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府位于北京城內(nèi)正陽門內(nèi)大街一側(cè)邊緣,此處亦是整個京城內(nèi)商業(yè)最為繁華之地。
當(dāng)然,袁可立是正經(jīng)的河南睢州人。于萬歷二十四年正月初十被罷官后就返回了原籍,說到這處宅院。是其正妻宋夫人于十年前安置下來,方便其來往京城,以有個固定的住所。
沒想到數(shù)十年過去,袁府所處的地界,地價不降反升,曾有不少牙人想購買之,都被宋氏給打發(fā)了。也幸得如此,才能在袁可立起復(fù)后,于京城內(nèi)有個固定住所。
即使已經(jīng)在皇帝登極大殿上,被任命為太仆寺少卿,袁可立依舊沒有多少排場。他習(xí)慣步行,步行的原因很簡單,一是可以體驗生活,二是可以體察民情。
這種別致的習(xí)慣,或是從他擔(dān)任蘇州府推官就開始有了。當(dāng)時的目的也很簡單,以走訪普通百姓家庭,了解市井民生,方便查案。
今日的袁可立卻沒有心情,像往常一樣傾聽路邊的街坊說了什么,就算熟悉的街販老劉向他打招呼,袁可立也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返回家中,已經(jīng)弱冠之年的兒子袁樞正在作畫,畫的是一顆青松。因為精神太過專注,連父親袁可立進來都未察覺,生母宋氏想要提醒一下,但袁可立輕輕的搖了搖頭。
走進,夫妻倆能看到那顆傳神的青松,還有蒼勁有力的大字,一股正氣凜然的氣息撲面而來,畫如人,字亦如人。
此亦為袁家代代相傳的家風(fēng)。
待到袁樞最后一筆落下,袁可立忍不住撫掌稱贊:“我兒不但畫術(shù)見長,就連字體也有了自身的風(fēng)格。
只要苦加練習(xí),假以時日,成為一代大家不在話下!”
袁可立眼光毒辣,對獨子不吝贊道。
袁家有些奇怪,常人家中都是“嚴(yán)父慈母”,到了袁家正好相反。且袁可立對于獨子一向厚愛,就算沒有當(dāng)官,賦閑在家時,亦不忘親自教導(dǎo)。
“父親大人,母親大人!”袁樞忽的一驚,一見父母在后,急忙行禮道。
宋夫人則是笑道:“看你父親又夸你了,我兒切忌尾巴不可翹到天上去了。還有啊,你尚且年少,自當(dāng)以學(xué)業(yè)為重,再過上兩年,也好參加科舉!”
“兒子記下了!”袁樞連忙稱是,面上不敢拂逆母親之言,心里卻想著過兩日去北京城的哪個地方采景。
自幼時離開,過了數(shù)十年,由河南重回北京城,一切有些陌生,一切又有些熟悉。但毫無疑問的是,京城的繁華遠非河南所能比擬。
“好了,你們父子倆也別干站著了,家里的晚飯都熱了兩遍,一個忙于公務(wù),現(xiàn)在才回來,一個沉迷畫作,有時候連我這母親的話都敢不聽?!彼问下燥@責(zé)怪道。
丈夫袁可立苦笑著搖了搖頭,兒子袁樞再稱不敢。
看著家里兩個有些“呆笨”的男子漢,宋氏也有些無奈。
一家三口這頓家宴吃的都有些心不在焉,等袁府僅有的三個下人收拾完碗筷,兒子袁樞也回房休息后,廳內(nèi)僅剩袁可立和宋氏這對老夫老妻。
“當(dāng)家的,可是發(fā)生什么事了?怎么見你回來后,一直見你愁眉苦臉的!”宋氏親自給袁可立填了一杯茶,坐于身邊關(guān)心道。
平日里,但凡袁可立有事猶豫不決,多會向賢內(nèi)助宋夫人咨詢建議,想今日這般心事重重,卻又埋在心中的情形很是罕見。
枕邊人能看出他的心中事,袁可立并不意外,但一想是皇帝親自吩咐的,又事關(guān)遼東大局,他到嘴的話又咽了下去。
“夫人放心,外面的事,為夫能處理好的。聽阿平方才說,中午方府有人來了,方從哲想邀我入府一聚?”想了一下,心情不佳的袁可立轉(zhuǎn)而問起回府時,門房提及的另一件事。
一提到方從哲,宋夫人的臉頓時陰了下來。當(dāng)年萬歷帝之所以罷免丈夫之官職,正是聽從了方從哲的建議。
這些年來,無論袁可立對方從哲的態(tài)度如何,包括宋夫人在內(nèi)的袁家人對方家的人都不待見。
但身處京城,低頭不見抬頭見,袁家又是書香門第,盡管對方家多有隔閡,一些規(guī)矩還是有的。
包括這次所謂的宴請,抵達袁府通傳之人,宋夫人只是禮儀性的接待了下。
丈夫問起,宋夫人便明白丈夫心中定是走了打算,莫非與之所憂之事有關(guān)?
丈夫今日可是入了皇宮的,說不定還和皇帝有關(guān)……
宋夫人不敢大意,忙回應(yīng)道:“是來人,還是方從哲的長子。”
“請?zhí)谀???p> “我收下了,放在你的書房?!?p> 方從哲忽的想到了什么,順道拉起了一旁宋夫人的手:“嗯,我知道了,明日讓袁樞隨我一同去趟方家……
這段時間辛苦夫人了,若有其余人來宴請,能退掉就推掉。”
看到丈夫并無解釋的打算,宋夫人也知曉里面事關(guān)重大,進而寬慰道:“家中事交給我,我知道怎么做,當(dāng)家的安心處置好外事就好?!?p> 復(fù),問起:“明日去往方府,可是要準(zhǔn)備些禮物?”
對枕邊人如此知禮,又顧及周全,袁可立很是欣慰,他點頭回應(yīng)道:
“知我者,夫人也!
給予方府的禮物,不用太貴重,普通的一些東西就好了?!?p> ……
洗漱完畢,但直到五更天過去了,床上的宋氏都睡去了,袁可立還沒有睡去,其仍默默思索著明日之行。
午朝之后,皇帝于之的言語不斷回響。尤其在事關(guān)“策反”劉愛塔之事上,袁可立總感覺皇帝在擔(dān)心著什么,并隱含的向他做出了暗示。
“策反劉愛塔,由內(nèi)部瓦解后金。最重要的除了說服劉愛塔外,還要防止后金人察覺。
知己知彼,百戰(zhàn)百勝。
要像謀劃好此事,做到萬無一失,就必須更全面的了解后金內(nèi)部情況。
而對于后金知知甚多者,前首輔方從哲是為其一也!
其二便是熊廷弼!”
時間過于緊迫,袁可立只好把目光放在了方從哲身上。
這也是自紫禁城出來,返回到袁府,袁可立思索一路的結(jié)果。
為了大明社稷,讓他與方從哲冰釋前嫌,又如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