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心頭血
承宇一早得知了蘭馨的消息,一刻都沒耽誤直奔恭府,恭阿拉和明雅也顧不得許多,便隨他守在了蘭馨旁邊。
承宇拿熱毛巾一遍又一遍地給蘭馨擦著手,蘭馨漸漸恢復了體溫,只是一直沒有醒來。
永璘從回春寺再回到恭府時,天已經(jīng)黑了,恭府里燈火通明,丫頭小廝進進出出。
他本想進去看一眼,可是在卿顏閣外,便看見了承宇緊握著蘭馨的手,放在了唇邊,滿眼憐惜地看著她。
雖說卿顏閣內站滿了人,可是他還是一眼看見了這對璧人,承宇的目光那么熾熱,是無論如何都擋不住的。
永璘眼神暗了暗,停住了腳步,只吩咐了小桂子進去。
穿過人群,繞過了燒開水和洗毛巾的丫頭小廝,小桂子找到了坐在卿顏閣正殿的恭阿拉和明雅,先是說了蘭馨跪在雪中的原因,又照著永璘的吩咐說道:“我們貝勒爺親去回春寺為蘭格格求了一個藥引,需以與蘭格格相悅之人的心頭血入藥,方可保蘭格格無虞?!?p> 永璘是故意叫小桂子說要用心頭血的,古人言: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復生者,皆非情之至也。他是想試探承宇對她的真心,卻又隱去了他求醫(yī)問藥的經(jīng)過。
寧武泰聽罷,狠狠地拍了桌子,道:“不過一個側福晉,竟如此跋扈!”
恭阿拉皺著眉頭,說道:“現(xiàn)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救你妹妹才是最要緊的!”
寧武泰深知有理,卻還是忍不住地翻了個白眼。
明雅聽了小桂子的話,小心地說道:“蘭馨相悅之人可不就是……”
明雅話沒說完,就被恭阿拉瞪了回去。如今這慶貝勒對蘭馨的心意自是不言而喻,可他若是知道蘭馨心系旁人,怕也會牽連了承宇。
小桂子看著明雅欲言又止,接著說道:“恭大人不必忌諱,我們爺是都明白的,眼下蘭格格性命垂危,不宜再耽擱了?!?p> 恭阿拉和明雅對視了一眼,嘆了口氣,對下人說道:“去內室把表少爺叫出來?!?p> 承宇出來后,恭阿拉將小桂子的話如實告給了承宇,又說道:“孩子,這事我們不強求,你手里若是沒個分寸,蘭馨不一定救的過來,還會白白搭上了你的性命?!?p> 承宇想都沒想,便說道:“我答應?!苯又钟朴频卣f道:“蘭馨若救不過來,我要這具空皮囊又有何用?”他的眼神悠遠,聲音雖輕卻十分堅定。
恭阿拉和明雅心下皆是震驚,之前總以為兩人是小兒女的青梅竹馬之情,卻不料兩人情根深種至此。
承宇說著就脫下了上衣,二話不說,就拿起了匕首向胸口刺去。
“慢著!”永璘在外面喊道,托著疲憊的身子進了屋里,“回春寺的師傅說用其他地方的血也是可以的?!?p> 他在門外將承宇對蘭馨的情深義重聽的一清二楚。他是有私心的,他甚至想過,若是承宇不在了,蘭馨會不會跟了他??沙杏钊粽?zhèn)俗约?,恐怕蘭馨也會如他所言,不會獨活。
屋內人都望著門外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人,不敢相信這是往日里風流倜儻的慶貝勒。
永璘無暇理會眾人的驚訝,說道:“小桂子學舌不清,師傅只說用相悅之人的血入藥即可,無需心頭血?!?p> 可他還是說晚了,承宇的匕首已經(jīng)刺破了皮膚,索性傷口不深,卻還是流了血。
聽永璘這樣說,承宇又咬牙拔出了匕首,在胳膊上深深地劃了下去,那不斷滴落進碗中鮮血,宛若一朵朵綻開的血色妖花,不過一瞬,就溶進了黃棕色的湯藥里。
承宇失血過多,又刺了心臟,雖說沒有危及性命,可臉色卻也是不好看的,恭阿拉忙叫了大夫給承宇包扎,又叫廚房燉了進補的藥膳。
可是胳膊上的傷口還未上藥止血,好怡就從內室端著藥碗出來,帶著哭腔說道:“格格根本喂不進去藥,又怕浪費了這樣好的藥引,我沒敢給格格使勁灌?!?p> 承宇不顧大夫的包扎,起身徑直向內室走去,接過好怡手里的藥碗給蘭馨喂藥,卻還是無用。
見狀,承宇叫好怡扶起了蘭馨,掐著她的嘴給她強灌了進去,沒等她吐出來,承宇便將嘴貼了上去,往里面吹著氣,生生叫她將藥喝了下去。
反復多次,雖還是有些流了出來,可到底進藥了。
恭阿拉,明雅,寧武泰,永璘和小桂子將床邊圍了個嚴實,倒也沒有旁人見到這個場面,等五人反應過來后,藥已經(jīng)見了底。
寧武泰和明雅雖震驚,卻還是關心蘭馨,恭阿拉反應過來后,和小桂子一樣,悄悄地望著永璘的臉色。
本就布滿傷痕,沾了污泥的臉上,臉色越發(fā)的難看,眼神空洞地望著眼前的兩人。
從神武門外等了一夜,從山腳一步一跪拜到山頂,他都沒有覺得多冷,只是眼前這一幕,讓他從頭到腳瞬間冰涼了下來。
手不自覺地握成了拳頭,渾身散發(fā)著冰冷的氣息。
半晌,永璘深吸了一口氣,聲音微顫著,對恭阿拉說道:“若無事,我就先回王府了。”
恭阿拉想送永璘出去,卻被攔了回來,永璘緊緊地扶著小桂子。
他從昨日夜里到現(xiàn)在一直沒有合眼,唯一的支撐就是要救蘭馨,可是現(xiàn)在,能救她的人,不是他。
承宇的胳膊上還在淌著血,一滴滴地落在了蘭馨鴨卵青的中衣上暈開,宛如一朵朵盛開的花。
明雅叫了大夫來給承宇繼續(xù)包扎胳膊上的傷口,這血是不能不止的。
明雅昨夜見蘭馨沒回來,與恭阿拉一樣,一夜未眠,現(xiàn)下站著,竟有些眩暈。見蘭馨服了藥,便叫人都散去休息,只留好怡和幾個丫頭在一旁伺候著。
承宇本是不愿離開的,誰知恭阿拉以日后不許蘭馨再見他來威脅,無奈之下,只得出去。
半夜蘭馨發(fā)起了高熱,口中不斷囈語,好怡去院內叫來了大夫,卻也驚動了承宇。
大夫給蘭馨把著脈,說道:“格格把體內的熱都發(fā)了出來,便是通了經(jīng)脈,只等退了熱,再養(yǎng)好了腿,便大好了?!?p> 蘭馨跪了一夜,膝蓋已經(jīng)是紅腫不堪,更是生了凍瘡,大夫說了,若是不好好調養(yǎng),怕是日后行走都成問題。
承宇睡在后面的耳房,又掛念著蘭馨,本就睡不踏實,見蘭馨這個樣子,索性就留了下來,坐在床邊給她換著冷帕子。
好怡在一旁勸說道:“表少爺去歇著吧,您身上也有傷呢,這里有我們就行了?!?p> 承宇不為所動,給蘭馨浸濕了帕子,說道:“這點小傷不算什么,你們也在這里伺候好久了,左右我也是睡不著,便留我在這里吧?!?p> 好怡拗不過承宇,又聽大夫的話,說蘭馨無大礙了,便靠在了屋內的炕上瞇著。
永璘回了王府之后,便倒了下去,一病不起,除了身上的傷,更多的還是內心的千瘡百孔。
海琪坐在床邊,為永璘侍疾,一遍又一遍地涮著毛巾。
小桂子雖什么都不肯說,但是她心里卻還是明白的,蘭馨罰跪的事情,就算皇上有意壓下去,可是哪里有不透風的墻。
更何況,鈕祜祿氏的族長還是她們十六房的,蘭馨自入宮后,族里便一直關心著,她的事情,不用打聽,都能傳到她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