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三月八日星期四,蘇堇禾在課間操給媽媽打電話沒人接,吃完中飯、晚飯又各打了一次電話,還是沒人接,下了晚自習后再打還是不接,她只好給媽媽的秘書打電話,得知媽媽還在開會,蘇堇禾只好讓秘書叔叔轉(zhuǎn)告媽媽祝她節(jié)日快樂。
張玫結(jié)束會議后聽見秘書轉(zhuǎn)告的女兒的祝福,突然覺得工作了一天的疲憊一掃而空,回到家后接著加班。
在書房工作到凌晨三點,張玫覺得自己身上疼的厲害,本來最近身體一直不舒服,每天都去醫(yī)院吊瓶,醫(yī)生勸她多休息,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停下,雖然這兩年蘇東海給的生活費都給禾寶存在銀行,但是她還是想給女兒多存點錢。她感覺今天的疼痛比以往都劇烈。
張玫想去客廳拿手機,卻發(fā)現(xiàn)眼前越來越模糊,好不容易撥了秘書的電話,卻在通話開始之前就失去了意識。
秘書也覺得奇怪,老板撥通了電話卻不做聲,回撥幾次都不接。想到最近老板臉色不好,覺著可能是工作太累不小心碰到了。直到第二天,秘書發(fā)現(xiàn)從不遲到的老板到了十點鐘還沒到公司,打電話也不接,想到昨晚上的電話,恐怕是出事了,立馬報了警。等警察到的時候,張玫已然沒了呼吸,送到醫(yī)院搶救,沒來得及。
中午回家的蘇堇禾看見家里亂糟糟,給媽媽電話沒有接,又打給秘書,才知道媽媽正在醫(yī)院。蘇堇禾往醫(yī)院趕,等到了病房,看到的是安安靜靜地躺在那里一動不動的母親。
蘇堇禾趴在母親床邊:“媽媽,你干嘛呢,你躺那干嘛呢?”摸著媽媽冰冷的手,她終于忍不住哭了出來:“媽媽,你的手怎么這么冷呢,是不是醫(yī)院的被子太薄了,我給你多蓋點……我去給你找被子……”張玉拉住往外跑的外甥女,泣不成聲:“……堇禾……你媽…媽媽……她……不在了……”
蘇堇禾不相信:“怎么可能……不會的,媽媽前天跟我打電話還好好的,還說五一帶我去迪士尼,這周末要給我做好吃的呢,她從來沒騙過我,怎么會說話不算數(shù)呢,她肯定只是累了想休息……媽媽,是吧,你只是睡著了。”
蘇堇禾看見咬緊牙關的媽媽,跑到她的床邊,“媽媽你的手怎么這么冷,我給你搓搓……搓搓就不冷了……媽媽,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呀,我是禾寶呀……我是你的禾寶……你看看我,你不是說給我做好吃的嗎……你不是說不會騙我的嗎……你起來呀……你看看我……跟我說說話……”
從A市一路趕過來的蘇海東一進房門就看見躺在病床上的前妻和趴在床邊哭得泣不成聲的女兒,本來他得到消息后讓所有人先不要通知女兒,他怕女兒受不了,卻忽略了女兒這周放月假,今天正好周五。
蘇東海在Z市辦了葬禮,除了親戚朋友外,還請了一些在A市的合作伙伴前來吊唁。當時柏石集團恰好和禾木文化有合作,自然在邀請之列,兩家有些私交,白原就讓白映南參加了葬禮,這也是白映南第一次看見蘇堇禾。
他看見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穿著孝衣筆直的跪在蒲團上低著頭,跟著旁邊的成年男子對每一個前來吊唁的人回禮,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卻使勁咬著唇不讓它掉下來。
白映南想到了20年前的自己,一樣也是在靈堂上麻木地給每一個人回禮,聽著所有人對他說:“節(jié)哀?!?p> 可是這種失去親人的痛哭別人又如何感同身受,他轉(zhuǎn)身蹲下來對蘇堇禾說:“你媽媽其實只是換了一種方式在天上保護你,她肯定希望你好好生活,你要向她證明你可以活得很好,就算沒有她在身邊時刻陪著你,你也要開心地過好未來的每一天,想她的時候就跟月亮說說話,她能聽見的?!?p> 白映南知道說這些可能騙騙小孩的話什么去了天堂沒有用,但是他知道蘇堇禾需要一個力量,支撐她向前走的力量。
蘇堇禾抬起頭,眼睛里的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看不清對方的長相,這是第一個除了說“節(jié)哀”和“接受”之外的人。在白映南轉(zhuǎn)身離開的時候,蘇堇禾低低地說了句:“我是巨人?!?p> 白映南想:這個女孩比我堅強。
后來,蘇堇禾跟著父親去了A市,這也是她與繼母曹瑩第一次正式見面,從前她偷偷跑去看爸爸,卻看見爸爸抱著一個小娃娃和旁邊的漂亮阿姨有說有笑。
那時候,她終于知道為什么媽媽要帶著她離開爸爸,她心里怨爸爸,這么久都不看看她,連個電話也沒有,原來是重新有了一個新家庭,她還一直覺得爸爸媽媽不過是吵架了,暫時冷靜一下,以后還是會和好的,但是從那一刻她知道了,不會了,爸爸媽媽永遠不會和好了。
就在她覺得她再也沒有爸爸的時候,突然有一天,她的爸爸拿著她最喜歡的皮卡丘布偶來看望她了,心里雖然怨著、不理他,可那畢竟是疼了她那么多年的爸爸呀。
小時候,她最喜歡坐在爸爸的肩膀上,就像站在山頂一樣可以看見好大的世界……
十六歲的她望著高高的天:其實只要爸爸媽媽還愛她,就算不能在一起生活也是可以的。那段時間,蘇堇禾過得挺開心的,因為她已經(jīng)有好久沒有和爸爸媽媽一起吃過飯、逛過街了,她的兩個最愛的人好久沒有心平氣和地坐下來說過話了。
那時候蘇堇禾覺得就這樣,如果能一直這樣或許也不錯。
卻怎么也沒想到,媽媽就這樣離開了她,她的世界好像要塌了。在醫(yī)院里她被爸爸抱在懷里,眼淚止不住地流:“我再也沒有媽媽了……”卻看見從沒哭過的父親濕潤著眼眶:“你還有爸爸?!彼匆娨恢表斕炝⒌氐母赣H原來也會偷偷抹眼淚,她想爸爸其實也是需要支柱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