪本王吃頓酒啊?”
四皇子白戰(zhàn)基與衛(wèi)天年齡相仿,前些日子剛過了十六歲,成人禮畢,就封了個親王。
“殿下親邀,此等附驥攀鱗的好機會,微臣自然樂意之至。”
見衛(wèi)天說話風趣,白戰(zhàn)基也笑了起來。
“既然你都如此說了,我也不跟你客套,方才見識你之琴道,我就大有結(jié)交之意。這樣吧,我現(xiàn)在還有些事,晚一點在月下天見,如何?”
衛(wèi)天微微一怔,心說,這逛青樓,難道還是你們白氏皇族的傳統(tǒng)不成?
轉(zhuǎn)而又想到,這心心念念的月下天,終于可以進去瞧瞧了,而且還有人請客,何樂不為?
隨即抱拳應下。
云山,藏書閣內(nèi)。
錢康仁正在主持藏書閣一層的修復事宜。
對于那些燒毀了的書,錢康仁無比心痛,特別是天書,雖然都留有手抄的備份,可那些個原本,特別是書畫,可都是些獨一份的無價之寶啊。
黯然的走在藏書閣門口的小道上,錢康仁口中嘆著氣,心里還是對衛(wèi)天此次陳國之行有些放心不下。
雖然商不至跟著他,安全應該沒有問題,但他也知道,這種保護都只是暫時的,只要衛(wèi)天一天不能強大起來,云山總有一天會保護不了他。
轉(zhuǎn)而又想到衛(wèi)天現(xiàn)在已經(jīng)斷了修行,更是心疼不已。
忽然他發(fā)現(xiàn),腳下的青石板,似乎有些異樣。
他俯下身去,細細打量。
發(fā)現(xiàn)這塊青石板上,竟然有半個腳印。
腳印很深,卻沒有把青石板踏破,反倒是如同馬蹄踏雪一般,深深的陷了進去。
錢康仁心里大駭,他在藏書閣也住過幾年,這里的一草一木他都如數(shù)家珍,他確信以前并沒有看到過這個腳印。
然而這里距離藏書閣也有段距離,肯定不可能是尹不成那個老鬼干的。
而且他也十分清楚,尹不成的境界,比自己還差了少許。
可這半個腳印,即便是自己,也沒有信心可以踏出來。
于是越想,他心中越是有一種不安在發(fā)酵。
天色漸暗,衛(wèi)天時隔數(shù)月,又一次來到月下天的門口。
這一次,可和之前的心境大有不同。
上一次他還在只是一個白帝湖的小道士,還在為進去以后銀子夠不夠用而苦惱。
而現(xiàn)在,身上銀子雖然不多,卻也足夠他揮霍的了。
更關鍵的是,這次有人請客,而那個人竟然還是陳國的皇子。
白日里,衛(wèi)天特地去置辦了一套高檔的成衣,畢竟是喝皇子的酒,他以前那些衣服就有些不夠看了。
只是看著衣服上有些金色的紋路,他不禁又想起另一個全身金光的傻大個,嘴角忍不住無奈的笑了笑。
衛(wèi)天站在月下天的門口,心中百感交集,畢竟他現(xiàn)在還是個小處男,不知道一會到底會發(fā)生些什么?又能發(fā)生些什么?
還有想著夏府的那門婚事,旋即便搖了搖頭,強行讓自己不要去想這么多,這既來之,則安之。
衛(wèi)天一腳踏進了這座巨大的畫舫,頓時覺得整個人都不一樣了,一種美其名曰“成長”,實際則是“風流”的東西,慢慢流進了他的血液。
畫舫真的很大,也不知道底部到底有沒有固定在夜云湖底,反正他并沒有感覺有絲毫搖晃。
原本他會以為,里面必定是極盡奢華,銀綢金絲掛滿堂,豈料里面卻是格外的素雅,不知道的,還以為來到了書院。
青樓自古都是文人雅士愛去的地方,同樣的,那些文人雅士也把他們身上的氣息帶到了這里。
衛(wèi)天暗自慚愧,看來還是自己過于庸俗了。
沒走兩步,一個小廝模樣的人近前恭敬一禮,說道:“閣下可是衛(wèi)公子?”
衛(wèi)天微微一愣,立即明白過來,趕緊應是。
“貴人在里面久等了,請跟我來?!闭f著,他就領著衛(wèi)天往里走去。
衛(wèi)天走了很久,繞了很多小道,才到了地方,心說果然是達官貴人都愛去的地方,還真夠隱蔽,不怕被人撞見。
而且剛才偶爾瞥到,這畫舫后面臨湖的地方,也有幾處登船口,有些人竟然是乘舟而來,下船之后也看不到正臉,都是統(tǒng)一制式的黑色連帽斗篷。
不禁又在心里暗嘆,要照顧到這些個達官貴人的隱私,還真是個技術活啊。
進了屋,四皇子白戰(zhàn)基正飲著酒,一名絕美的紅倌人服侍在旁,見衛(wèi)天來了,四皇子自始至終也沒有把手,從那名紅倌人可以掐出水來的腰肢上挪開。
“好你個衛(wèi)天啊,竟然讓本公子等這么久。”
四皇子明顯有些微醺,只是言語中還帶著一絲自矜,沒有大言本王、本皇子,只是淡淡自稱為公子。
其實在場眾人誰還不知道他的身份,只是看破不說破,這最基本的皇家體面,還是要顧一下的。
衛(wèi)天連連告罪,然后他發(fā)現(xiàn),白戰(zhàn)基身旁還有一人,年齡也與他們相仿,便說道:“不知這位是?”
“你先罰酒,再給你介紹?!卑讘?zhàn)基示意一旁的女子倒酒。
衛(wèi)天也沒推脫,直接喝下三杯。
“這位,是我堂兄,你可以叫他承允兄?!?p> 衛(wèi)天一怔,這皇子的堂兄,豈不就是哪家親王的世子嗎?
他并沒有猜錯,面前這人就是當今皇帝的親弟弟冀王……的兒子。
衛(wèi)天聽聞竟然又是一位大人物,立馬拱手一禮,恭敬的說道:“見過世……承允兄。”
“唉,這么客氣干嘛,剛才老四已經(jīng)說了很多你的事情了,我也很佩服,你年紀輕輕就當了山主,還深諳琴道,不簡單吶,來來來,我敬你一杯?!卑壮性视H自倒?jié)M兩杯酒,遞給衛(wèi)天一杯。
衛(wèi)天接過酒杯,剛想要一口飲下,突然屋外傳來一陣尖銳的慘叫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