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空閑，茫然

　　庸人和碌碌無為之輩才會在空閑的時候不知道該干什么，心理素質(zhì)高、強大和充實的人都不會在空閑的時候真的不知道該干什么，而至少會給自己找一些有意義的事情去做。

　　但是胡他們顯然并非碌碌無為的庸人，卻在此刻仍然沒法避免那巨大的茫然。三十年的時間實在是太長太長，對于雨這種活了在他們看來至少也有幾千年長的話甚至能有幾萬年的老怪物，這三十年的時間實在是微不足道了。

　　但是他們別說幾千年幾萬年，就連一個甲子六十年的時間都沒有親身經(jīng)歷過。他們二十多歲的年齡，面對這一段比自己所經(jīng)歷的一切生涯波瀾加起來還要長上不少的時間，自然是不知道該怎么辦的。

　　他們害怕在這三十年之中迷失了本心。

　　他們當(dāng)然也更害怕在這三十年之中丟失了自己曾經(jīng)的傲視群雄的心態(tài)，丟失了自己初入五階就身具元域的銳氣，丟失了自己曾經(jīng)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少年心性。惜命固然是極好的，但是要是為了保全性命，而真的丟失了自己少年的朝氣磅礴，被暮氣沉沉所彌漫，那么這三十年就算他們真的能夠步入了六階，他們也是得不償失的。

　　這個想法，雨與他們不謀而合。

　　在他看來，彼此之間一兩年的歷練和分隔，能夠讓友誼更加濃厚。但是三十年這樣長的考驗，才能夠檢驗一個人心底的堅固心性。

　　歲月號稱可以摧毀一切堅固，磨滅一切生機，斬殺一切存在。一塊石頭，尋常人是敲不開的，經(jīng)歷三十年歲月、三百年歲月或許不會潰散，但是三千三萬年呢？更長呢？

　　一位七階至強者，其壽命自然是悠久，一念可翻山可倒海，一掌可破天可裂地。但是哪怕如此，若是有著幾萬年的歲月毫不留情地掠過其身，也要在這歲月之中被毀滅成齏粉。

　　那么對于胡他們這樣的實力已經(jīng)成為了大能，但是一些基本觀念還屬于凡人的存在，雨給他們的這三十年時間，顯得就相當(dāng)有必要。

　　“所以這三十年干嘛？真要摸魚？”他們曾經(jīng)一同面對過七階至強者；他們曾經(jīng)一同在游俠幫城主府中論“軍國大事”，一同面對過影盟的必殺攻城；他們一同面對過無數(shù)次的難題。

　　難題都是鋒銳之至的必殺之局。

　　可是如今他們面對的顯然就不是必殺之局了，而且也不是風(fēng)險尚存的機緣之地，甚至只是一個只要他們不去作死就根本不可能死的一段時間。但是這段時間可怕就可怕在它實在是太長太長。

　　足足三十年的時間，這段時間已經(jīng)足矣讓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年成長為一個心性成熟的大人了。也足以讓一個四十多歲中年的大人衰老成一個暮氣沉沉的垂垂老者。

　　當(dāng)然，也足夠讓一位老者渡過他生命所剩下的一切，或帶著遺憾或不帶遺憾，坦然赴死。

　　一個人一生，能有幾個三十年？

　　“這么想想，感覺還真是不舍得摸魚啊……但是不摸魚咱們也不知道能干點啥了，難道真的三十年閉關(guān)不成？那樣的話怕是都得閉得恍惚了。”胡搖搖頭笑道。他從前不管是打游戲還是看小說，心里都知道自己是在浪費本該用來學(xué)習(xí)的時間，因此他可能不會那么優(yōu)秀，而不優(yōu)秀這件事對于少年時的他是不容易接受的。

　　但是想歸這么想了，游戲還是一樣打，小說還是一樣看。此刻的他想來，也有些盈盈笑意。

　　“不如摸魚得了?！焙炝藗€懶腰，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和吃肉幾人走到了游俠幫城樓跟前，看著那巍巍高大的十幾格城墻和上面巡邏的，看到自己激動地在揮手的士兵，對著后者笑了笑，然后走了進(jìn)去，“走啦，我去弄臺電腦出來，咱們一起打游戲！”

　　但是電腦可沒胡認(rèn)為的那么好弄。哪怕他如今已經(jīng)是單論戰(zhàn)場爆發(fā)破壞力，只靠紅石也不輸當(dāng)年一些縱橫現(xiàn)代戰(zhàn)場的超新型轟炸機，但是面對電腦這個人人都有的精巧小物件，還真沒法下手。

　　越是親近，就越是不會去真正細(xì)致地了解。胡會認(rèn)認(rèn)真真地去學(xué)習(xí)一些分子的各種性質(zhì)，會去吟誦古代那蕩氣回腸的磅礴詩篇，會去在乎那橫跨千年的風(fēng)云歷史，卻真的還沒有研究過他在家的時候每天都要蹲在其前面幾個小時的電腦。

　　現(xiàn)在想來，這個近在眼前，寬不足兩尺厚沒有三寸的小東西之中，才是真正蘊含了大乾坤。芥子納須彌，說的就是電腦了吧。

　　因此胡又一次陷入了茫然。這次的茫然不是不知道該去做什么，而只是知道做什么，卻不知道其先后順序的茫然。他的眼前雜亂無章地擺著千萬件可以去做的事情，但是卻拎不出先后次序來。就像頭發(fā)，剪不斷，理還亂。

　　“那就隨便開始。”胡笑了一聲，隨手抓起一把紅石粉，細(xì)致地開始了觀察。他拿起的紅石粉不是混合了青金石和水之后的配方紅石，不是那性能完善許多對于高壓的承受能力也是強大許多的紅石混合物，而是從紅石礦石中新鮮開采而出的紅石粉。

　　紅石粉，為什么能傳播紅石信號？

　　這個問題對于幾年前的胡來說，其愚蠢的程度不亞于問一加一為什么等于二?，F(xiàn)在想來，他的確不知道紅石粉為什么能傳播紅石信號，他也不知道一加一為什么會等于二。

　　他只知道一加一等于二。

　　“這算只知其然，卻不知其所以然么？沒想到我讀了十年圣賢書，還是落了這個圣賢也不喜的境地?！币患右粸槭裁吹扔诙?，這么簡單的問題，他卻沒法解釋。二代表了物件的數(shù)量是兩個一，因此一加一等于二。那么他如果大逆不道地把“三”這個符號也定義成“物件的數(shù)量是兩個一”的話，那么一加一憑什么等于二？

　　神話之中有倉頡造字，你倉頡造的字我胡敬重，卻不能成為我眼中存在的唯一！

　　紅石粉看了半天胡的確看不出所以然，卻是心里念頭通達(dá)萬千，依稀間成了一條通天大道。

　　雖說這通天大道，好像歪門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