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畫卷
承乾宮院內(nèi)的梨花開得越發(fā)繁盛了。
雪白的梨花映著紅墻,本該是相得益彰的春日美景,只可惜現(xiàn)在出了嘰喳幾聲鳥鳴,便再無聲響了。
梧媛坐在蘭馨對面,靜靜地看著蘭馨做著給綿愷的夏衣。
溫和地笑道:“姐姐給三阿哥做的這件衣服拆了幾次,終于要收邊了?!?p> 自綿愷被送出宮,除了皇上外,蘭馨便少與人說話,只是每日在屋里給綿愷做著衣衫。
蘭馨此刻眉眼黯然卻依舊溫柔,只是顧著手上的功夫,不發(fā)一言。
梧媛不覺心中又嘆了口氣,這些日子,她也習(xí)慣了。
“喳喳喳?!?p> 梧媛聞聲望向窗外,見梨樹上停了兩只喜鵲,笑道:“姐姐你瞧,靈鵲報喜,聞鵲聲皆以喜兆。任憑姐姐有什么煩心的事情都會過去了?!?p> 蘭馨聞言停下了手里的針線,緩緩轉(zhuǎn)向窗外,卻見兩只喜鵲先后飛去。
嘴角不自覺掛了一抹自嘲的笑容,更是難得開了口,悠悠地說道:“盡做舊愁都忘卻,新愁何處著?如今連禽鳥都不愿在我這承乾宮多停留,何況是人呢。”
如今蘭馨不得太上皇歡心,又沒有了綿愷,已然失勢,除了梧媛外,便再無人踏足承乾宮了。
梧媛寬慰道:“宮中人情涼薄,慣是如此。好在皇上念著姐姐,每日忙完了政事,都會來陪著姐姐的?!?p> 蘭馨眼中劃過一絲輕蔑,未再言語,水蔥般纖嫩的手指又開始忙活起來綿愷的衣衫。
半晌,守淳進(jìn)了屋內(nèi),躬身行禮道:“娘娘,穎太妃派人來了,說是慶貝勒福晉入宮,想邀您過去一敘?!?p> 蘭馨聞言,眼中瞬間有了光彩,語氣中也帶著激動,“你去告訴他,且等本宮縫完這最后幾針?!?p> “嗻?!?p> 蘭馨幾乎是一路小跑著到了永壽宮的,可環(huán)視了一周也沒見里面沒有綿愷的影子,心也涼了大半。
見蘭馨眼中的光瞬間暗淡下去,穎太妃忙起身拉了她的手,安慰道:“綿愷太小,經(jīng)不起這樣馬車的奔波?!?p> 蘭馨強扯了嘴角,卻如何也笑不出來。
海琪的肚子越發(fā)地大了,行動更是不便,此刻也是半躺在炕上,看著蘭馨說道:“貴妃別急,爺有一物叫我交給娘娘?!?p> 說著又招了手傳人進(jìn)來。
只見那人手雙手捧著一卷畫走了進(jìn)來。
海琪艱難地挪動了身子,從那人手里接過畫卷,仔細(xì)展開來遞到了蘭馨面前,“娘娘你瞧?!?p> 蘭馨原以為又是永璘在胡鬧,不耐地瞥了一眼,卻不料再挪不開眼。
慶貝勒府的花園里,一名女子懷中正抱著一名嬰孩。
蘭馨緩緩伸出手撫摸著畫中的孩子,眼中不覺潮濕,嘴巴張了幾次,卻說不出話。
海琪看著蘭馨,得體地笑道:“三阿哥雖不能進(jìn)宮,可是貝勒爺?shù)囊环囊?,都在這畫上了?!?p> 她心中高興,雖說也有為了蘭馨的緣故,可是更多的,還是欣慰。總算永璘對蘭馨的這番心意,沒有白費。
那畫上抱著綿愷的女子不是海琪,而是彤馨。
可是永璘畫的時候,也并未按著彤馨的樣子來,而是憑著記憶中蘭馨的模樣。
海琪看見這畫的時候,著實是驚到了的,可是更有陣陣的痛心。
究竟是在心中描繪了多少遍,才能不見真人,提筆畫就。
看著看著畫,蘭馨的眼淚就落了下來。
穎太妃只以為她是看不見綿愷思念所致,摟著她的肩膀,輕聲道:“當(dāng)娘的哪有不想孩子的,不過幸虧綿愷是養(yǎng)在永璘那,海琪進(jìn)宮遞個消息也是方便的?!?p> 蘭馨抹去了臉上的淚水,癟著嘴說道:“有姐姐照顧著綿愷,我是一萬個放心。只是……這孩子又長大了好些,也不知道我給他做的這件衣服,還能不能穿。”
說著,還叫其靜將衣服呈了上來。
海琪聞言,一掃陰霾的心情,“噗嗤”一聲地笑了,從其靜手里接過衣服,仔細(xì)看著,“這衣服做的仔細(xì),針腳藏的也是極好,就是……”
海琪故意將話只說了一半,卻要急壞了蘭馨,追問道:“什么?”
海琪笑道:“就是三阿哥長得再大,我也一定要讓他穿上娘娘親手裁制的衣服?!?p> 永壽宮里笑語一片,蘭馨多日來對綿愷的思念也緩解了不少。
海琪的胎已經(jīng)快七個月了,蘭馨囑咐她萬不要只顧著綿愷而不顧自己和孩子。
交代了幾句,蘭馨便離開了永壽宮。
卻不想剛出了咸和右門,就遇見了從養(yǎng)心殿出來,正要前往翊坤宮請安的卿云。
自那日蘭馨撞破她與蘇爾和的事情之后,兩人便一直未見面。
上次鬧了個不愉快,蘭馨便一直有心結(jié)。更何況她如今落得這般境地,還是拜惇太妃所賜。
蘭馨瞥了卿云一眼,沒有多停留就與她擦肩而過。
“蘭馨?!鼻湓崎_口叫住了她。
蘭馨轉(zhuǎn)過身子,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卿云熱絡(luò)地拉起蘭馨的手,笑道:“好妹妹,怎么迎面見著了,也不理我?!?p> 蘭馨把手抽了出來,淡淡地說道:“公主是鳳子龍孫,太上皇愛女,我一個不祥之人,哪里敢給公主平白招惹了晦氣?!?p> 卿云了然笑道:“我聽說了宮里這些日子發(fā)生的事情,欽天監(jiān)最會的便是怪力亂神,胡為亂信,你不要往心里去?!?p> 蘭馨冷笑道:“欽天監(jiān)雖說拿的是朝廷俸銀,可說的話卻無不受人指使。任憑他胡言些什么,天命不可違,我行端坐正,又何須往心里去呢?!?p> 卿云聽罷,微一挑眉,道:“是嗎?怎么我聽到的消息卻是妹妹茶飯不思,日益憔悴啊?!?p> 蘭馨冷冷地看著卿云,“綿愷不在我身邊,我自然寢不安,食無味?!?p> 卿云勾起嘴角,向蘭馨又近了些,“妹妹到底掛心的是綿愷不在,還是承宇不在???”
蘭馨聞言,抬起眼眸,回看著卿云,語氣中盡是疑惑和憤怒,問道:“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卿云不以為意地笑道:“多也不多,你知道我和蘇爾和些什么,我便知道你與承宇什么?!?p> 蘭馨瞇起眼睛看著卿云,這就是她的好姐姐。
怒極反笑,咬著牙,恨恨地說道:“我怎么從前從未發(fā)現(xiàn)過你如此卑鄙?!?p> 卿云愣了半晌,她沒想過蘭馨會這么說她。
繼而笑了起來,說道:“卑鄙?為了自保,這不過是手段罷了?!?p> 蘭馨不解地看著她,“在宮中要自求保全沒有錯,可是你為何要以傷害他人為手段?還是把你當(dāng)做親姐姐的人?!?p> 卿云好笑地看著蘭馨,道:“妹妹,只要你不把我和蘇爾和的事情說出去,我是傷害不了你的,你怕什么?!?p> 蘭馨扭過頭不再去看卿云,現(xiàn)在的她,越發(fā)的不可理喻。
努力壓著心中的怒火,冷靜地說道:“話不投機半句多,公主和我今日是不宜再談下去了。日后彼此見面若都是今日這般局面,不說話也罷?!?p> 說完,蘭馨就毫不留戀地離開。
只剩卿云一人站在原地,望著蘭馨遠(yuǎn)去的背影,潮濕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