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你來?”
夏恪看著痛苦到幾乎崩潰的人,摘下他的帽子,居然意外地有些眼熟。他沒有深究,想要拔出刀子的手卻被李逢深攔住。
“你是不是瘋了?就算他是犯罪嫌疑人,你這么兩刀下去,他雙手就廢了。”
“不會的?!?p> 夏恪的聲音極其冷靜,好像覺得自己的行為并不理虧。
“你一個大學(xué)生,怎么下手這么重?”
李逢深把那個人拉起來,不知從哪里掏出來一副手銬。
那個人看著夏恪的神情忽明忽暗,眼神閃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夏恪察覺到了他的視線,回望過去。
那個人生著一雙丹鳳眼,看著他笑了笑,這一笑便露出臉頰兩個酒窩來。
“好久不見,最近過得好嗎?”
這一番話沒有指名道姓,但是按照他視線的方向,應(yīng)該就是對自己說的。
“我們在第一案當(dāng)中見過,你忘了嗎?”
“第一案?”
李逢深聞言看向夏恪,想讓他解釋自己的疑惑。正是有了這“第一案”三個字,夏恪腦海中對于這個人的印象也倏忽間被喚醒。
——你跟著她,也好。
“你是……”
他的頭發(fā)落下來,擋住眼睛,但是隔著發(fā)簾,依然能看見后面那雙帶著笑意的眸子。第一次遇見他的時候……他帶著發(fā)帶,因為沒有了標(biāo)志性的辨識物,夏恪還多反應(yīng)了半晌。正當(dāng)他回過神來想要問些什么,那個人笑著說:
“下次再見?!?p> 李逢深正準(zhǔn)備給那人扣上手銬,手銬卻落了空。
那個人消失了。
從他們兩個面前,像一陣煙霧一樣消失了。
雪降落的速度慢了一些,但是仍然可以看見那個人躺過的地面上,有著人的形狀。
李逢深伸手觸碰地面,摸到了滿手冰涼。
甚至還有血跡。
“人呢……”李逢深喃喃,像是不敢相信這里發(fā)生的一切。
“人呢?”李逢深看向夏恪,似乎是在求證這一切的真實性。
夏恪從地面上站起,望向公路延伸的方向。
“消失了。”
“對吧,真的是消失了對吧……”李逢深還在伸手摸著地面,想要盡力說服自己,剛剛發(fā)生的一切都不是他的幻覺。
怎么會?
他想起了崔靜遠對他說的話:
我感覺像是在做夢。
“我現(xiàn)在……就感覺是在做夢?!彼]上眼又睜開,反復(fù)幾次,這才從地上站起來說,“我覺得這不是我們警察的管轄范疇了,我們還是找個道士過來驅(qū)邪吧,要不就找個什么高僧過來給我們念念經(jīng)——總比我們和虛無縹緲的人對打要好多了?!?p> “可是……”李逢深攤開手,“剛剛我明明打到了實體,是真人啊?!彼议_自己的袖子,上面赫然是留下的傷疤。
“你看!你看!”李逢深迫不及待想要和夏恪展示自己的傷口,以期證明這是真正發(fā)生過的事情,不是自己在做夢。
夏恪抬眼看了他一眼,沒有了鏡片的阻擋,他的眼神冷冽如今日的風(fēng)。
“無論真假,我們都在這真假之中?!?p> 夏恪沒有再說話,走上車。李逢深也跌跌撞撞地?fù)沃嚿?,坐上駕駛座。
夏恪瞟了他一眼,說:“我來開,你坐副駕駛。”
李逢深有一肚子的問題,但是最終什么也沒有說,只是沉默地按照夏恪的吩咐坐上了副駕駛。
“如果……”李逢深看著窗外略過的樹木,突然開口。
夏恪看著前方的路。
“如果崔靜遠也像剛剛那個人一樣,就好了?!?p> 就是說,受到致命傷害只是消失嗎……不,這并不是恒定的。不久前農(nóng)家樂里面的尸體,就是被殺死沒能消失的。也就是說,會有兩種情況——那么這兩種情況又需要怎樣的成立條件呢?為什么這個消失的人要對農(nóng)家樂那個人下殺手?他很有可能是帶著某個任務(wù)來的。照這么說,殺死這個人,就是不讓他們知道第一案的真相嗎?
夏恪想著,愈發(fā)覺得自己掉入了一個陷阱。
逃不掉的陷阱。
兩個人驅(qū)車來到了距離發(fā)生命案不遠的一處農(nóng)家樂區(qū)域。
可能是因為下大雪,又或者是沒有人告訴他們有人被殺這個消息,九點多鐘,這些農(nóng)家樂依然門戶大開,等待著不同的客人。
兩個人登記完畢。
夏恪轉(zhuǎn)身,準(zhǔn)備上樓找到自己的房間住下,卻被旁邊一個女生拉住手腕。
女生看起來像是剛剛從農(nóng)戶那里借了熱水袋,望見夏恪的一瞬間,不知為什么,連聲音也顫抖了起來。
“你叫什么名字?”
夏恪望著她,沒有打算回答。
石瑤不知該怎么解釋。
她和潘小村好不容易安頓下來,因為房間里有些冷,她就下樓來借個熱水袋,沒想到居然碰到了意外的人。
她看著那個男生,利落漂亮的面部輪廓,還有長長的眼睫毛——她不會認(rèn)錯的。
就是在顧長安家中看到的那本相冊里面的人!
……
顧長安睜開眼。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身上的衣物似乎被撕扯過,已經(jīng)有些破爛。有可能是那些人搜過她的身,卻一無所獲。
奇怪的是,那些人只是集體站在她兩米以外的地方,圍成了一個半圓。
穿著青竹色古風(fēng)長袍的木偶頂著花花綠綠的臉,坐在她的斜對面,手里還握著毛線針,腿上搭著一件看不出名堂的半成品。
那個人見她醒來,并不意外,手上的動作沒有停,只是掃了她一眼。像玩具熊一樣的假眼珠子從臉上凸起,顯得很可怖。
“可以開打了?!蹦莻€人用平靜的語氣說道。
一成不變的系統(tǒng)音,像是發(fā)出了什么命令。
所有人像電視節(jié)目的角色,本來遙控器按了暫停,現(xiàn)在統(tǒng)一開始播放。他們像印度小販吹響笛聲的蛇,齊齊向顧長安涌過來。
“本來我不想摻和這件事,但是既然是在起始之地,便是給了我這個機會來瞧瞧。”
那個人悠閑地打著毛線,嘴巴卻一刻不停:“用那把傘,讓我看看你的實力。”
顧長安覺得他很吵,但是還是如他所說,提起了黑傘。有人上前一步,顧長安直接將傘插進了他的胸口,那個人應(yīng)聲倒下。
又有七八人從顧長安的背后想要包抄,顧長安握著傘,在原地旋轉(zhuǎn),像是用傘柄丈量與敵人的距離,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著其中一個人刺去。
另外幾個人見狀變換了陣型,兩兩一組,從不同方向沖來。兩個人想要攻擊顧長安的底盤,誰知顧長安直接跳起,然后自上而下,像是穿了兩個肉串,從他們的肩頭刺過。
打著毛線的人停了一小會兒,看著這一幕,說:“這種殺人方法實在血腥?!?p> 顧長安說:“你能不能閉嘴?”
“閉嘴?閉嘴?哈哈哈哈哈,已經(jīng)好久沒有人和我這么說話了,我還真是懷念?!?p> 他笑的那幾聲,只是有笑聲,但是表情卻依舊沒變。
想來那個木頭腦袋也無法做出些什么表情。
顧長安略一分神,被旁邊一人用刀刺中了腳腕。顧長安沒有感覺到疼痛,但是卻不由自主地跪下了。
該死的游戲設(shè)定。
她抬手,又是一刺,直接洞穿那人的胸脯。
快準(zhǔn)且狠。
像是訓(xùn)練有素。
但是敵人似乎不知疲倦,而且越來越多……這些敵人好像只是因為指令前行,沒有自己的意志,就好像……第一次穿過迷霧森林的黑暗區(qū)域時,碰到的那些“東西”。
“別發(fā)呆啊?!?p> 隨著他這一聲,本來站在顧長安身邊的幾個人一同出手,將她扎在地面上。
顧長安跪坐在地面上,自膝蓋之后,全部無法動彈。像是被人用膠布與地面緊緊相連。
“都叫你小心點了?!?p> 那個人依然悠閑愜意,還在打著毛線,提著那個半成品,在不知道有沒有視力的眼睛前面晃了晃,像是端詳自己的作品。
“來,向我求饒。求饒——我就放過你?!?p> 顧長安跪在地上,剛剛殺死一人,從那人身上拔出沾滿血液的傘柄。
聽到這話,她的臉上滿是嘲諷的笑意:“想太多了。”
“那就——讓他們殺了你哦?!蹦九继止戳斯?,關(guān)節(jié)咯咯噠噠地響了響,那群人像是再一次被什么東西驅(qū)使,發(fā)瘋一般地攻擊著顧長安。
顧長安努力抵御,卻不斷地被刺中肩膀,腰部,腿——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完好。
游戲中的血液從她額上流下來,擋了她的視線,她看見那個木偶終于從座位上站起,站在她身邊,像是在打量著她。
“求饒么?”
“我就是死……我也不會……”
馬賽克又來了,又是模糊一片的視線。
顧長安的手在地面上握成拳,這種無力地倒在地面上,聽著別人冷嘲熱諷,卻無法做出任何舉動的狀況,她不想再次體驗。
但是她骨子里那股倔的脾氣卻不允許她低頭。
戰(zhàn)斗到最后一刻!
絕不屈服!
周圍的人好像因為木偶的接近停止了攻擊。木偶站在她身邊,看了好一會兒,這才笑笑,拎起座位上的東西,說:“我終于知道,她為什么會選擇你了。”
“你這倔脾氣,真的和她太過相像……想必她也是看中了你這點,才會覺得你一定會堅持到最后吧?!?p> 木偶走得遠了些,說:“我的考核,你通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