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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豆子

第八十三章 茶

挑豆子 晚點了 3459 2021-08-29 23:24:12

  孫彥舒斟酌著自己的詞句,想對這個男人說些什么,但是她發(fā)現(xiàn)這個男人可能根本聽不見她的話。這家按摩店,先前她調(diào)查過,基本都是聾啞人在工作。她沒有學(xué)過手語,和這個聾啞男人無法交談。

  正常情況下已經(jīng)無法交談,更不用提現(xiàn)在這種情況下。一個失去妻子的丈夫,會有怎樣的心情,會變成什么樣?她沒有什么生活經(jīng)驗,又或者能夠想到什么語言去安慰他,只是覺得電話那頭的信息實在是太過驚人,殘忍的殺人方法似乎觸手可及。

  雖然她的手上,也有抹不干凈的血。

  雖然那個人罪有應(yīng)得,但是也是死在她的刀下。

  她閉起眼睛,輕輕吸氣:“你能看見我的口型嗎?”

  男人站在女生的對面,看著她的嘴巴開合,點了點頭。

  他在這里工作很多年了,最開始工作的時候,聽不見也說不出話,只能憑借自己的猜測。但是這么長時間過去,看著客人的口型,他也能看出個大致意思。

  所以當(dāng)孫彥舒說出那個可怖的消息,他第一反應(yīng)是看錯了。

  他緊張地盯著孫彥舒的嘴巴,渴望從那里得到一些與剛剛不同的解釋,但是沒有。

  石勇感覺眼前一片黑,像是躺在按摩床上的客人,腳底沾泥,一下子踩到他的臉上。本來與這世界的連結(jié)只剩下一個通道,不幸的是這個通道也被堵死了。

  他低下頭,也不再質(zhì)疑,眼袋似乎又深了些。

  他慢慢地放下咖啡,從走廊的一個角落里面,提起一個白色的塑料袋。里面裝的是新鮮的千層餅,剛剛偷偷溜出去買的。

  他老婆就好這一口,香噴噴的、剛出鍋的這個餅。

  一米七出頭的中年男人,背佝僂著,卻一滴淚也沒有流。

  “你還好嗎?”

  孫彥舒撐起石勇的肩膀,將他扶正了些,這時,側(cè)面的門被人用力地拉開,里面的女人頭發(fā)披散著,喊道:“剛剛不是說咖啡到了門口嗎?咖啡呢?”

  孫彥舒皺了一下秀麗的眉頭,說道:“噓?!?p>  “你還沒走?”伍意看著她,又瞧見了地上的咖啡,嘆了口氣,“就算是聾啞人,也要好好工作啊,這咖啡送進(jìn)來這么難嗎?”

  “閉嘴?!?p>  “哎不是我說你……你剛剛就打算走了,在這里干嘛?等著幫他出頭?我不會為難他的,我只是覺得,不能因為弱就有理,是你的事情就應(yīng)該好好做,憑什么我付了錢體驗不到服務(wù)啊?!?p>  聾啞的男人石勇抬頭看了一眼,眼睛紅紅的。

  伍意看著他,趕緊擺手:“我可沒有訓(xùn)你的意思……你不是聾啞人嗎,你怎么聽見我說話的?”

  “差不多行了?!睂O彥舒沒有看伍意,扶著男人平視前方,“我替他請個假,你拿著你的咖啡走吧?!?p>  “你什么態(tài)度啊?不是我說……喂!”

  她看著孫彥舒拉著男人往前走,有些著急,伸手去拉。孫彥舒一甩手,想要揮開伍意的手,正巧掃到了伍意手上的咖啡,“啪”地掉下來,濺得伍意身上那件貼身的長裙由玫瑰的正紅色變成了深紅的酒色。

  她尖叫著掀起裙子,露出白花花的大腿,令人驚訝的是,膝蓋的側(cè)上方,有一個很明顯的胎記。

  聾啞人本來已經(jīng)有些魂不附體,當(dāng)他無意看到了那個胎記,一下子激動起來。

  “啊啊啊……”

  孫彥舒以為聾啞人是在害怕自己被責(zé)罰,直接出聲說:“這是我打翻的,我來承擔(dān),你別擔(dān)心?!?p>  孫彥舒轉(zhuǎn)而看向伍意:“你同意吧?”

  伍意瞧著她:“我還能怎么說,我跟個殘疾人計較什么?更何況這杯咖啡本來就是你打翻的,冤有頭債有主,我總不至于那么不講理,拽著一個無辜的人扯東扯西。喂,剛剛你把咖啡潑到我身上,這件事情有沒有什么說法?”

  “多少錢?我賠給你?!?p>  “不要。”

  “我給你再點一杯?”

  “不要?!蔽橐獗е直?,指指聾啞男人石勇手里提著的袋子,“那是什么,熱氣騰騰的,我還蠻想吃的?!?p>  孫彥舒:“你有完沒完?”

  “怎么了,我又不是要他手里那個,你去給我買一個就行——餅子總沒有我買的咖啡貴吧,你就……”

  他們講話的語速很快,石勇只看懂了一部分。孫彥舒指著自己,一字一句地:“我——去——給——她——買——餅——子?!?p>  石勇看懂了,“啊啊”兩聲,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竟然直接把餅子遞給了伍意。

  這個舉動出乎在場所有人的意料,伍意一愣,接著笑意深深:“哎呀,謝謝叔叔。”

  孫彥舒莫名其妙。石勇遞出去千層餅這個行為,有點奇怪,是為了息事寧人,還是因為什么別的原因?說實話,她再買一份也不是不行,但是他既然已經(jīng)把餅子遞出去了……

  石勇只深深地看了一眼伍意,然后低垂了眸子,緩緩向遠(yuǎn)處走去。

  夕陽穿過走廊的空隙,照在他的身上,像一只瘸了腿的狼。

  ……

  夏恪托著酒杯輕輕搖晃,光束在手里打轉(zhuǎn),散發(fā)出繽紛的色彩。

  他漂亮的眼瞳同杯子里面的冰塊撞到一處,頗為澄澈。

  “帥哥,請你喝一杯?”旁邊有人發(fā)出邀請。

  夏恪抬起頭,笑著舉杯:“不用,我有。”

  他的眼睫毛在燈光下投下暗影,襯得皮膚更加白皙。

  ——白襯衫,黑褲子,金絲邊眼鏡,一件名家雕刻的工藝品。

  多少女人路過,都嘖嘖悄聲感嘆造物主的偏心。男人們嘴上沒有說些什么,眼睛卻不時打量著這個吸引全場目光的少年。

  他看起來年紀(jì)很小,像是剛剛畢業(yè)的高中生,在喧鬧的酒吧里面,獨自一人坐著喝酒。如果是旁人,大抵都會被說一句裝逼怪,但是他因為這外表顯露的幼稚年紀(jì),又有點初出茅廬那種獨特的少年氣,反倒不讓人討厭。但更奇怪的是,他的眼睛里面,又十分離奇的有一些與年齡不相稱的憂愁。

  這憂愁究竟來自于哪兒?沒有人知道,有人上去想問,卻被一杯酒拒絕。那五顏六色的液體盡數(shù)灌進(jìn)那人的口中,喉結(jié)滾動,酒就順著那修長的脖頸往更深處流去。

  “這是你今晚拒絕的第六個?!闭{(diào)酒師把剛調(diào)好的酒放在夏恪面前,里面的冰塊已經(jīng)被打磨成圓潤的球體,在杯子里面窩著,浸泡在藍(lán)色的液體里面,像是宇宙中一顆遙遠(yuǎn)的星球。

  “第七個?!毕你⌒χ?,嘴角卻看不出任何笑意,“之前還有個男人來搭訕,被我趕走了。”

  “嚯,還男女通吃?!闭{(diào)酒師看著他,“你年紀(jì)也不大,今年剛上大學(xué)吧?小孩子還是不要喝太多酒,有什么想不開的啊,喝那么多——被女朋友甩啦?……不然就是男朋友?”

  樂隊換了首歌,酒吧的舞池又開始了新一輪的狂歡。

  夏恪笑著,笑意卻很苦澀。

  三十年,除去沒有記憶的片段,加上來這里重新活的歲月,他差不多有三四十歲了。時間無法累加,如果可以累加,他或許也能不像現(xiàn)在這樣痛苦。不過倘若自己五十歲還在酒吧買醉,該是多么無能。

  現(xiàn)在的自己,應(yīng)該就是無能的寫照吧。

  他抬起頭,調(diào)酒師看著他淚眼朦朧的樣子有些見怪不怪:“真被我說中啦?我跟你說,你還年輕,老話說那就叫天涯何處無芳草,要是用我的話來講,那就是下一個更好,別在一棵樹上面吊死?!?p>  “你說……”夏恪說,“我看起來……不可靠嗎?”

  調(diào)酒師打量了他一眼:“還行,就是個大學(xué)生嘛,也不算很可靠,等你經(jīng)濟獨立再說吧。”

  “那她為什么不相信我呢?”

  調(diào)酒師明白了,這人已經(jīng)醉了,完全不在意他說了些什么,只是需要個聽眾。旁邊又來了個訂單,他開始鑿冰塊,巨大的聲音掩蓋住了男孩的自說自話,只斷斷續(xù)續(xù)傳來幾句“為什么不相信”“為什么要留下我”這些分手人士常用的語句。

  “我說……要你站在原地,等我兩分鐘,你就等我兩分鐘啊。”

  夏恪對著酒杯流淚:“我現(xiàn)在該怎么面對你,我都說了,等我兩分鐘……”

  夏恪站起身,指著酒杯大聲吼:“你沒話說了吧,你就是不相信我!”

  “你說話?。 ?p>  “先生,先生,聲音稍微小點兒,我們這里……”

  夏恪手里的杯子搖搖欲墜,按照調(diào)酒師的觀察,這個人接下來應(yīng)該不會失手摔了而是故意砸了。

  “她不是不相信你?!?p>  在調(diào)酒師的眼睛里,現(xiàn)在進(jìn)來的這位五十歲男人簡直慈眉善目仙風(fēng)道骨,酒吧這么嘈雜的環(huán)境都似乎有著白色干冰的霧氣,籠罩著那個男人的周身。

  男人沒有留胡須,眉毛的顏色很淡,舒展得很開。嘴唇微微上翻,牙齒不僅不齊還有些黃,但是眼睛又是溫和的,手里提著個小茶壺,上面穿著西裝外套下面穿著花褲衩。

  花褲衩晃悠到夏恪身邊坐下。

  夏恪抬眼:“你誰???”

  調(diào)酒師感激涕零,這能是誰?這簡直是活佛濟公再世??!

  男人把自己帶的茶壺往吧臺上一放,同其他花花綠綠的色調(diào)一比對,實在是太過奇特,甚至滑稽。但是他渾然不在意,要了個空杯子,從自己的壺里倒茶:“你說她不相信你?”

  “是啊。”

  “怎么會呢?明明是你不相信她?!?p>  “我怎么會……”

  “人質(zhì)被綁架,她是警察,自然是要去救的。”

  “我知道!但是她明明可以再等我兩分鐘,甚至不用兩分鐘……只需要一分鐘,我就可以……”

  “你就可以怎樣?你什么也做不了。”

  “我可以救活他的同伙!這樣的話,她就不必死?!?p>  “你以為,她當(dāng)初是因為不相信你,想不讓你為難,所以先一步自殺的?”男人笑笑,“幼稚,太幼稚了?!?p>  “你什么意思?”

  男人把倒?jié)M茶的杯子推過去,眼神示意,夏恪一飲而盡。

  “有沒有人在此之前先動手了,你在現(xiàn)場,看的還不明白嗎?”

  夏恪瞳孔放大,男人像一陣風(fēng),飄進(jìn)酒吧,又飄出了門。

  “難道……”夏恪正想著,突然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又像是火焰灼燒著,痛得他說不出話。

  他痛苦地跪在地上,捂著腹部。

  腦子里面不知為何浮現(xiàn)起不久前那個進(jìn)入B空間的方法,除去管理員和媒介連接:

  最簡單的方法——

  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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