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議政廳對峙
一聲響雷在天空中炸裂，緊跟著的是一道閃電劃過，但雨始終沒有下來，仿佛在等待些什么一樣，連一個雨滴都沒有。
羅納德站在議政廳的窗戶旁邊，看著外面的天氣，又掏出了那塊表蓋已經(jīng)有了裂紋的金色懷表，打開后用前所未有的柔和目光看著上面鑲著的照片。
嘎吱——
議政廳的大門被冒險者打開，他把表情重新轉(zhuǎn)變的嚴肅，把金色的懷表揣進兜里。
“各位，怎么了嗎？”
所有人的眼神都充滿了堅定，這一次他們有把握，讓這個老狐貍把真相吐出來。
“我們只是想確定一下，執(zhí)政官大人支付的真相?！?p> 阿薩茲卡的笑容仍舊和藹，但語音是如此的充滿侵略性。
羅納德沒有吃驚，他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他隱隱約約感覺到，這些家伙應該已經(jīng)查到了些什么。
“真相？請各位相信我，我真的毫無隱瞞了?！?p> 龍井拿出了包里被燒壞的魔法光源，看著羅納德虛偽的笑容，問到，
“所以，這就是你說的油燈嗎？”
羅納德看著他手里的東西松了一口氣，這算不上什么關鍵證據(jù)，那個營地的東西已經(jīng)被他的人收拾的差不多了。
“嗯，先生，你要知道，我說的只是一個推測，我怎么可能知道神官長大人的帳篷里有什么？”
羅納德的表情沒有多少變化。
這樣的質(zhì)問甚至對他來說根本算不上質(zhì)問。
他早已經(jīng)在貴族的酒會和上層領導者的調(diào)查下學會了很多東西。
這樣的問題他甚至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年輕的冒險者。
他這樣想著，他在意的根本不是那個盜賊，那個劍士，給人的感覺很恐怖，就像之前的上層領導者一樣恐怖。
那把劍，他總覺得在哪里見過。
阿薩茲卡示意龍井停止，接下來就是官場的套話時間了，十幾歲的孩子是沒辦法摻和進來的。
“羅納德先生，我們無意懷疑您，只是，我們想確認一下死者的身份?！?p> 阿薩茲卡打趣似的笑著，
“人老了，記性差了，您應該不會介意在跟我這個老頭子說一遍吧。”
羅納德有些慌了。
他們發(fā)現(xiàn)了嗎？
不可能的，他隱藏的很好。
羅納德看著阿薩茲卡的臉，上面掛著的仍舊是那和藹的笑容，沒有一點點的變化。
這是最可怕的，表情沒有變化，根本沒有任何有用的信息可以讀。
要賭嗎？
羅納德的內(nèi)心陷入了糾結，留給他的時間并不多。
“當然，人之常情嘛，哈哈?！?p> 他還是照著第一次的話說了，他們應該查不出什么的，羅納德這樣想著。
“我的兒子，塞巴斯先生，上一任的執(zhí)政官，和三名半獸人傷員，卡薩倫姆不會忘記任何一個居民?！?p> 阿薩茲卡嘴角微動，他要的就是這句話。
“是嗎？羅納德先生，可是為什么，我們在愛因街碰到的老人說，半獸人的死者，是四個呢？”
羅納德的心里咯噔的一下。
心里暗罵一句，該死的，萊茵哈特，我不是讓他看住這群麻煩了嗎？
但他還是盡力的圓著謊，臉上的笑容也不是剛開始的那樣平靜了。
“是嗎……老人嘛，可能是記性不太好吧。先生，死者的尸體您都看見了，這就不用懷疑了吧?！?p> 他嘴上這樣說著，后背已經(jīng)被冷汗打濕。
絕對不能承認！
這事情要是被發(fā)現(xiàn)上報了，他的位置，不對，甚至是他的命都可能保不住了！
“可能吧，那，如果我們說，我們發(fā)現(xiàn)了那第七具尸體呢？”
龍井把包里的戒指拿出來，羅納德剛開始帶他們?nèi)タ吹哪蔷呤w上的，一模一樣。
羅納德知道了，他已經(jīng)敗了。
臉上的笑容終究還是消失了，改換成了滿是哀愁的面容。
“你們找到他了……”
羅納德拿出一卷煙叼在嘴里，翻翻口袋卻沒有火柴。
外面的雷聲依舊一聲聲的悶響，像是攻城的魔力炮。
“是的……我騙了你們。”
羅納德把煙收起來，繼續(xù)說著，
“那場火災，的確是我們干的，他已經(jīng)跟你們說了吧?！?p> 阿薩茲卡的神情還是沒有變。
羅納德深深的嘆了口氣。
“果然是想聽我說嗎……我知道了……”
羅納德坐在了沙發(fā)上。
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坐了吧……
“卡薩倫姆因為那場災難經(jīng)濟嚴重受阻，我和我的兒子去找了上一任的執(zhí)政官。”
“然后你們殺了他，對吧?！卑⑺_茲卡說。
“不完全對……我們想讓貴族們幫助我們，他說自己沒時間，理由，呵呵……要去參加公爵的壽宴。這太荒唐了，不是嗎？”
羅納德的眼神在向阿薩茲卡尋求回答，但得到的，只有沉默。
“然后，有幾個隱藏面貌的人找上了我們，他們告訴了我們解決辦法?！?p> “什么辦法？”龍井問。
“一個更荒唐的辦法。他告訴我們，只要殺了塞巴斯，這個居民和半獸人的制衡點，半獸人就一定會十分憤怒，再稍加操控，就會形成一場暴亂?！?p> 艾莉亞聽到這里更不能理解了，
“暴亂有什么用？你們需要的是解決辦法！”
羅納德?lián)u搖頭，
“你看的太近了，精靈女士，這場暴亂會傳到公爵的壽宴上，對公爵的名聲造成不好的影響，為了挽回面子，他一定會鎮(zhèn)壓的，還會為了自己的名聲，幫助我們渡過這場災難……”
“可你們的子民會飽受苦難！”
艾莉亞幾乎是吼出了這句話，對于精靈來說，這計劃簡直就是瘋子的胡話。
“是的，但他們中的大多數(shù)會活下來……災難也會得到解決，卡薩倫姆會渡過這場災難?！?p> 艾莉亞沉默了，她不能理解，這樣的做法，也算解決了災難嗎？
突然她意識到了。
這里是薩德拉克（人類之國），不是佛薩倫（精靈之國）。
“所以你們殺了執(zhí)政官，放火燒死了塞巴斯。”
阿薩茲卡的語言帶著些許憤怒，但更多的是無奈。
這不僅僅是羅納德的錯，是這個地區(qū)，這個國家的錯。
“是的，我的兒子放了火，然后假死在火災里……那些外來者負責煽動暴亂。”
“那我們呢？”陳年問。
既然目的是暴亂，為什么還要讓他們留下，這不是破壞計劃嗎？
事實上，如果沒有他們，暴亂的確會鬧的很大。
大到無法控制的地步。
“我們需要制衡，這場暴亂不能毀了卡薩倫姆……我愛這座城市?！?p> 羅納德摸著沙發(fā)的扶手，看著華美的議政廳。
這里曾是他最向往的地方。
可真正到了他的手里，迎來的卻是這些令人焦頭爛額的事情，災難，暴亂……
“那群外來者的目的也并不純粹，他們想要卡薩倫姆……他們想要這座城?！?p> “所以你需要我們?！卑⑺_茲卡說。
“是的。”
看著眼前的羅納德，幾人卻沒有了先前被欺騙的憤怒。
更多的是同情。
這里沒有人是贏家，贏家們正在那個富麗堂皇的府邸里，喝著酒，享受著宴會。
眼前的男人，只不過想保護這座城市，只不過用錯了方法。
“為什么不上報呢？”陳年問。
“小姑娘，那些家伙已經(jīng)把通訊渠道封死了，不然我又何必如此呢……”
是啊，上報的信件會被貴族的人攔下來。
但暴亂不會，他們也害怕暴亂。
因為這會影響他們的統(tǒng)治和奢華的生活。
“我的話已經(jīng)說完了?！?p> 羅納德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
說了這些就意味著他承認了自己的罪行。
他會因為煽動叛亂，擾亂國家的罪名被處刑，但好在他可以一個人包攬這些錯誤，他的兒子可以活下去。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放了我的兒子吧……我會承擔這一切，算我求你們了……”
他低下了頭，為了自己的兒子。
“抱歉，但是……你的兒子已經(jīng)死了……”
阿薩茲卡的話炸響在他的耳朵里，一時間他的時間天旋地轉(zhuǎn)。
他的眼睛有些失焦，他的精神開始紊亂。
“嘿……你在開玩笑。我已經(jīng)承認了一切！所有的真相都在這里！”
他突然站起來抓著阿薩茲卡的衣領，使勁的搖晃著，幾人想把他拉開，但阿薩茲卡搖了搖頭。
羅納德的身體軟了下來，他癱坐在地上，抱著自己的腦袋。
“不……這不是真的……”
這個年近四十的男人流了淚水，他已經(jīng)失去了他的妻子，現(xiàn)在又是他的兒子。
他大聲哭喊著，不再顧忌自己的身份。
現(xiàn)在，他只是一個父親……
“我們在塞巴斯營地的附近發(fā)現(xiàn)了他的尸體，那戒指就在那里拿下來的……節(jié)哀……”
阿薩茲卡蹲下身，安慰著眼前這個傷心欲絕的男人。
“阿貝爾……我的兒子……”
男人的哭聲漸漸停了下來。
站起來的他眼神已經(jīng)失去了高光變得空洞，完全沒有了剛開始的堅定和冷靜。
“我知道是誰殺了他……那群該死的異邦人！”
男人咆哮著，大喊著，他要殺了那些家伙，為他可憐兒子復仇。
他拔出腰間的西洋劍，走向議政廳的大門。
有人推門進來了。
是萊茵哈特。
他看著眼前如同落魄野獸一般的羅納德，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羅納德沒有離他，正準備離開。
艾莉亞突然想起了什么。
她掏出那塊懷表，給了萊茵哈特。
“你的表，上次掉在地上了?！?p> 萊茵哈特微笑著收下之后，突然后背一涼。
懷表？
聽到這兩個字的羅納德瘋也似的跑過來。
果然……
“萊茵哈特！”
羅納德朝著他大聲怒吼，他瞪視著眼前的男子，仿佛隨時會大打出手。
“為什么懷表在你這里！”
萊茵哈特解釋著，
“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解釋?！?p> “為什么懷表在你這里！”
俊美的男子輕嘆一口氣，用一支胳膊貫穿了羅納德的胸口。
他身后背著的巨大包裹逐漸打開，里面是另一個穿著白衣的男人。
“塞巴斯？！”
“老師？！”
阿薩茲卡和迦娜認出了那個男人，正是他們此行要找的人，科斯克教堂的外派人員，神官長——塞巴斯。
“你們好啊?！?p> 塞巴斯揮揮手跟冒險者們打著招呼，扭頭看向一邊痛苦的羅納德。
“本來沒這么快暴露的……真可惜……”
羅納德用虛弱的聲音問到
“你……沒死……”
“是的，死的是你那個可憐的副手，哦對了，他的臉被我剝下來了，怎么樣，像嗎？”
“萊茵哈特”把臉上的一層人皮面具摘下來，是一個女子。
“也虧的她平啊，不然還真容易被你發(fā)現(xiàn)?！?p> 女子一拳打在塞巴斯的腹部，疼的他彎下了腰。
“哈娜……我開玩笑的嘛……別那么認真?！?p> “我也是開玩笑的，不然你就和那家伙一樣了?！?p> 羅納德的眼睛已經(jīng)黑了，視野變得模糊，他倒在了血泊之中。
傷口和他的兒子一模一樣。
他恍惚之間看見了妻子和兒子站在不遠處向他伸出了手，臉上帶著微笑，是那樣的令人安心。
羅納德和他們一起離開了這個令人心寒的世界。
希望那里沒有階級統(tǒng)治，沒有這些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