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壽和劉神醫(yī)還在閑聊的時候,趙鴻已經(jīng)帶人回來了。
紅兒一見進了避暑宮,心中才稍微緩和一下,不那么害怕。
她以欽犯之女的身份,淪落在教坊司里,本是被摧殘的命運。多虧了一個勢力的幫助,才能一直安穩(wěn)活下來。
這個勢力幫了她十來年,直到這次才用她,也只是讓她下個毒而已。
紅兒在手指上,蘸了毒藥,斟酒時候“不下心”碰到一下就行。
她雖然對那個勢力一無所知,但是卻深知他們的神通廣大,他們經(jīng)常收容一些孤兒,或者像她這樣的苦命無助人,滲透在汴梁的各個角落。
市井畫舫,集市店鋪,公差衙役,深知禁軍中,都不乏他們的人。
紅兒不敢拒絕,而且她也有心報恩,可是她做好之后,竟然意外聽到下毒要害的人叫陳壽。
陳壽的名字,她經(jīng)常聽自己哥哥說起,爹爹死后她就兄長一個親人,可是他在宮內(nèi)那可是一個勾心斗角的地方。
每日里被打殺的小內(nèi)侍不計其數(shù),幸虧有人照應(yīng)著,前幾天兄長托人傳出信來,說是跟著一個叫陳壽的都尉進了避暑宮,日子過得十分好。
她雜七雜八地正想著呢,趙鴻笑道:“姑娘,這兒就是管事大人的住所,你且進去吧,我就不送了。”
紅兒對著他輕輕彎腰福了一禮,趙鴻笑著躲開了,嘴里直說道“不敢不敢”。
陳壽聽到外面有動靜,驚魂未定地問樂一句:“是誰?”
房門吱喲一聲,進來一個粉色疊衣的少女,借著燭光看去,正是花月樓的那位示警姑娘。
姑娘進來之后,陳壽剛想起身道謝,只見身邊的劉神醫(yī)一副大呼小叫地樣子。
“小妹?”
“兄長!”
劉神醫(yī)快步上前,握住妹妹的手,感到掌心冰涼,這是受了驚嚇的反應(yīng),劉神醫(yī)不禁生出一絲自責。
身為一個長兄,卻不能照顧好自己的小妹,唉...幸好陳常侍是一個比自己有本事的人,肯定能照顧好小妹。
“小妹,你怎么來了?”
陳壽輕咳一聲,言簡意賅地把經(jīng)過說了一遍,畢竟自己是去喝花酒,點到了人家的妹妹,怎么說都有些尷尬。
劉神醫(yī)的腦容量,顯然理解不了妹妹為什么下毒,紅兒也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陳壽眼珠一轉(zhuǎn),心想八成是這姑娘守著哥哥不想說,反正現(xiàn)在也安全了,不如明天找個機會再問。
“時辰不早了,不如我們各自歇息,明天再聊吧。我已經(jīng)讓人給姑娘準備了臥房,綠兒,帶這位姑娘去臥房。你們兩個今天就睡一塊好了,免得這位姑娘害怕?!?p> 綠兒端著茶進來,早就偷偷打量了一下,這位姑娘生的十分俊俏,回過頭去白了陳壽一眼。
放下茶盤之后,親熱地拉著紅兒的手,問道:“姐姐跟我來吧,不知道姐姐叫什么?”
“叫我紅兒就行?!?p> 綠兒和陳壽都一愣,綠兒捂著嘴笑道:“那咱們可有緣分啦,我叫綠兒?!?p> “綠兒妹妹好。”
紅兒在青樓待久了,慣會伏低做小,兩三句話加上神色語氣,已經(jīng)把綠兒這傻丫頭心底那點敵意消掉了。
兩個人環(huán)著手臂,一起跟陳壽告別。
劉神醫(yī)依依不舍地告別,囑咐小妹明天去見他,三個人一邊聊著一邊出門。
人都走了,陳壽這才長舒一口氣,躺在床上也不脫衣,細細想了起來。
究竟是誰要害自己,肯定不是姚保保一伙人,因為若是自己被毒死了,他們就是最大的嫌疑人,更元帝肯定不會放過他們。
姚保保和那些朝廷大員,坐到如今的地位,哪里是這么短視的人。
要他們放棄功名利祿,甚至腦袋,來除掉自己這個“奸佞”,他們肯么?
窗外的月光有些清冷,照在陳壽陰晴不定的臉上,一陣冷風吹過,陳壽渾身一顫,突然一個可怕的念頭涌現(xiàn)在他的腦中。
今日要害自己的,會不會是殺李錦的那群人...
一想到李錦的無頭尸首,陳壽騰地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這個世界遠比自己想象的可怕。
他有些后悔讓綠兒去陪紅兒睡覺了,自己在這床上形單影只的,今夜注定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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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院子內(nèi),綠兒一邊翹著屁股,在窗邊鋪著被褥,一邊和紅兒閑聊,動作熟稔。
“妹妹做事可真麻利,比我強多了?!奔t兒緩和下來之后,在一旁贊嘆道。
綠兒抹了下鬢角的頭發(fā),回頭笑道:“我自小就被人買了當丫鬟,伺候人的活干了十幾年啦,也不會做別的?!?p> 紅兒心道,自己以后多半也要跟著她,一塊兒伺候陳壽了,雖然這綠兒不如自己出身好,但是命卻比自己好多了。
“原來妹妹是自小就跟著陳大人的。”
綠兒捂著嘴笑道:“他?他小時候哪買的起丫鬟,嘻嘻...以后再跟你說。來,咱們睡覺吧?!毕氲疥悏垡郧暗木狡?,綠兒又好笑又有些心疼,尤其是他被趕出去的時候,好像還在眼前,就是昨兒發(fā)生的事一樣。
她三兩下就脫去衣服鞋襪,只剩下一身褻衣,鉆進被窩拍了拍身邊說道:“來啊。”
紅兒也輕輕寬衣解帶,在旁邊的輕輕躺下,蓋上了另一床被子。
不一會,身邊的小丫鬟就睡著了,紅兒一轉(zhuǎn)頭,嘴角輕輕一笑。這個小女孩可真是無憂無慮,她雖然是個下人,卻和自己的主子關(guān)系親密。剛才看他們,就那么短的時間,還眉來眼去的。
紅兒是青樓長大的,她被抄家時候,年紀還很小。
青樓這種地方,最鍛煉人的眉眼高低,察言觀色。
就剛才短短的時間內(nèi),陳壽和這個小丫鬟的眼神,分明就是一個愛慕至極,一個寵溺有加。
若是以后能像她一樣安穩(wěn),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她使勁閉上眼,努力地讓自己睡著,眼前卻不斷浮現(xiàn)著那張丑陋的鬼臉面具。
兇惡的番子,抄家的禁軍,憤怒的父親,無助的兄長,陰暗的教坊司...
夜,漸漸深了,也漸漸涼了。紅兒輕輕挪動身子,將自己緊緊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