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棕栗色的男孩

　　天黑的越來越早了，夏天的尾巴也快溜走了，晚自習(xí)之前夏樹在家里加了一件長袖，這種天氣還是比較舒服的，慢慢的走慢慢的聞著雜草被割下后幽香的氣味。剛到班級坐下，就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抬頭一看，原來是自己在高二沒分班之前的好朋友張明羽，這是個很陽光的男孩子，非常愛笑愛搞怪，單純的略微有點(diǎn)神經(jīng)質(zhì)，把別人逗的不輕但是自己又不覺得搞笑?？赡芩麤]有故意去逗過誰，是天性使然罷了。

　　夏樹走出去和他打招呼，問他最近很忙啊，怎么沒來找自己聊天。張明羽把夏樹拉到一邊，鄭重其事的說：“我喜歡上一個人?！?p>　　夏樹忙道：“不會是我吧？我可沒這個準(zhǔn)備?！?p>　　張明羽立刻解釋道：“應(yīng)該不是你，是你我早說了，這個人是你們班的，是個女生，馬尾辮，戴眼鏡，坐第三排，牛仔褲，黑書包，學(xué)習(xí)也挺好?！?p>　　“大哥，你確定你說的不是我？你說的這些詞完全指向我啊，算了，我來問你吧?！毕臉浒T著嘴說道。

　　“她有沒有我高？”

　　“沒有?！?p>　　“高一時候是不是咱們班的？”

　　“不是?！?p>　　“住不住校？”

　　“住?！?p>　　“那我知道誰了?！?p>　　“誰??？

　　“文麗。”

　　“厲害啊姐姐，不覺愧是我姐，你現(xiàn)在幫幫我吧，我倆是在英語補(bǔ)習(xí)班認(rèn)識的，說過幾回話，彼此印象挺好的，我挺喜歡她這種型的，你看我這么健壯，不得保護(hù)保護(hù)她啊?！?p>　　“那你打算怎么樣??？表白??？高三這種時候合適么？”

　　“我覺得挺合適啊，我不會影響她學(xué)習(xí)的，就是互相關(guān)心一下就挺滿足的了。我已經(jīng)想出辦法了，今天來就是想得到你的支持和鼓勵?！?p>　　“你都有辦法追了，還來問我？”

　　“我是想啊，如果我的辦法成功了，她同意了，也不能讓你到那時候才知道啊，所以我就提前來稟報了。順便問一下，單膝跪地是哪個腿跪在地上啊？”

　　“不是吧，你要搞單膝跪地這種的??？”

　　“我想了好久才想出來這辦法的啊，雖然老套，但很容易打動女孩子心的，你就相信我，到底是哪個腿跪在地上??？”

　　“左膝跪地，右腿直角?！?p>　　“明白了，謝謝噢。”

　　“祝你成功吧。”晚自習(xí)鈴聲響了，晚自習(xí)的監(jiān)堂老師已經(jīng)從走廊盡頭走過來了。走進(jìn)教室的時候，夏樹深深的看了眼正在做卷子的文麗，覺得好戲要上演。

　　晚自習(xí)結(jié)束前兩分鐘，夏樹已經(jīng)把書包裝好，桌上放一本今晚不打算帶回家的課本有一眼無一眼的看著，監(jiān)堂老師也站在門口做出隨時要沖回辦公室的姿勢。教室里越來越躁動，終于下課鈴打響了，夏樹從五樓下來，一眼就能看到窗臺前的安平，他永遠(yuǎn)都是單肩背著書包，專注的看著人流，不擔(dān)心別人的對視，因?yàn)樗床坏絼e人的眼神，只尋覓自己想要的那一束目光而已。

　　兩人會合的時候，夏樹鼻子擦過他的肩頭，說了一句：“你沒上晚自習(xí)?！?p>　　“你怎么知道？”安平奇怪道。

　　“你明顯是剛跑上來的，呼吸都不平緩，而且我聞到你身上有煙味，你去網(wǎng)吧了吧？”

　　“嗯，時間估計少了三分鐘，跑回來的?！?p>　　“那你就直接回家得了唄，還跑上來干什么??？”

　　“那不行，不得送你回家么。”

　　“以后少去點(diǎn)吧。”

　　“嗯。”

　　走到三樓，夏樹剛要說張明羽今天來找她說的要表白的事，突然人群發(fā)生巨大涌動，人們推來推去，更有叫罵聲充斥其中，夏樹在混亂中被推到墻上，安平一把拉回她用自己的手墊在夏樹的后背。

　　這時安平的朋友李海濤喊了一句：“安子，7班來找事了，在樓后要干咱們班人呢！”安平把夏樹拉出擁擠的人群，說了句：“你先走。”然后就向樓下跑去，夏樹在后面喊了一聲他的名字，可聲音早被湮沒在叫罵聲中。

　　樓后面聚集著7班的幾個。對面站著1班碼過來的人。事情的起因是年級的足球比賽小組賽1班和7班分在一起，7班的一個叫謝滄海的射點(diǎn)球，1班的守門員是高鵬，點(diǎn)球射進(jìn)了，謝滄海就在球門前張狂起來，繞著球門揮臂邊跑邊叫，高鵬本來守失了球就憋氣，看見他在自己面前亂蹦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就罵了一句。謝滄海那小子也不是省油的燈，立刻來勁了，指著高鵬的鼻子就沖了上去，沒在乎自己只不過到高鵬的下巴。旁邊的同學(xué)立刻上去拉開兩人，當(dāng)然叫罵聲就不絕于耳了，最后謝滄海放出話：“等晚自習(xí)放學(xué)的，堵死你！”

　　如此便有了剛才混亂的場景，謝滄海找來自己的哥們給自己助陣，1班也沒輸氣勢，可以說勢均力敵。

　　但打架就是人多容易打不起來，兩伙人里面難免有認(rèn)識的。7班找來的人里面有個叫向晉的，和李海濤是初中的同學(xué)，兩個人也是以前打架認(rèn)識的，有點(diǎn)交情。

　　向晉拍著李海濤的肩膀說：“這不是海濤么？咋上這打架來了，怎么個關(guān)系啊？”海濤一看是舊相識，說道：“這小子踢球時候和我們班守門員發(fā)生點(diǎn)口角，放學(xué)這不約架呢么，不成想在這碰到你了，你最近挺好的啊?！?p>　　向晉咧嘴笑了兩聲：“哎呀，挺好挺好，都是自己人，謝滄海是我老弟，這還打啥！”

　　謝滄海卻還不能消氣，指著高鵬鼻子說：“我告訴你，今天看在我大哥面子上，饒你一回，下次再他媽敢罵我，我揍不死你！”

　　而高鵬也并沒有退縮的意思，被海濤一把攔住“算了算了，自己人，別計較了，大家都讓一步就得了，散了吧。”

　　剩下的人看這架也干不起來了，也都放下了家伙，塞進(jìn)書包往回走。謝滄海嘴里依然罵罵咧咧的嘟嚷著，海濤拉著高鵬也走了。

　　安平以為剛才這架勢肯定要干一架了，沒想到被海濤擺平了，雖然有點(diǎn)氣不甘，但還是拍拍海濤圓圓的充滿Q感的肚子說：“行啊，小伙子，還認(rèn)識幾個人?！?p>　　海濤立馬自吹自擂起來：“那是，不是我和你吹啊安子，江湖濤哥混的時候你還玩尿尿和泥巴呢，年輕那幾年也是腥風(fēng)血雨啊！今天這幾個小子，向晉要不在這，我自己起碼撂倒三五個，這都不是事！”

　　高鵬憤憤的說：“謝滄海這小崽子真他媽能嘚瑟，一天干這個干那個的，也沒見他真把哪個打殘了，我他媽今天還真就想揍他了，小矬個子吧，兩拳就給他悶倒！”

　　海濤安慰高鵬說：“別搭理他，他一渣滓啥也不怕，他們班老師都放棄他了，說他成績不是拖班級后退，簡直就是打折班級一條腿，咱們不是還得高考呢么，弄出個三長兩短的還真犯不上，你說是不？”

　　安平看高鵬也不說話了就配合道：“是是是，濤哥說的可對了，這事就算過去了。來，海濤再讓我摸一下肚子。”

　　“滾犢子！”

　　夏樹回到家一直坐立不安，很擔(dān)心他們到底有沒有打起來，安平會不會受傷，做了幾篇英語閱讀理解，反復(fù)讀了好幾遍都沒讀明白里面講的什么事，答案也錯了一堆。干脆坐在椅子上等待10點(diǎn)20，這是她和安平默認(rèn)的打電話時間，如果10點(diǎn)20沒有電話響起，那就說明今晚沒有電話。夏樹決定今晚她要打過去，爸爸媽媽已經(jīng)睡著一會了，她緊張的看著電話怕它突然會響起把爸爸媽媽吵醒，所以19分的時候她就撥了過去，電話鈴響了一聲，沒有接起，夏樹這時已經(jīng)決定撂下電話了，第二聲響了一半的時候，電話接通了。安平輕輕的一聲“喂”讓她的心才落下。

　　“你們放學(xué)干嘛去了？”

　　“7班有個小子找事。”

　　“你們打起來啦？你受沒受傷？”

　　“沒有，沒打起來?！?p>　　“你嚇?biāo)牢伊?，萬一打起來你打壞了怎么辦！”

　　“不能啊，放心哦。你干啥呢？”

　　“做英語題，一個沒看進(jìn)去。你手有沒有問題??？我聽見那時候你手墊在我背后咔的一聲?！?p>　　“啊，大拇指挫了一下，沒事。”

　　“疼不疼？”

　　“一點(diǎn)點(diǎn)，沒事。”

　　“明天給我看看手?！?p>　　“嗯，不用擔(dān)心，兩天就消了?！?p>　　又聊了一會，意識到再聊作業(yè)就寫不完了，他們才放下電話。夏樹心還是跳得很快，但總算安心了，她清楚自己在這個時候是學(xué)不進(jìn)去的，所以立馬關(guān)燈睡覺，鬧鈴定到早晨4點(diǎn)。她之所以不在學(xué)校把作業(yè)寫完就是強(qiáng)制自己回家要學(xué)習(xí)，別的同學(xué)都學(xué)到12點(diǎn)以后，但是她10點(diǎn)半剛過就困得頂不住，每次想熬到12點(diǎn)都要驚醒好多次，發(fā)現(xiàn)自己趴在卷子上中性筆把卷子點(diǎn)的亂七八糟像是心電圖一樣。這才改為把作業(yè)留到早上必須起床必須完成。被擠壓的睡眠時間讓那時候自己的長發(fā)掉起來很心疼，大學(xué)以后夏樹還對高三的折磨還心有余悸。

　　第二天上午間操的時候，夏樹和安平兩個班的隊伍是蛇形的頭尾相接，走完隊形進(jìn)樓夏樹回頭尋找安平的身影，安平也正往上看，夏樹比劃自己虎口大拇指的位置，安平舉起左手晃了晃，用嘴型說沒事，兩人相顧點(diǎn)頭進(jìn)了各自班級?；氐桨嗉墸吹轿柠愐荒樛t，坐在那里一動不動，看來是沒去上間操。夏樹知道肯定是張明羽行動了，成功還是失敗暫時還真是看不出來，不過張明羽肯定會自己報上門來。果然不出所料，中午他就顛顛的跑過來找夏樹了。

　　“你表白成功沒?。俊毕臉淇匆娝拖胄?。

　　“這個，有點(diǎn)糾結(jié)?！?p>　　“那文麗到底怎么說的??？”

　　“我給你講講細(xì)節(jié)吧，是這樣的。我間操時候把她約出去，想把她帶到學(xué)校后面和她表白，心里緊張的要死，從下樓梯開始就不知道自己和她聊的什么，腦子里就一直想一會和她怎么說出我喜歡她。走到一樓大廳她問我去哪啊，不去上間操啊？你要沒事我去站隊了。我當(dāng)時就懵了啊，嘴上著急心里也著急，默念你昨天告訴我的左腿跪地右腿直角，還是右腿跪地左腿直角什么的，反正我完全不知道跪哪條腿了，一著急，咣當(dāng)，倆腿全跪地上了！”

　　“?。磕阍谝粯谴髲d跪啦？雙膝？”

　　“是啊，當(dāng)時糗大了，旁邊都是人，我還不好意思起來再換腿，就直接拿出準(zhǔn)備的玫瑰花舉到她面前說，我喜歡你，你愿意做我女朋友么？”

　　“天啊，文麗肯定被你嚇壞了，她沒跑？”

　　“嗯，是跑了，還把我的花也拽跑了，啥也沒和我說。這是代表啥意思啊姐姐？我都納悶一上午了。”

　　聽到這夏樹看著張明羽不明所以的表情就掩面笑了出來，陽光照在這個少年的臉上仿佛鍍著美麗的金沙，單純的讓你不忍傷害他一點(diǎn)點(diǎn)?！澳氵@個傻子啊，就是同意了唄，要不她拽你花干什么呢！自己跑掉就好了啊。難道你還讓她在你雙膝跪地周圍那么多人情況下說我愿意啊？”

　　“真的啊，啥也沒說也是同意的意思啊，太好了，看來我沒白丟人啊?！?p>　　“你還知道你丟人啦？”

　　“當(dāng)然了啊，我當(dāng)時腦子轉(zhuǎn)了不知道有多快，跪下的一瞬間我就知道丟人了，腦子里想男子漢上跪蒼天下跪父母，我這樣有點(diǎn)不孝而且非常慫蛋，我要不要站起來，哪個腿先支起來，還是先拿出玫瑰花，她會不會轉(zhuǎn)身走掉······哎呀，一張嘴差點(diǎn)沒蹦出一百個字，快的自己都沒聽清自己說的啥?！?p>　　夏樹完全被眼前這個男孩子的可愛打敗了，拍了拍張明羽的手臂說：“放心吧，她是喜歡你的，我看出來了，你成功了！”

　　“太棒了，這樣也能行，我心里有底了，謝謝啊，下課請你吃冰棍，我給文麗也買一根，你幫我?guī)Ыo她哦嘿嘿?！?p>　　“行，快回去上課吧，真有你的。”

　　看著張明羽離去的背影，夏樹看到了一切感情的開始都是歡喜的，像水晶一樣美的讓心輕輕顫抖，可當(dāng)離別到來時是否能淡卻經(jīng)歷的一切，或者情深不堪負(fù)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