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寒冰也無法澆熄的熱情
曲九華望著她，一只手還在撫摸她的臉。
“知非，吾也心悅你。從很久很久之前，久到你想象不到?；蛟S你根本不記得你與吾的過往，因為對于你來說，不過是幼年時隨手救下過一個街邊快要餓死的乞兒罷了，可對吾來說，是你讓吾看見了這世上還有光的存在。雖然自那時偶遇相別，你與吾再見已經(jīng)是多年以后，你也根本認不出吾來。吾一直壓抑自己的欲望，不敢正視你。不過正是因你，吾才想要自己成為光輝，這般才是能站在你身邊的人。當你那日與吾說，你喜歡吾，吾的心中防線便已決堤，情不自禁，心生越矩?！?p> 葉知非坐起來，還未平定，完全沒有搞清楚眼前狀況。
“啊？你不殺我了嗎？”
曲九華的手愣住，收了回去。
他嘆口氣，有些無奈道：“吾何時要殺你？”
“就在剛剛。”
“吾只是想看看你的反應(yīng)。”
葉知非懷疑自己聽錯了：“什么？”
曲九華忽然眉眼彎彎，笑了起來，是之前從未在他臉上見過的，稚子游戲般的歡笑。
那笑容看得葉知非心間又是一陣風起，有什么誤會委屈都被吹走了。
她終于搞清楚了現(xiàn)狀。
曲九華剛剛跟她表露了自己的心意，跟她告白了！
他亦心悅于她！
葉知非整個人像是漂浮在溫泉里，頭腦迷蒙，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
“所以說，你說要做的事就是逗我玩嗎？”
“不止如此。”曲九華笑容淺淺，“吾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你?！?p> 剛剛的沖擊余韻還在，葉知非端坐，想要正經(jīng)起來。
曲九華接過業(yè)蓮宮的腰牌，開始說道：“吾的確與影將離有聯(lián)系。待到任鳶醒后，吾便是業(yè)蓮宮的人了?！?p> “什么？”葉知非不可置信，剛剛還飄在云端的她一下墜落深淵。
“吾那日在河邊正是要告訴你此事。當初去鳳棲州前，吾與任鳶也已經(jīng)說過離開之事?！?p> 葉知非想起那天河邊，曲九華的話全部被掩蓋在爆炸聲中，她一個字也沒聽到。
“為什么？”
曲九華沒有立即回答。
葉知非忽然想到一件事：“你是因為想要跟我在一起，所以想要離開倫華天宗嗎？”
倫華天宗宗規(guī)，不允許門內(nèi)弟子相愛。
“你如果是因為這種原因想要離開，可就太愚蠢了。我馬上就會學成離山，回去鳳棲州任職，屆時不再屬倫華天宗，我們也不會手宗規(guī)約束了！而且，你就算要離開倫華天宗，也沒必要去業(yè)蓮宮?！?p> 曲九華這時才回道：“起初是有此想法，不過，吾要歸入業(yè)蓮宮本非全然因此。”
“那是為什么？”葉知非不是不喜歡業(yè)蓮宮，她只是不想曲九華背負上世人的罵名。
倫華天宗仙師叛宗投入魔教，想想就是個爆炸性的飯后談資。
“知非，你可知道‘借木成菇’？”
又是這個，她可太了解了啊。
“我知道，我之前看過一本黑皮書，里面有寫這個邪術(shù)。”
“那本黑皮書正是吾放在你身邊的。”
葉知非問道：“原來是你？”
曲九華點點頭，道：“不止如此，吾還查到一些事情。知非，吾接下來的事要說的事，你可千萬聽仔細了。不論覺得如何不可思議，也務(wù)必信吾。”
葉知非鄭重點頭：“我信你，不管你說什么我都信你?！?p> “還記得吳木說過的，有關(guān)你體內(nèi)鳳血的事嗎？”
“記得，他說我的鳳血已經(jīng)燃過一次了。”
曲九華深納一口氣：“那是因為你已經(jīng)死過一次。你上一世，正是死在吾的懷中?！?p> “?。俊比~知非失去語言能力。
“你前世，做出很多錯事，吾只能選擇親手了結(jié)你。你氣絕后，靈體化形，帶著吾又回到了最初?！?p> “什么意思？你跟著我重生了的意思嗎？”
曾經(jīng)一度出現(xiàn)過的夢境再次浮現(xiàn)在腦海，不過多了些畫面。
曲九華抱著自己的尸首哭得悲痛欲絕，而頭頂一只靈獸的靈體漸漸成形，最終現(xiàn)出鳳凰真身，一聲鳳鳴，馱著曲九華沖入了虛空。
曲九華點點頭：“前一世，吾不愿相信你所作所為出自你本性?？舌笥谘垡娛聦?，不得不信，吾沒法拉你回正途，只能眼看著你一步步墜入深淵。想著最后至少是死在吾劍下，能少些折磨。”
葉知非心中激蕩，原來曲九華也是帶著前世記憶穿越來的。
按他這樣說，他是隨著原主葉知非死亡而一起重生的。那這樣，豈不是就是說，她也剛好借著原主重生來的？
“所以，你一開始就記得我？”
“嗯，吾最初時，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你，只好表現(xiàn)的刻薄。可心中所思驅(qū)使，沒辦法阻止自己靠近你。后來，漸漸的，吾發(fā)現(xiàn)，你與前世有些不同?？晌嵋粫r無法了解緣由。直到那日玄機山見過金龍前輩。他與吾說起你似他的故人的事，金龍前輩還與吾說起，你體內(nèi)似乎有些其他的東西。吾循著多問了一些事，又知道了鳳凰涅槃之力?！?p> “我就說，自那時從金龍譚回來之后，你就跟變了個人似的?！?p> “不盡然，吾那時只是心存有疑，是后來所查所得，才讓吾有了猜想?！?p> “什么猜想？”
“吾后來與你接觸更多留心，加之暗中跟隨觀察，越發(fā)覺得你并非生性極惡之人?！?p> 葉知非忽然想起來了，她之前是有好幾次覺得被人跟蹤了。
“在倫華天宗后山，吟楓堂藏書閣，都是你在跟蹤我？”
“是。也正是那時起，吾發(fā)現(xiàn)了你體內(nèi)似乎還有另一個人格，于是開始著手調(diào)查?！?p> 葉知非想起曲九華爭輝大會前特訓時，每天不在濯星堂，原來是調(diào)查這事去了，現(xiàn)在想來，好像自己也正是那時看到了黑皮書。
“你查到些什么？”
“吾查到你生性純善，絕非狠毒。是有人借過木，才會使你日益變得暴戾，可吾在宗里終究可查受限，于是去尋過其他幫助。吾與你長姐也說過此事，她給了吾一個名單，吾循著名單逐個查過，有了鎖定的人?！?p> 葉知非吞了口口水：“誰？”
曲九華湊近葉知非耳邊，輕聲吐出一個名字。
葉知非震驚的望向他。
“怎么可能？”
“吾自是不愿相信，希望吾是錯的?？墒?，只有這個人最符合。”
葉知非腦里被攪得頭昏腦脹，細細梳理著曲九華給她透露的信息。
過了一會兒她又問：“那你跟影將離怎么回事？”
“上一世，影將離被任鳶手刃，業(yè)蓮宮剩下的人也被殲滅，可吾總覺得還有些事不對。就比如拳師團，不是影將離所為，但眾人也將其歸咎于他。吾自醒來，與影將離接觸過數(shù)次，后來也去做過調(diào)查，發(fā)覺，上一世，吾看漏了太多東西。”
“你什么時候跟影將離接觸過？”
“芙蕖鎮(zhèn)便開始了?！?p> 葉知非記起來了，她初遇影將離，正是在芙蕖鎮(zhèn)，那時影將離說過，她的師叔了不起，原來他早知道。
“怪不得，這一路來，都沒有人阻攔我們，原來是影將離的吩咐。這一袋子盈月凌冰也是他給你的吧。你為什么想去業(yè)蓮宮呢？”
曲九華語氣沒落：“影將離不似世人所說，原是吾也誤會他，吾想助他。”
“助他構(gòu)造新世界嗎？”
“你如何知道？”曲九華有些驚訝。
葉知非屏氣，她可太知道了。
那日她在醉風樓說過一個故事，里面的主角小紅，就是影將離，而那個為了做內(nèi)應(yīng)而自愿留下來的少年，就是紅花郎。
可是世人都不知道影將離的出生，因為當年知道這段故事的人，幾乎都是事件當事人，差不多被影將離報仇給殺光了。
影將離手上沾滿血腥，這一點他自己從不否認。曲九華知道此事，也是影將離自己講給他聽的。
那天葉知非講的故事還沒結(jié)束。
小紅，不，影將離離開當年的春園之后，帶著救出的幾個乞兒，搬離舊地，后來他沿途又救下更多的孤兒，一起帶到了紅翼蝶谷，以一人之力將他們養(yǎng)育長大，其中有靈根的孩子，他還教授他們仙法。
這便是業(yè)蓮宮的前身。
后來第一批孤兒長大了，再次入世，與影將離一樣，又救下更多與他們命運相似的孤兒，帶回紅翼蝶谷。
仿佛輪回，年復一年，紅翼蝶谷的人越來越多。
影將離干脆自建一派，成立仙門。
可是由于他是第一個自創(chuàng)仙門的男子，眾人本身就不是很想承認，而且業(yè)蓮宮教授的仙法不受百家共約管理，往往是影將離會什么就教什么。
業(yè)蓮宮收徒還與百家不同，其他門派要么是自尋有潛力的仙童，要么是坐等有拜師意向的仙童上門，但業(yè)蓮宮的弟子，全都是從各地帶回的孤兒中挑選而出，并且只收男孩兒，只有莫笑寒是唯一一個例外。
剩下沒有拜入業(yè)蓮宮的人和女孩兒們，若是想入世，影將離便會洗去他們的記憶，送他們回去，若是想留下來，便就在紅翼蝶谷內(nèi)尋一處地盤，自建村莊，自給自足。
為了保護紅翼蝶谷不受外界叨擾，影將離自己散播謠言，說谷內(nèi)環(huán)境艱苦，可不知怎么的，外界謠言越傳越偏，最后變成了，影將離在谷內(nèi)成立了一個魔教，專教禁術(shù)，還從各地拐來孤兒煉功，助他修行。
他本人對此也不甚在意，于是隨它去了。
影將離想要構(gòu)建一個新的世界，紅翼蝶谷不是最終的表現(xiàn)，這里只是他第一個根據(jù)地，一個他想要打造的模板展示。
不過至于為什么他想拯救的只有男孩，只能說，或許這是他一生之痛，或者說他心中執(zhí)念作祟吧。
因為他從來不是完人，他只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惡人，或許也是一個有著自己堅定信仰的善人。
奪取無相丹，扳倒倫華天宗，是他的下一步計劃。
世人只道任鳶是此間第一人，若是誰能成神，必定是她。可沒有幾人想承認，影將離就是緊隨她其后的第二人。
若是影將離取得無相丹，他的修為便會突破男體限制，甚至有可能超越任鳶，一舉成神。屆時，他便可恣意發(fā)揮，在世間鋪展自己的新局藍圖。
扳倒倫華天宗，自然不多說，這根中柱一倒下，其余百家仙門不足為懼，遲早被逐一消滅。
再下一步，便是業(yè)蓮宮勢力霸圖的時代。
天也助他，賜來一個林牧云，成功墜入任鳶慧眼，打進倫華天宗內(nèi)部。
可天也妒他，附贈一個楚芷衣，成功使林牧云動搖，打亂影將離的計劃。
再后來，影將離被任鳶手刃，在千夫所指中死去。
他改變了一些事情，可也什么都沒改變。新的世界，終究沒有到來。
葉知非唏噓，可還是得回答曲九華的疑問。
“我偶然得知的?！彼蛑?，反客為主，“你想怎么幫影將離？幫他殺人嗎？”
曲九華搖頭：“吾會位于他身旁，把住底線，撥亂反正。他的心境，吾多多少少能夠感同身受，而且，吾現(xiàn)在見他，就像看著前世的你，吾不愿他就此墮落，枉費了他天賜的神格。”
葉知非看著曲九華，心中慢慢動搖：“如果這是你的選擇的話，我會支持你。不過，我有一個條件?！?p> “有何條件？”
“我要跟著你。”
曲九華愣神，剛想拒絕，可葉知非伸出一根手指，按住了他的嘴。
“我也有事要坦白。我其實，也有上一世的記憶?！比~知非不知道該怎么解釋，但她不想騙曲九華，“我其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我也是突然來到這具身體里面的，但是葉知非上輩子發(fā)生的所有事我都知道?！?p> 曲九華擺擺頭，道：“不論你是誰，吾心中的人都是吾眼前的你，前世吾對你尚未動心，只是心存感恩與在意，可今生再看，吾的心間，不知不覺，寫滿了你的名字?！?p> 葉知非再次聽到曲九華的表白，瞬間淪陷，整個人像是一只吃了陽藥的兔子，渾身上下躁動不安起來。
曲九華雙唇嫩紅，像是含苞鮮蕊。他的眼波溫柔，細細將情思傳遞給葉知非。她亦是如此。
葉知非先按捺不住，吻了上去。
這一吻激烈，隨著二人間氣息漸熱，火光熏得身邊越發(fā)旖旎。
“師叔。”
唇舌糾纏間，葉知非輕聲喊他。
“喚吾之名?！?p> 葉知非思潮隨著呼吸起伏，她知道曲九華在想什么，于是語氣輕柔道：“三嬌?！?p> 仿佛點到曲九華身上某個開關(guān)，聽到這兩個字后，他變得更加火熱，動作越發(fā)大幅。
他抱住了葉知非。
葉知非有過片刻的清醒。
她用力推開曲九華：“我不能侮你清白?！?p> 曲九華收回手，捂住衣襟，他的領(lǐng)口剛剛在拉扯間弄得有些亂。他似乎是收手了，可眼中情思絲毫未減，反而更加熱切的望向葉知非。
隨之，他細語道：“吾愿意?！?p> 輕飄飄三個字入耳，葉知非望著曲九華欲語還羞的眼波，終于最后一絲理智崩潰。
她拋卻一切，推倒了曲九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