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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禧盛世

第六章 西取黨項 (二)

天禧盛世 夜半鬼讀書 2684 2022-10-01 23:59:36

  “夫有功必賞,有罪必懲,所以敷大信于域中,示無私于天下,為邦之要,何莫由斯。

  食邑六千戶、實封三千戶、推忠保順翊戴亮節(jié)功臣趙德明,享我俸祿,越我邊境,殺我人民,阻我朝路,掠我蕃使,苛虐部眾,敢建宮闕,大起僭端,窮兵黷武,妄自稱帝,桀驁漸形,十惡九之,跋扈可誅。

  罷西平王,為西平公,復(fù)姓拓拔,廢特進、檢校太師兼待中、持節(jié)都督夏州諸軍事、行夏州刺史、上柱國、定難軍節(jié)度、夏銀綏宥靜等州管內(nèi)觀察處置押蕃落使。

  德明以下,別敕處分……”

  天禧四年,七月二十七日。

  左領(lǐng)軍衛(wèi)大將軍石普、入內(nèi)都知韓守英、入內(nèi)副都知鄧守恩、入內(nèi)副都知周文質(zhì)領(lǐng)軍三十萬出環(huán)慶路,為平夏西路軍,直逼韋州(今同心)。

  鄜延路兼麟府路都部署何亮、鄜延路副都部署曹瑋、入內(nèi)都知藍繼宗、內(nèi)殿承制江德明領(lǐng)軍十萬,為平夏東路軍,逼降綏州黨項嵬名部,圍銀州(米脂)。

  樞密使馮拯出知延州、兼鄜延路、環(huán)慶路、麟府路緣邊經(jīng)略安撫使,參知政事李迪出知秦州,參知政事錢易出知天雄軍。

  八月十五日,再有詔降:立升王受益為皇太子,改名禎,大赦天下,惟十惡、劫殺、謀殺、故殺、斗殺、盜官物、造符印官典、犯贓論如律……

  是日黃昏,管勾麟府路軍馬公事高繼忠詣銀州拜見何亮,后又陪曹瑋在銀州城外巡視。

  落日余暉之下,數(shù)萬役夫揮汗如雨,所掘壕溝寬達七丈,就地夯土為墻,更像是在挖護城河,而不是構(gòu)建工事。

  高繼忠問:“筑城圍之?”

  曹瑋道:“圍點打援,閑著也是閑著?!?p>  高繼忠壓低嗓門:“是糧草未至?”

  曹瑋淡淡笑道:“他們這么賣力,像是沒吃飽的樣子?自天禧元年起,陜西轉(zhuǎn)運司就只進不出,歲歲均以蝗旱為由充實,官倉、民倉爆滿,又以軍營、官舍為之,幸虧陜西氣候干燥,擱在京師,恐已霉變?!?p>  高繼忠道:“夠一百七十萬役夫吃三個月?杯水車薪!以役賑濟,確實是神來之筆,換得東南五路穩(wěn)如泰山。但慈不掌兵,那位的書生氣有點重……”

  曹瑋道:“三司、御史臺、內(nèi)侍省正在盤點江淮發(fā)運司四地七倉,擇一千二百萬石輸鄜延路,雇民車之,折半給傭,兩年之內(nèi),陜西絕無缺糧之虞。”

  高繼忠喜形于色:“此次出兵時機恰到好處,涼州已為回紇復(fù)得,黃河以北再無黨項落腳之處,鄜延路緣邊盡是圍寨,不懼黨項散勇流寇,先破銀州,再鎖神堆驛,關(guān)門打狗?!?p>  曹瑋微不可覺的點了點頭:“那位不開口,何亮不會動,藍繼忠不敢動,某人微言輕……”

  “不至于吧?”高繼忠意動:“我去勸勸藍都知,他乃知兵之人?!?p>  “不至于?”曹瑋想起朝中一年多來的變動,心神忽然有些恍惚。

  那是天禧三年六月的事,劉緯全盤否決中書、樞密院、三司所擬征役方略,改強征為自愿。

  凡東南五路多丁之戶,年二十五以上、四十以下,有妻有后者,可攜鋤一、锨一、棍一、草繩五丈、冬夏衣兩套、并三個月口糧赴陜西緣邊筑城,每役一年,免兩丁徭役六年……

  徭役由誰來完成?

  給廂軍役錢服之。

  錢從何來?

  (宋以廂兵代夫役始于仁宗時期,多不給錢)

  青鹽!鹽州以此命名。

  群起反對,僅三司使李士衡一人持默許態(tài)度。

  劉緯靠“全民皆役”打動趙恒。

  此役非徭役,而是“府兵制”的變種。

  宋人惡“軍”,徭役卻是非服不可。

  一場萬里徭役,涉及行軍、扎營、紀律等等,也可以是一場蛻變過程,在不知不覺中參軍、退役,每十年、八年重復(fù)一次,永無兵源之憂。

  “臣是一百五十萬役夫背井離鄉(xiāng)的始作俑者,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平安歸來,僅是為萬世開太平不足以彌補臣內(nèi)心不安。

  隋煬帝不遺子孫憂,卻忘撫當(dāng)下,青史遂以惡名之,請陛下引以為戒。

  而今各地廂軍日益龐大,只是勉強果腹,衣不遮體者不在少數(shù),雖稱之為軍,能多少忠君之心?與其花錢生怨,不如順水行舟?!?p>  趙恒點頭之后,劉緯又將役制細化。

  里長領(lǐng)役夫,縣尉或是主薄領(lǐng)里長,州府判官或是司戶參軍領(lǐng)縣尉,每一路必須以轉(zhuǎn)運副使或是知州、通判總之。

  趙恒贊不絕口,就連腹誹役制改革的寇準、丁謂也不得不承認,此乃畫龍點睛之筆,一舉數(shù)得。

  但他們還是小看了這種運作模式,后世稱之為“五路援陜”,成為開疆拓土標配。

  劉緯不敢質(zhì)疑軍制,卻對軍功賞格大動干戈。

  史上,仁宗之后,北宋與西夏之間仇深似海,軍功賞格之制是其中的關(guān)鍵之一,與傳統(tǒng)的二十等軍功爵制大相徑庭。

  斬罪完全是虛設(shè),而老弱婦孺不在軍功之列,敗多勝少的常態(tài)之下,往往會成為泄憤對象,黨項諸部又有血仇傳統(tǒng),雙方你來我往,慘不忍睹。

  劉緯堅持將婦孺列入賞格,但必須是活的,作價四百錢。

  曹利用認為不可,會大大拖延作戰(zhàn)進程、行軍速度。

  劉緯信口開河的能力無人能敵,用一篇長篇大論把曹利用逼到墻角:“率獸食人能是忠君之輩?五代亂世何其之多?人性不存,談何禮儀仁孝?定難五州乃我漢唐故土,人民乃我中國人民,叛者必誅,弱者必養(yǎng),乃萬世歸心之道,傾東南五路之力,豈能年年為之?惟有一視同仁,方能一勞永逸。”

  改變趙恒態(tài)度的是楊崇勛、夏守赟這些掌兵潛邸舊人,一句“軍心可用”道盡驕兵悍將之弊,唯撫而已。

  如果說劉緯插手軍功賞格之制,趙恒勉強能接受,請以秦翰配享趙匡胤廟廷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韙。

  內(nèi)侍用兵可以便宜行事,如何激勵、封賞卻讓人無比頭痛,趙恒通常以新設(shè)官職為之。華而不實,不足以讓藍繼忠、韓守英這些人用命,配享太廟無疑是最為高效的選項,完美解決“后”顧之憂。

  趙恒差點把御案掀了。

  幸虧韓守英、鄧守恩與劉緯毫無瓜葛,藍繼忠不怎么待見劉緯,周文質(zhì)在鄜延路,盧守勛在契丹中京,才沒人受池魚之殃。

  搶著為帥臣的文武官群起攻之,請讓劉緯出外的奏疏雪花般飛向東上閣門、通進銀臺司,就連趙匡胤后人都不痛不癢的上了幾封奏疏表達不滿,趙恒念在西征事項有待完善才留中不發(fā)。

  張景宗一個多月都沒敢正眼看劉緯,惟恐被人戴上頂居心叵測的帽子。

  劉緯不得不夾起尾巴做人,一心撲在僧錄司上。

  但在天禧四年正月,盧守勛抱疾歸來,至雄州一病不起,遺有秘奏:蕭菩薩哥攜子移居幽州,中京留守耶律遂貞(韓制心)改任南京留守。高麗請降,契丹回師五十萬。

  這下,西征帥臣變成燙手山芋,曹利用、楊崇勛、夏守赟等等紛紛打起退堂鼓,皆言戰(zhàn)機一瞬即逝、難以把握,力勸趙恒不可。

  竟然無人可以托付!

  倘若是幼主在位呢?

  千瘡百孔,人人都有機會先學(xué)趙匡胤,再學(xué)石敬瑭。

  一百五十萬役夫已在路上,貿(mào)然回程,會不會令東南五路雪上加霜?

  趙恒決定放手一搏。

  韓守英、藍繼忠、鄧守恩爭相效死。

  于是,禁軍拔營當(dāng)日,秦翰配享趙匡胤廟廷。

  ……

  曹瑋回過神:“那位才是監(jiān)軍使,藍都知只是主將?!?p>  高繼忠嘆道:“那位太年輕了,你我身為邊將,該勸的還是得勸……”

  “報!”

  一騎飛至。

  “帥司急遞,諸將赴中軍主帳聽令?!?p>  八月四日,西路軍圍灌韋州,仁多阿貍降。

  八月十三日,西路軍直逼靈武。

  趙德明掘特進渠、尚書渠、漢渠、胡渠、百家渠、七級渠以阻,靈武已成澤國!

  高繼忠目瞪口呆,哪來的書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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