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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禧盛世

第八章 西取黨項(四)

天禧盛世 夜半鬼讀書 2775 2022-10-03 22:50:17

  天禧四年,八月十六日。

  平夏西路軍屯于耀德城遺址,并在鳴沙川擺出強渡黃河的陣仗,又發(fā)役夫百萬重筑清遠、溥樂、耀德三城,沿途每二十里另鑿一井。

  漢蕃側(cè)目,有人歡喜有人愁。

  黨項之所以成為趙宋心腹大患,實源于趙光義詔廢統(tǒng)萬城。

  自那時起,棄無用之地、遷民于關(guān)內(nèi)就成為朝堂共識,有心依附的生熟蕃進退兩難、蛇鼠兩端、無所適從,李繼遷得以坐大。

  而今,發(fā)役夫百萬重筑清遠、溥樂、耀德三城,等于廢棄祖制,但需時間驗證。

  事實勝于雄辯,耀德新城地基南北長三里、東西寬二里,略大于靈州城,為了解決人畜飲水,不僅在城內(nèi)、城外置井七座,引靈州川之水以濟也在緊鑼密鼓的籌備當(dāng)中。

  九月初十,陜西轉(zhuǎn)運司在耀德新城東、置榷場一座,許漢人、生熟蕃自由貿(mào)易。

  三司使李士衡本應(yīng)坐鎮(zhèn)延州計度平夏軍東路糧草,卻跋涉七百余里突至西路陣前,并大大方方道明來意:“陛下、寇相公擔(dān)心西路輕敵冒進,命我實地查看,沒想到諸位穩(wěn)如泰山。”

  石普甕聲甕氣道:“靈州以水溉田,四向泥淹,春夏不宜進師,往年可趁秋冬之交的地凍再行,今歲難料……”

  千年水利毀于一旦,是任何人都不敢想象的事。

  別說石普,就連韓守英、鄧守恩、周文質(zhì)等人都被蒙在鼓里。

  文武百官均為劉緯行事風(fēng)格所驚,紛紛就事論事,卻被趙恒一句話按下:“我中國之水利,何以養(yǎng)賊為患?”

  但又不得不遣使訓(xùn)斥,一般人分量不夠,所以李士衡星夜兼程。

  劉緯設(shè)香案謝罪,并信誓旦旦的表示無一人因溝渠泛濫而遇難。

  李士衡沒把問責(zé)當(dāng)真,拉著劉緯、李及在熱火朝天的工地四周巡視,邊走邊嘆:“靈州水利盡廢,拓拔德明的請降奏疏無人敢信,早晚會有一場生死之戰(zhàn)?!?p>  “夠嗆?!崩罴氨局刂荩蛱降脩堰h鎮(zhèn)虛實而調(diào)至平夏軍,掌戰(zhàn)時民政等事項,他侃侃而談,“耀德北去百里是靈州城,西去百里是黃河南岸,東去一百五十里是鹽池,無論拓拔德明聚兵于何地,均有顧此失彼之憂。聚城堅守,以待寒冬,方為上上之策。除非我軍硬取,否則絕無生死之戰(zhàn)。”

  李士衡道:“就怕黨項狗急跳墻,不惜一切代價進逼延州城,動搖兩路軍心。”

  當(dāng)初,兵分三路、兵分五路也有成熟方案供趙恒選擇,遭劉緯列舉“爭功”、“難制”、“不測”、“糧道多而役必倍之”等不利因素否決。

  劉緯想了想道:“何亮在鄜延路耕耘十年,僅延邊就有圍寨七十二座,肩負烽火之責(zé),金明三十砦則為中堅,黨項虜不可能無聲無息的潛入?!?p>  李士衡苦笑:“金明三十砦散居數(shù)百里,只有圍寨彼此呼應(yīng),嘉瑞卻禁止他們迎敵?!?p>  劉緯道:“圍寨以安民為主,怎能避長就短?為賊所趁?若是圍寨為賊所用,我等怎么向天下人交待?好鋼得用在刀刃上,阻賊退路即可?!?p>  李士衡搖頭道:“嘉瑞是鐵了心拿延州為餌,誘拓拔德明深入?!?p>  劉緯問:“延州哪一年不是在防備黨項南下?東西二路未征用延州一兵一卒,往年可以?今年不可以?”

  李士衡道:“今國家儲蓄半數(shù)在鄜延路、環(huán)慶路,延州城依河而建,雉堞卑小,卻又占去鄜延路三成,僅以金明三十砦熟戶為藩籬,其部六七萬,勘兵者兩萬余,散居山間,難以聚眾。而今靈州農(nóng)耕已廢,黨項很可能大舉入寇延州血仇,屆時西路軍鞭長莫及,嘉瑞如何應(yīng)對,取靈武?還是北渡黃河?”

  劉緯斷然否認:“取靈武?一城嗷嗷待哺,不是給拓拔德明擦腚嗎?渡河也不妥,吐蕃、甘州回紇正對懷遠虎視眈眈,何必為拓拔德明分擔(dān)壓力?”

  李士衡不由來氣:“嘉瑞真是好算計,西路軍若在耀德屯田兩年,黨項不戰(zhàn)而亡?!?p>  劉緯斬釘截鐵道:“瞧計相說的,西路軍回師延州很難,但可直取鹽池。”

  ……

  李士衡不僅帶來告誡,還有韋州一眾降將的告身、封賞,一如景德二年所詔,并另有加恩。

  仁多阿貍以韋州團練使一職實領(lǐng)韋州,隱隱與麟府路高氏、折氏、王氏并列,成為北宋初期第四家名副其實的藩鎮(zhèn)。

  仁多阿貍惶惶不可終日,再三哀求赴京師閑居。

  劉緯遂許其赴京任職,又讓陜西轉(zhuǎn)運司禮送韋州降將家屬先赴京畿安頓,韋州兵則自成一軍,俸料比照禁軍上四軍。

  仁多阿貍的惶恐并非毫無來由,拓拔德明的憤怒沒能壓抑到寒冬。

  九月十九日凌晨,黨項兵自龍州、洪州出,經(jīng)十里井入寇延邊,烽煙串起,遮天蔽日。

  馮拯不等探馬詳報,便遣使急命金明知縣李說、巡檢都監(jiān)李士用等人按計劃攜軍民退至延州,年老體弱者可在險砦安置,也可暫入保安軍,凡錢物損耗皆由官補,并點名黨項是為血仇而來,不死不休。

  延州各縣有樣學(xué)樣,堅壁清野,召民入城,官給口糧,并償其所損。

  安撫司忙而不亂,井井有條。

  李士衡匆匆尋來,張口就問:“使相早知黨項會寇延邊?”

  馮拯道:“早不到哪去,誰知道劉緯真能逼黨項入寇?安置條例是何亮擬就的,面面俱到?!?p>  李士衡氣不打一處來:“還真是劉緯在一步一步誘拓拔德明深入?既然有此謀略,為何不陳重兵?”

  馮拯笑道:“陳以重兵?拓拔德明還敢入寇?延州百姓和黨項諸部有著千絲萬縷的連續(xù),別說陳以重兵,就是傳聞有人來援,他拓拔德明也會遠遁千里。”

  李士衡恍然大悟:“所以劉緯嚴令各地駐軍不得擅出防區(qū)?”

  馮拯道:“拓拔德明入寇延州的可能性,是曹利用最先提出來的,戰(zhàn)事越順利,這種可能性最大。

  劉緯趕在秋收之前盡廢靈州諸渠,令黨項糧倉顆粒無收,越冬肯定會出亂子。

  拓拔德明的選擇并不多,耀德、溥樂、清遠三地正在筑城,哪有糧道可截?

  不惜一切代價拿下延州城,兩路平夏軍也就不戰(zhàn)而敗,明年再求契丹介入,或可搏得一線生機?!?p>  李士衡若有所思:“劉緯盡廢靈州水利,拓拔德明反而忍氣吞聲的上了封請降表,愿意以子為質(zhì),與契丹的一戰(zhàn),恐已傷其元氣?!?p>  馮拯道:“劉緯猜測契丹國主欲謀朔方,但借道阻卜的補給出了問題,而黨項耐艱苦,擅在荒漠出沒。我大宋與契丹皆不擅此道,誘其攻城,勘比決戰(zhàn)?!?p>  李士衡瞠目結(jié)舌:“沒有援軍?”

  馮拯意氣風(fēng)發(fā):“鄜延路所部一律不得出兵,以免為拓拔德明所趁。曹瑋圍米脂而不攻,一直在清理大里河沿岸蕃寨。今日延州,要錢有錢,要糧有糧,你我堅守三日,可拿平夏首功。”

  ……

  次日正午,六百里外。

  耀德新城已初具輪廓,城北是一眼望不到邊際的氈帳。

  中軍大營之內(nèi),石普調(diào)兵遣將,諸軍都指揮使、都虞候林立。

  劉緯從未干涉過軍事部署,不懂就問,問完就署名用印,這次卻靜靜的看著捧日左廂都指揮使王德用(王超之子),不允也不否。

  那段歷史公案,在場的人多多少少知道一點。

  周文質(zhì)轉(zhuǎn)圜:“石帥知人善用……”

  劉緯揮手打斷:“讓王指揮使自己說。”

  王德用抱拳深揖:“愿為大宋效死?!?p>  “不用死,喬裝打扮即可。”劉緯突然一指仁多阿貍,“擇五指揮,里著我服,外衣騎服。”

  ……

  九月二十一日黃昏,黨項在延州城北五十里外龍川口立寨,兵線綿延三十里,一張血紅色的“李”字旗迎風(fēng)招展。

  延州城人滿為患,安撫司、轉(zhuǎn)運司、州衙并入軍營,以便安置婦孺,并發(fā)告示。

  凡民,不分漢蕃,鎖城一日,給景德銅錢五十。

  凡軍,不分漢蕃,鎖城一日,給景德銅錢一千。

  一騎孤單北來,仰望南城樓:“我王請問南朝馮樞密使。”

  李士衡問:“拓拔德明是在拖延時間?”

  馮拯道:“他有一夜時間確認方圓兩百里之內(nèi)的動向,例如伏擊曹瑋回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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