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反腐宣言

　　這個夜晚，溫暖如春的畫舫讓甄風(fēng)心里寒涼，感受著另一種爭端。表面上風(fēng)花雪月，暗地里楚河漢界。

　　就連對徐艷華，甄風(fēng)內(nèi)心的感覺也隱隱沒有了起初獵艷的心態(tài)，取而代之的是開啟了彈道導(dǎo)彈防御系統(tǒng)，甄懟懟在這個夜晚，對著一位秀色可餐、風(fēng)華絕代的女子上線了。

　　本來好好地閑談，當(dāng)真是風(fēng)花雪月，觥籌交錯，一派其樂融融，談天說地之時，徐艷華不禁感慨道：“艷華自幼與師父行走天下，飽覽名山大川，實在是嘆為觀止。仰泰山之高，嘆蜀道之難，品西湖之秀，賞洛陽之花，處處風(fēng)光卓絕，只是天下割據(jù)，有艷華這般際遇實屬不易。”

　　“小娘子到了此間，有烏衣古巷、匡廬云霧、滕王高閣、潯陽江畔，想必不會失望。”

　　對于孫紫如此盲目應(yīng)答，沒有摸清內(nèi)涵的，徐艷華眼角露出輕蔑的笑意，看在孫紫眼里還以為是夸贊他。

　　“孫駙馬高見。提起潯陽江畔、滾滾長江，艷華不禁想起一首詞，只是小女子氣勢不足、底蘊不深，不敢輕易彈奏吟唱，不過此作世所罕見，即使是侯爺在場，艷華還是不免想要吟誦一番，請侯爺斧正。”

　　舔狗孫紫、李從善不知道說名山大川怎會轉(zhuǎn)移到登陸身上，帶著濃濃的醋意看向登陸。登陸卻不明就里，愣了一下。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zhuǎn)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白發(fā)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fēng)。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徐艷華用她輕靈的聲音，以慵懶的狀態(tài)吟誦出《臨江仙》，竟然別有一番風(fēng)味。只是聽在每個人心里感受卻各不相同。

　　當(dāng)事人登陸有些臉紅地看向甄風(fēng)，而甄風(fēng)卻略帶警惕，暗暗猜測徐艷華為何專門提起登陸來。兩只舔狗面面相覷，似乎是第一次聽聞此詞。

　　“當(dāng)日登侯登潯陽樓望長江水，竟作出這樣氣勢磅礴之作，艷華嘆服，私下常常試著彈奏吟唱，可是不得其味，只能隨口吟誦。”

　　“原來登侯竟有如此，如此才華，某真是小瞧登侯了。”孫紫陰陽怪氣地說道：“不知殿下覺得如何？”

　　“駙馬說的是，孤王也是大開眼界。登侯實在是厲害?！?p>　　可以感受到，李從善是在力挺孫紫的，對于一個正在接受調(diào)查的皇親國戚，突然帶著鄭王出現(xiàn)在臨時都督鹽事的登陸和宰相徐游面前，甄風(fēng)感覺更像是一種政治宣告和警告。徐游瞇笑的眼里也帶有一點異樣光芒。

　　登陸的這種感覺也在萌芽，于是謙虛地說道：“殿下與駙馬謬贊，某不過一介武夫，舞文弄墨也是粗放些罷了，擔(dān)不得夸贊。”

　　登陸讓步，但是有人窮追不舍。徐艷華似乎是不經(jīng)意地說道：“既然說起天下山川與才情，艷華突然有個想法，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p>　　“小娘子但講無妨?！睂O紫再次搶了李從善的先，仿佛這也是一種告示。

　　“登侯有此才情，如若不嫌棄花間樓粗鄙，不如借方才天下話題，以天下之勢入題，寫一篇詩詞歌賦，以為今夜助興，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灼人心靈的眼眸掃過，李從善和孫紫連連附和。李從善在詩詞一道也是有所鉆研，能聽得出這個提議無形中在幫他和孫紫給登陸挖坑，這篇詩詞歌賦涉及朝政，一不小心就會惹得官家不快，他的前程豈不堪憂？

　　登陸不禁心中發(fā)怵，面上依舊保持微笑道：“如此良辰美景，美人當(dāng)前，寫這樣的詩詞歌賦豈不有礙風(fēng)雅，不如改日……”

　　“對，對，美人當(dāng)前有礙風(fēng)雅，登侯的意思很明確，如果美人不在眼前就可以寫了，不如為登侯準備一間靜室，讓他獨自一人寫一篇，再出來與諸位分享?！?p>　　登陸的眼神熾熱地看著甄風(fēng)，仿佛要把他吃掉，沒有了甄風(fēng)幫他作弊，他也就念念“鵝鵝鵝，曲脖向天歌”之類詩詞。結(jié)果和他同坐一個案幾后的甄風(fēng)朝他胸前拍了拍，使了個眼色，道：“登侯，我等就等著你的大作出爐了?！?p>　　“既然如此，是艷華考慮不周，登侯之作乃是豪邁大氣之風(fēng)，此間風(fēng)雅怕是讓登侯失了血性，便請登侯移步，我等在此恭候。”

　　李從善與孫紫和顏悅色地送登陸離開，接下來的閑談更是一片祥和，不管登陸即將寫得如何驚艷絕倫，跳進坑就好。

　　徐游私下拉住甄風(fēng)，有些焦急又有些狐疑地問道：“風(fēng)哥兒，你在干嘛？你知不知道這會讓登陸陷于進退兩難之地？”

　　“知道，知道，徐先生盡管放心，登侯爺文采斐然，才華橫溢，這點小事難不住他?！?p>　　“你小子皮癢了，耍甚么把戲居然還瞞著老夫。”

　　“徐先生稍安勿躁，一會兒就是見證奇跡的時候了?！?p>　　果然，沒過多久登陸就出來了，手里拿著幾張紙。他朝著眾人作揖道：“諸位，某才疏學(xué)淺，只是官家身邊一宿衛(wèi)，不懂天下局勢，不諳世事紛爭。不過自朱溫竊唐以來動蕩不安，近年以降，天下曾一度有著七國，宋、唐、吳越、南漢國、北漢國、后蜀、荊楚，某自問難以剖析。不過某曾讀過一些史書，恰好戰(zhàn)國時期也是七國，不如談?wù)剬?zhàn)國七雄的讀后感，拋磚引玉做個交流?！?p>　　一聽這話，李從善臉色就有些不好看，孫紫譏笑道：“離題千里還能有這么多說道……”

　　“均是亂世，均有七國，既然登侯已經(jīng)寫成，艷華很希望能夠拜讀，或許對當(dāng)今天下之勢有所啟發(fā)?！?p>　　這話仿佛就是說給李從善和孫紫聽的，一語點醒夢中人。

　　徐艷華遣侍女拿過登陸的作品，展開映入眼簾的是鐵畫銀鉤般的字跡，雖然書法藝術(shù)性差點，可是這種氣勢不是一般文人可以媲美。

　　“《六國論》——六國破滅，非兵不利，戰(zhàn)不善，弊在賂秦。賂秦而力虧，破滅之道也?；蛟唬毫鶉?，率賂秦耶？曰：不賂者以賂者喪，蓋失強援，不能獨完。故曰：弊在賂秦也。”

　　本是斜臥慵懶的徐艷華，剛以懶散悅耳的聲音讀了開篇，忽然聲音變得清朗鏗鏘，身子也坐了起來，那曲線如同平靜的大海翻涌起一個海浪，洶涌澎湃、卷起千堆雪。

　　聽者在這樣姿態(tài)變化的剛開始有些忽略文章細節(jié)，被徐艷華完全吸引過去。不過那文章氣勢很快又把人帶出來了。

　　“夫六國與秦皆諸侯，其勢弱于秦，而猶有可以不賂而勝之之勢。茍以天下之大，而從六國破亡之故事，是又在六國下矣?！睔鈩莩渑娴闹S刺文到此終結(jié)，卻又余音裊裊。似乎就是在說著當(dāng)下七國的局勢，后蜀已滅，荊楚已亡，南漢正在倒計時，宋國的鐵蹄如同秦國一般碾過華夏，其中最大的弊病就是“賂秦”，自宋立國以來，國與國間并無割地求和之舉，全文卻是以“賂”貫穿，“賂秦”更像是說像唐國的這些蛀蟲們。

　　徐艷華朗讀時，登陸的眼神不斷地灼燒孫紫，孫紫的臉色漸漸地人如其名，有些發(fā)紫了。這擺明就是沖他而來的反腐宣言，呸呸呸，什么反腐，明明就是指桑罵槐、無中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