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來說,九江漕運被迫停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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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玉山打定主意要讓兒女們在沒有他協(xié)助的前提下,獨自處理此回危機,除吃飯時基本不露面,飯桌上還不允許說話,高云雅去詢問意見時敷衍居多,另有些時候扯開話題關(guān)心兒女的健康,天氣的變化,大家與二哥的相處是否融洽的情況,等等之類,總之就是不接正事。
已經(jīng)好久沒有收到太子消息的高云雅心中的煩悶從來不會表現(xiàn)在臉上,她臉帶微笑,安安靜靜請父親好好休息,承諾盡力早日讓九江漕運渡過難關(guān)。
幾日前官府派人上門,說平沙號的掌柜方平沙報了官,要求官府緝拿高東陌回衙門受審,羅晝挺身而出將衙差攔在門外,這樣那樣的繞來繞去說了一堆,總而言之沒有證據(jù)不能拿人,衙差說不過他,回去請示衙門主理。結(jié)果衙門主理當(dāng)晚睡夢中被蒙著面的黑衣人手持一把錯銀匕首威脅,讓他想辦法拖延審理進展,否則有命拿了方平沙的銀兩也沒命享用。嚇得衙門主理連夜告病請假,能拖一天是一天。
這天,高東陌與高銀闕在廳堂玩丟石子,羅晝走過來說:“你們真不容易,府里還能找出石子來,看把你們閑的?!?p> “樹根底下好些呢,園丁姚強別看長得磕磣,但是個勤快人?!备邧|陌丟出一顆綠乎乎的小石頭,顏色有點怪,同長綠毛了似的。
高銀闕也扔出一顆,咧咧嘴,“其實魚池里也有,我喂魚的時候能看見。我不想玩這個,我得去練功了,但大哥沒事做。我讓他出去玩,他說出去會被抓的,只能在府里呆著。我是府里最小的,卻要陪最大的玩耍,我很難過啊?!?p> 高東陌搖搖頭,帶著些得意的表情。
“你小時候,大哥也沒少陪過你呢。嘿那大嗓門兒,只要一哭,母親的腦袋就像是被十幾只耗子抓撓著似的疼,父親常不在家,可不就是我?guī)懵?。?p> “呸!”
高銀闕站了起來,用手指著她的大哥,“我小時候明明有三位嬸母,哪就是你帶的了,你專挑我高興的時候來逗弄我,等到一哭,母親就會把你趕出家門,你就能堂而皇之出去玩了,這可不就是你打的算盤嘛!”那時雖小,記憶力卻好,她家哥哥捉弄她,她記得可清楚。
羅晝在一邊翹著二郎腿看她們兄妹斗嘴,不禁就微微笑起來。他臉上掛著笑容,心中卻不舒暢。
“大妹妹哪里去了?”
他朝門廳外的院子看了看。院子里寬敞明亮,丫鬟家仆都從邊邊角角的地方走,悄無聲息,就好像不存在似的。
高東陌也站起來伸個懶腰,答說:“大妹妹去碼頭了,京運司不是給了一個月的時間交接嗎,正辦那個呢?!?p> 羅晝心里想,本來高家好好的,自己一出現(xiàn)反而弄得生意都不成了。這么一大家子人,沒有進項,怎么夠開銷呢。衙門主理盡管拖延著案子,但早晚是要辦的,到時候高東陌落得如何下場,誰都沒有把握。
高云雅這幾天強撐著堅強,沒人的時候卻懨懨的,好像有另外的事情讓她心煩。二妹妹就更別提了,她身上藏著足夠叫天下為之震動的秘密,就好像是一把鎖匙,能啟動一個全新的世界。
雖然他現(xiàn)在還猶如霧里看花般迷茫,只了解大概,細(xì)節(jié)卻一無所知,但二妹妹要保護好是肯定的。
所有正在發(fā)生的狀況都不在他的預(yù)期,他盡管也不想讓高府好過,尤其不想讓高玉山太舒心,但眼下明顯是由別人在掌控局面,這他就有點不開心了,他是希望自己能主導(dǎo)進展并且達到最終目的的,而不是跟在別人后面成人之美。
高府的門房面相比方府的要和善多了,笑瞇瞇的,年齡大了腰背開始有點下彎,走路也慢,穿著土黃色的家仆服裝。他現(xiàn)在到門廳口用有氣無力的口吻說:“大少爺,二少爺,二小姐,門外有客人來了,說要拜訪大小姐,但是大小姐不在家啊?!?p> 高銀闕直覺反應(yīng),來找姐姐的,會不會是太子哥哥啊。但轉(zhuǎn)念一想即自我否決了,太子哥哥怎么會親自上門找人呢,也沒有這么體恤民眾的皇親國戚啊。接著她又猜,那么可能是來給太子哥哥傳話的吧,于是一聲不吭就沖了出去。
門口,一匹雪白的馬匹,全身沒有一絲雜毛,眼睛反著水汽般的明亮,正瞧她呢。一側(cè)的侯云晏轉(zhuǎn)過身來,微微露出些笑意,帶著克制與內(nèi)斂,欠了欠身,行個友好的簡禮。
高銀闕頭一回見自己也能得到他如此溫柔的待遇,便懵住了,也不記得要說什么要回禮,只定定地看他,把侯云晏都看得不自在起來。
“你后面去,知道別人好人壞人嘛,瞎湊什么,當(dāng)心把你賣了!”羅晝緊跟著過來嚇唬她道,順勢把她往后一拎,高東陌躲在門口暗中觀察,就正好把他的二妹妹接住了。
侯云晏并不解釋,換上了一副公事公辦的表情,同樣對著羅晝點頭示意。“大小姐前些日子托我為她尋點東西?!闭f話的態(tài)度比起羅晝來,要溫和許多。
羅晝視線往下,果見他手中提著一只青底碎花光面緞子的包裹。
“給我吧?!绷_晝惡聲惡氣要去接,侯云晏卻并沒有動作?!拔蚁胛疫€是在門口稍等大小姐吧。”他拒絕了羅晝的好意。
“隨便你,愛等等著吧?!绷_晝也不廢話,推著妹妹就往府內(nèi)走,邊走邊道:“當(dāng)我愿意接啊,萬一是個有毒有害的東西,我還說不清了呢我?!?p> 高東陌見狀頗有些可憐侯云晏,“二弟為何針對他,我看他溫文爾雅,彬彬有禮,不像是壞人啊?!?p> “他同陷害你的豐涼生是一家的,你還覺得他是好人嗎?”羅晝嗆聲。
高東陌得知這樣的情況,頓時就不高興了,想他若是同情門外的那人,豈不是辜負(fù)了二弟弟為了他前后忙活,索性噤聲再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