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耐冬

　　蘭馨一早就讓悠可備下了百果蜜糕，上次聽思曦提過，她便記下了。

　　看著思曦用得開心，蘭馨笑問道：“也不知我這里的糕點(diǎn)和福晉那里相比如何??？”

　　思曦抿著嘴，嘴角還掛著碎渣，一雙大眼睛看著蘭馨，“四姐喜歡吃椒鹽餅，額娘便常做了送去，可我不喜歡那咸腥味，便不怎么吃?！?p>　　說著，又想起了什么，笑瞇瞇地看著蘭馨，“倒是二哥有驢打滾的時候，會分給我，雖也軟糯可口，卻比不上額娘這里香甜。”

　　看著思曦這個樣子，蘭馨著實(shí)心疼。

　　宮中的孩子看似金貴，可是沒有親娘養(yǎng)著，就連吃口自己喜歡的點(diǎn)心都是奢望。

　　伸手擦去思曦嘴角的殘渣，溫柔笑道：“那你以后若想吃什么，就告訴額娘，額娘叫人去給你做?！?p>　　思曦嘴里塞的滿滿的，點(diǎn)頭應(yīng)著。

　　夜里，永琰來了蘭馨屋里，正碰上蘭馨在教思曦讀著三字經(jīng)。

　　永琰沒叫人通傳，自己便進(jìn)來了。

　　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大一小兩個姑娘，坐在窗下，映著燭火，一字一句地誦讀著。

　　縱使他在外面如何千頭萬緒，見到這個場景也可覺得心安神定。

　　妻賢子孝，他才能心寬。

　　只可惜，盛菁做不到。

　　聽著思曦念到“子不學(xué)，斷機(jī)杼?！?p>　　永琰接道：“竇燕山，有義方。教五子，名俱揚(yáng)?！?p>　　聽見了身后的聲音，蘭馨拉著思曦站起身來，思曦正要行禮，卻被永琰攔了下來。

　　坐在另一邊的炕上，招手叫了思曦到自己跟前，問道：“蘭額娘教你的這幾句可都知曉其中意思了？”

　　思曦點(diǎn)了點(diǎn)頭，回道：“每個人剛出生的時候，本質(zhì)都是一樣好的，善良和兇惡就在于后天的教育?！?p>　　永琰看著思曦認(rèn)真地解釋著，心中安慰了不少，幸虧把這孩子接到了蘭馨這里，若是繼續(xù)被盛菁養(yǎng)著，還不知道成了什么樣子。

　　只是，思憶和綿寧年紀(jì)都還小，不能沒了生母的照顧，不然他真想一起挪了出去。

　　心中感慨著，說道：“是啊，人性好壞都在于后天的教育。把你養(yǎng)在你蘭額娘這里，你將來也定會是一個善良守禮的好孩子?！?p>　　說罷，又從袖口拿出那個繡著山茶花的帕子，遞給思曦。

　　“這是你蘭額娘在圓明園時，在院門外拾到的，可是你的？”

　　思曦直直地看著那方帕子，卻沒敢接。

　　那日盛菁以為她睡著了，便沒避著她，可是她卻將盛菁給思憶放半夏的過程看了個清清楚楚。

　　見蘭馨被冤枉，她也不敢直接告訴蘭馨，她怕得罪了盛菁，日子便更加難過。

　　還是淑靜給她出的主意，用從前額娘用的山茶花的帕子裹著半夏送到蘭馨院外。

　　這樣一來，不僅可以解了蘭馨的困境，若王爺見到了這帕子，說不定也會想起來還有她這么個女兒，也不用再看著福晉臉色過日子。

　　永琰盯著思曦，接著說道：“整個所里，只有你額娘喜歡山茶花，想來這也是她留給你的吧?！?p>　　額娘留給她的東西不多，她也舍不得就這么不要了，伸手緩緩接了過來。

　　見她這樣惶恐，永琰對心里的猜測又更肯定了幾分。

　　為了叫她寬心，便說道：“這是你去你蘭額娘屋里玩時落下的，也不過是湊巧發(fā)現(xiàn)了。這帕子既是你額娘留給你的，那便好好收著吧，不要再示于人前了。”

　　思曦死死咬著嘴唇，眼眶中含著淚水，將那帕子緊緊握在手中。

　　小小的她只以為，阿瑪不想看見這帕子，便是也不想額娘。

　　可她一想到額娘，眼淚卻止不住。

　　她雖只有五歲，卻不是愛哭的，因?yàn)樗溃瑳]有親娘在身邊的孩子，哭也是沒人理會的。

　　淑靜告訴過她，額娘喜歡那花，就是因?yàn)樗€有另一個名字，叫耐冬。

　　她和她額娘一樣，不該開花時，便只能忍耐了。

　　蘭馨見思曦眼中噙著淚，知道她是想額娘了，心中一疼，哄著她說道：“阿瑪是覺得你年紀(jì)小，這才囑咐了你別把額娘的留下的東西弄壞了，弄丟了。可是阿瑪不知道，我們思曦是最穩(wěn)妥懂事的了，才不會犯那種錯誤呢，對不對？”

　　思曦聽到蘭馨這么安慰她，一直強(qiáng)忍著的堅強(qiáng)也都消失了，眼淚就不聽話地流了下來。

　　蘭馨用帕子給她擦著眼淚，柔聲道：“好了好了，思曦不哭。額娘給思曦?zé)崃伺Ｈ?，喝下去我們好好地睡一覺，好不好？”

　　思曦吸著鼻子，點(diǎn)頭道：“好?！?p>　　蘭馨領(lǐng)著思曦去了后面的耳房，又給她講著故事把她哄睡著了，這才又回到屋里。

　　永琰正斜靠在炕上，翻看著剛才那本三字經(jīng)，蘭馨上前一把奪了過來，放在炕桌上，背過身去，不再理會他。

　　永琰愣了半晌，緩過神時一臉茫然，卻沒有生氣，而是從背后扶著她的肩膀，問道：“誰惹我們側(cè)福晉生氣了？”

　　蘭馨轉(zhuǎn)過身，一雙眸子怒瞪著他，沒好氣地說道：“你干嘛要那么和思曦說話，你都嚇到她了?！?p>　　思曦有沒有被他嚇到他不知道，可他卻被她這個樣子嚇到了。

　　一向溫柔知禮的蘭馨，居然也有這般質(zhì)問他的時候。

　　無奈說道：“我也只是正常詢問，沒有不妥啊。”

　　“可思曦還是個孩子，你用你平日和大臣正常詢問的語氣，她又如何受得了？”

　　永琰被她逗笑，“是是是，你說得對，是我今日過于嚴(yán)厲了。不過話說來，我也沒怎么和思曦說過話，每次見她不是去看思憶順帶著，就是有節(jié)慶時她來行禮。我倒也不了解她的性子，不知該如何和她相處。”

　　蘭馨的火也消了許多，嘆氣道：“從前便罷了，日后可要多疼思曦一些。她小小年紀(jì)沒了額娘，如今只有你這么一個阿瑪了，你可不能委屈了她。我待她再好，終究也不是親生的?！?p>　　永琰閉上眼睛，寵溺笑道：“好，我答應(yīng)你?！?p>　　說著，又將蘭馨扯坐在他身前，揶揄道：“你既這么疼思曦，不如生個我們自己的孩子，那我必日日來看他，而且我答應(yīng)你，在他面前只做慈父?！?p>　　蘭馨低著頭，她又何嘗不愿有個自己的孩子呢，不為旁的，這樣以后也可以有個依靠。

　　可是，“我怕?！碧m馨輕聲說著。

　　“怕什么？”

　　“我怕如關(guān)姐姐和沈姐姐一般難產(chǎn)，會受罪。更怕孩子生下來和六格格一樣，長不大……”

　　想著為他生孩子而去世的女子，以及那些早夭的孩子們，他心里也是不好受，卻也要安慰著蘭馨。

　　“我們的孩子，定會平平安安長大的。我們還要看著他們成親生子，健康富足地過完這一生?！?p>　　蘭馨心中還有顧慮，盛菁也是因?yàn)樯⒆硬艂松碜拥摹?p>　　永琰仿佛將她的心事看穿，湊近了蘭馨，說道：“我們也不著急，產(chǎn)后養(yǎng)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三年生一個，生四五個便好。”

　　他說的認(rèn)真，蘭馨聽著也羞紅了臉，只顧低著頭，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永琰側(cè)身低頭看著她這個樣子，調(diào)笑道：“這可賴不得的，成親那日可是你親口說的‘生’。”

　　蘭馨的臉越發(fā)的燙了，就連脖梗和耳朵下都染了紅。

　　被他這么一臉笑意地看著，蘭馨竟不知該如何，最后只吐了一個字，“爺?！?p>　　永琰心中大喜，從前她只叫他“王爺”，如今既和所里旁的女人一樣叫他“爺”，那便是真的將他當(dāng)做了自己的丈夫了吧。

　　看著蘭馨軟惜嬌羞的樣子，永琰抬起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屋外月光如水，屋內(nèi)一夜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