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于群體,融入群體,在這個過程中發(fā)展出群體思維。
擁護群體思維的人很少提出異議,很少考慮自身的盲從與非理性,在群體的影響下,他們能輕易的曲解社會規(guī)范。
計算機社團,便從一個個單獨的個體,有意識的發(fā)展出兩個群體思維。
從稍微理想的角度來看,以副社長林行知為首的,擅長軟件層面;以社長張誠安為首的,則更擅長硬件層面。
如果從學校特有的階層來看,社長張誠安一干人主要由國際班學生組成,而林行知他們則是普高學生。
眾所周知,國際班與普高班,因家庭條件上的差距,本就是兩個不同的社會階層。
很自然的,兩個群體之間開始相互敵視,慢慢的形成了所謂的派系斗爭,從一開始的小打小鬧,逐步升華。
社團內(nèi)的對抗賽,已算是兩者之間為數(shù)不多的良性競爭。
校園卡事件的起因也很簡單。
三月初,社團內(nèi)進行了一次對抗賽。比賽的題目便是破解基于射頻技術的校園一卡通系統(tǒng)。
以林行知為首的派系,采用的是解碼磁卡數(shù)據(jù)信息并串改原數(shù)據(jù),以達到修改余額的目的。
社長張誠安則選擇利用硬件設施拷貝有余額的磁卡數(shù)據(jù),并將拷貝的數(shù)據(jù)寫入校園卡中,達到相同的目的。
理清整件事的脈絡,林行知已是胸有成竹。
“郭老師,我身為計算機社團的副社長,這件事確有責任,但不知學校掌握了什么,似乎已經(jīng)認定了我們倆人是主要負責人?”林行知沒有在意郭主任的恫嚇。
經(jīng)林行知這么一點醒,孫大海也是頓悟過來。
之前他根本就沒想到這一茬,社團斗爭竟會發(fā)展到這種地步?
觸犯刑法,未免也太過火了!
憤怒,頓時占據(jù)了孫大海的所有情緒,當即破口大罵:“張誠安這龜孫!”
女職工沒有改變態(tài)度,厭惡之色明顯。
郭主任依舊穩(wěn)坐釣魚臺,笑著搖了搖頭,從抽屜中取出幾張校園卡,說道:“這幾張校園卡的余額,都是經(jīng)過技術串改的,而且卡內(nèi)信息與持卡人的姓名班級都相匹配,張誠安等人并不是用的這種方法吧?”
郭主任的一番話,已經(jīng)徹底攤開了真相,這是一場有預謀的陷害!
正如他所說,張誠安采用的拷貝磁卡數(shù)據(jù)并套用的方法,會覆蓋掉原本校園卡中儲存的個人信息,將其變成與拷貝磁卡一模一樣的校園卡。
這個辦法很簡單,也很便捷,但沒有什么技術含量,只能針對單方面聯(lián)網(wǎng)的校園一卡通系統(tǒng)。
“這件事,并沒有郭老師想的這么簡單?!绷中兄艿ǖ恼f道。
毫無疑問,整件事都是有所規(guī)劃的,起因也只能是社團內(nèi)部的派系斗爭。
只是與以往相比,影響更甚。
可放在一群以青春為借口的少年身上,并不突兀。
“上個月中旬,我就發(fā)現(xiàn)比賽成果,也就是我們解碼的數(shù)據(jù)被人復制盜取。經(jīng)過一番調(diào)查,我并沒有找到是誰動了手腳,為了社團內(nèi)部的和諧,我沒有選擇大張旗鼓的揭露此事。”
林行知雙目真誠的看著郭老師,說道:“郭老師,您應該能理解。我畢竟是社團的副社長,我需要為社團考慮?!?p> 郭老師起初點了點頭,卻依舊質(zhì)問道:“可我不理解,你為什么不私下跟學校反映情況?”
林行知搖了搖頭,說道:“首先,不管盜取數(shù)據(jù)的人是不是社團成員,我相信他只要具有基本的計算機技能,都能輕而易舉修改校園卡的余額。
“當然,我不是幫社團開脫責任,我們沒有逃避。事發(fā)后,我迅速組織了社團內(nèi)的小部分成員,對校園一卡通的數(shù)據(jù)重擬加密,然后將這件事的過程與商討得出的解決辦法發(fā)送到校長辦公室的反饋郵箱。”
說著,林行知指了指旁邊的孫大海:“他當時也參與了之后的重擬加密過程,我們也知道學校有能力解決這件事,但這是我們應該持有的態(tài)度?!?p> 郭主任愣住了;
他沒想到,這些他們眼里還沒有長大的孩子,行事竟有如此成熟。
看起來,這件事并沒有表面上那么簡單。
只不過,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那一封反饋郵件。
如果真的收到了這么一封郵件,不可能還會有這么大的經(jīng)濟損失。
此時,林行知已經(jīng)掌握了主動權,距離真相也十分接近了。
不過,林行知沒有得寸進尺,背后下絆子的小人,自有學?;蚴瞧渌司境鰜?。
“你們不會是騙人吧,如果校長辦公室郵箱收到了這份郵件,早就會進行處理的?!?p> 一旁的女職工業(yè)有些吃驚,但臉上的懷疑沒有褪去,偏見一直主導著她的思維。
“不要緊,既然他這么說,那就一起去于助理那兒查一下,如果真有這封郵箱,那這件事校方也有一定的責任?!?p> 說完,郭主任雷厲風行的披上了靠椅上的外套,徑直走出了辦公室。
一直沒有言語的鄒老師,反倒有些狐疑的看著林行知,但最終沒有多說什么。
老師們離場,孫大海又開始嘚瑟起來,豎起大拇指,賤賤的笑道:“嘿嘿,老大厲害!”
“這不是值得高興的事,走吧?!绷中兄獡u了搖頭,快步跟了上去。
...
校長助理辦公室。
“怎么可能,這一月都收不到十封郵件,我怎么會疏忽這么大的事兒?”校長助理于老師有些不忿。
畢竟,這言下之意似乎怪罪他工作失職,外加上那高達二十七萬塊的財務漏洞,可不是一般工薪階層能負擔的起。
郭主任這會態(tài)度好了不少,陪著笑臉:“于老師,你別激動,我們只是想查清這件事?!?p> 于老師雖然有些生氣,但還是很有底氣的。畢竟郵件數(shù)量不多,花不到幾十分鐘就能看完,還犯不著敷衍了事。
“看吧看吧?!庇诶蠋熣{(diào)出了收件箱,然后起身離開辦公桌。
郭主任帶著笑臉,然后開始翻動郵件。
時間一分一秒的渡過,情況并沒有好轉(zhuǎn),郭主任的臉色愈發(fā)陰沉。
“你還記得自己多久發(fā)的郵件嗎?”郭主任沉著臉,問道。
沉默了一小會,林行知回答道:“三月十號?!?p> “放屁!”
郭主任紅著臉,他覺得林行知把他當成了一個傻子。
一查就能露餡的事情,還撒謊?
虧他還以為這些學生的行為處事成熟了。
看起來,不過是臨死的鴨子嘴硬!
“鄒老師,這就是你教的學生吶?”女教師有些陰陽怪氣的說道。
鄒老板一臉沉默,饒是他的臉皮,也受不了這種攻擊,只能勉強的說道:“林同學成績很不錯,我不相信他跟這件事有什么關系?!?p> “得了吧,成績不錯有什么用,做人不行,早晚都要摔一個大跟頭?!?p> 林行知不停地搖頭,眼睛瞪的大大的,大聲自語道:“這...這不可能!”
“還裝!”郭主任很生氣,他已經(jīng)不打算給機會了,與其在這兒消磨時間,不如直接聯(lián)系家長來的方便。
就在這時,一旁的孫大海似乎早有準備,唯唯諾諾的說道:“郭和尚...老師,我覺得郵件可能在垃圾箱里,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這種誤攔現(xiàn)象的。”
“對,沒錯,可能就是這樣?!绷中兄袷亲プ×司让牡静荩f道。
郭主任已經(jīng)不再相信他們的鬼話,但還是點開了垃圾箱,嘴中還不停地嚷嚷道:“不撞南墻不回頭是吧,那就讓你們好好看看!”
一旁的于老師似乎想起了什么,但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郭主任皺了皺眉。
“于老師,你看沒看垃圾箱?。俊?p> 于老師的反應有些激烈,不滿的道:“誰看那啊,都是一些垃圾廣告?!?p> “郭老師,您找到了吧?”林行知問道。
郭主任有些尷尬,語氣也隨之減弱:“嗯,不知道這怎么回事,你發(fā)來的郵箱被系統(tǒng)攔截在垃圾箱里?!?p> 大概是粗略的看了幾眼林行知發(fā)送的郵件,郭主任才擺了擺手,說道:“行吧,你們可以走了,這件事再等學校通知吧。”
鄒老師一直注視著林行知,沒有在意之前女教師的嘲諷,反而一臉若有所思。
林行知被鄒老師看的有些發(fā)毛,趕忙說道:“鄒老師,要不我?guī)湍愦蝻埌桑瓢涯橡I的?!?p> “行了,趕緊吃飯去吧,我還用你操心,你給我省點心就好咯?!编u老師擺了擺手,也是松了一口氣。
一旁的孫大海還想說什么,林行知卻是一把扯住了他。
走出辦公室,孫大海一臉不滿,憤憤的道:“老大,你拉著我干嘛,我們不能這么算了,怎么也得把屎盆子扣回去!”
林行知沒有說話,而是走出一段距離,才轉(zhuǎn)頭默然的看著孫大海。
“哈...老大你這么看著我,怪瘆得慌。”孫大??目陌桶偷恼f道。
“這件事你弄了多少錢?”林行知盯著孫大海,心中卻早有論斷。
孫大海低著頭,默默伸出五根肥嘟嘟的手指,然后小聲說道:“張誠安那邊的人弄的更多,國際班都是一些達官貴人,學??隙ú粫[大的。”
林行知深深嘆了一口氣,緩緩說道:“這件事等候處理吧,就算學校不予追究,但我敢肯定,計算機社團八成會被廢社?!?p> “???”
孫大海楞了半響,但過了一會兒又不忿的說道:“解散就解散,這么個勾心斗角的社團,解散也好?!?p> 林行知看著孫大海,整件事的發(fā)展似乎皆在自己的預估之中。
青春階段的個體,哪怕沒有群體思維的束縛,也是愚昧的。
以自我為中心,是兒童時期的主要特征。
從兒童時期到青春期,大多數(shù)人并沒有蛻變。
相比于前者,他們只是學會了自我欺騙、自我辯解,將自我中心行為賦予合理的、符合主觀邏輯的解釋。
這就是青春,既是簡單美好的,也是復雜卑劣的。
回顧完整件事,林行知心中已沒了漣漪,填飽肚子才是眼前之事。
可就在這時,一陣饑餓感突如其來,大腦頓時變得昏昏沉沉,四肢逐漸提不起力量,靠著墻壁一屁股滑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