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樸搜遍風家并未尋得葉依蹤跡,卻被一個黑衣人引到梁家來。這臟水潑得實在,就算陛下相信他們梁家到底已經坐實了賊喊捉賊的罪名。罷了,能夠將故人之女安然無恙地送回去,也算是勞有所獲吧!
梁樸將葉依帶到京郊河畔,凌竹實也是發(fā)了一番同樣的感慨!葉依與她的母親真的太像了。月聽塵已經走了,凌竹實決定暫時先將葉依留在帝京,就是拖他也要把顏如玉給拖死!那個孽種絕對不能留!
于是梁樸被問罪了!明眼人都知道他是無辜的,不過是陛下現在需要一個替罪羊來拖延時間,于是即便他是當朝皇貴妃的兄長和六皇子的舅舅,他也依然被凌竹實重重斥責了一番。好在雷聲大雨點小,只不過也是罰俸半年。可能對于不善經綸世務的顏開來說,沒了這半年俸祿家中就容易陷入困頓,但對實力雄厚的一流世家來說,這實在無關痛癢。
月聽塵很快又折了回來,噠噠的馬蹄由遠及近:“吁——看來我趕得還算及時!”
“月白哥哥!”葉依在陛下的御輦上朝月聽塵揮手。月聽塵笑著跟她頷首行禮:“小葉子,快過來,哥哥帶你回家!”
“我不回去!”葉依往里縮了縮身子道,“我好不容易出來一趟,都還沒玩夠呢!”
“聽話!跟哥哥回去!”月聽塵道,“你一個人出來,少城主跟葉叔都擔心壞了?!?p> “我不回去!”葉依直言道,“我不想嫁給花杉岳,爹爹明明說好我的婚事自己可以做主的。難道就因為花杉岳是城主,他要娶我便要嫁嗎?”
在場的人聽到這話,無不在心里嗤笑,當真是不諳世事的小姑娘!花杉岳是何等身份?那可是一國之君!雖然葉涼在錦城地位很高,可地位再高不也得仰仗城主嗎?而且葉依到底是商女出身,能夠嫁到城主府已經是高攀了,她反倒說得自己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月將軍,朕看葉小姐既然不想回去,就讓她留在帝京多玩幾天吧!”凌竹實順水推舟,“以錦城與帝京的關系,你們還怕朕苛待了她不成?”
“陛下言重了!”月聽塵淺淺笑道,“只是少城主有令,若不能把人帶回去,小臣也要受到重罰。臣惜命怕疼,還是喜歡按規(guī)矩辦!”
“得,看來我今天算是逃不掉了!”葉依故作無奈,“皇帝伯伯,我以后再來看你??!”“好!”凌竹實笑著吩咐,“元齊,就由你護送葉小姐跟月將軍去秋水鎮(zhèn)吧!”
“是!”
元齊?葉依不由得多看了凌竹實身邊這個大太監(jiān)兩眼,沒有胡須的面龐歷經歲月侵蝕仍舊輪廓分明,如果平復掉細紋,仍然會是一張十分精致俊朗的面龐。這就是母親那個叛出錦城的義弟嗎?
“月將軍,既然你已經尋到你要找的人了,現在也該將我夫人還回來了吧?”風宇帶著負傷的風衛(wèi)跟同樣傷得不輕的禁衛(wèi)軍僵持,雙方暫時休戰(zhàn)。風宇提劍向月聽塵要人,一介書生,不但謀略過人、膽識過人,竟連武功也如此高強,這倒令在座不少人自慚形穢了。
在自慚形穢之余,他們又將風宇跟月聽塵進行了對比。同樣都是年少成名,又都是文質彬彬的翩翩公子,月聽塵是錦城儒將,風宇也已經一戰(zhàn)成名,不知道這兩個人哪個會更勝一籌呢?
人就是這樣!自己比不過了,還不罷休,非要拿別人再去比一比爭一爭,而且爭得比自己是當事人時還厲害。好像這樣爭出個高下后,便是他們自己的眼光決定了他們的高下似的。
月聽塵掃了一眼眾人,一雙水光瀲滟的桃花眼微微彎起:“想要知道你夫人怎樣,不如跟我堂堂正正地比一場?我猜,跟你斗智斗勇一定是件有趣的事兒!”月聽塵指著這一圈的人笑,“至少他們都是這樣認為?!?p> “風長卿甘愿認輸!”風宇急切道,“還請月將軍告知吾妻下落,她已中潔身散,再不就醫(yī)就來不及了!”
“比都不比就認輸!風公子這是有多瞧不起月某?”月聽塵怒道,“好男兒志在四方,你有定國安邦之才,卻為一個女子放棄家國之義。罷了,你這樣的懦夫,月某也不屑與你比。令夫人身中潔身散,你昨夜與她洞房花燭,現下又已近午時,人怎么樣你去那竹筏上看吧!”
“月白哥哥,你這話是什么意思?”葉依雖然沒有什么生活經驗,書卻是看得不少,潔身散是什么東西她清楚得很!風宇已經跑過去了,葉依緊隨其后,眾人自然也跟過去了。
“顏兒!顏兒!”風宇將竹筏上面色平靜的人晃了又晃,已經開始冰涼的身子跟慘白的面容在陽光和水面的映襯下更沒有生機。葉依大略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面,嚇得躲在月聽塵的身后縮頭縮腦。
“元齊!”凌竹實道,“去瞧瞧她!”
“是!”
元齊才走上去,風宇提劍大吼:“你們還有完沒完?我昨日大婚,今日喪偶,陛下要殺雞儆猴,人也死了!若是您不解氣,便把我也殺了,我與她生不能在一起,死也要一起去黃泉路?!?p> “你看看因為一個女人,你現在變成什么樣了?”凌竹實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模樣,“長卿,你是朕看著長大的!朕哪里是什么殺雞儆猴?你若是看上帝京城別家的女子也就罷了,只要她身家清白、品行端正,便是庶女朕也樂見其成??蛇@顏三是什么了?
她先是假冒南朔公主哄騙鄰邦,毀壞了我北陵之人在南朔百姓心中的形象不說,還跟南朔佞臣金執(zhí)不清不楚。謠言都從朔方城翻山越嶺傳到我帝京城來了,她與金執(zhí)夜夜同榻而眠。金執(zhí)喜怒無常,玩膩了將她丟回北陵,你是我北陵的青年才俊,如何就要自甘墮落去撿別人丟掉的破鞋?”
“哈哈哈哈……”風宇痛心疾首,卻是冷笑不止,“陛下說的一番話可真是句句在理,真能讓我贊一句厚顏無恥到了極點??!行,你不就是要驗驗真假嗎?要驗也可以,我退后,您自己來!若是確定顏兒確實已經毒發(fā)身亡,您就要放我們離開北陵,就算她死了,我也愿意守著她的墳墓過一輩子?!?p> “可以!”凌竹實道,“不過朕有一個條件——將風衛(wèi)組織交出來!”
“風衛(wèi)組織乃是風家絕密,一入風衛(wèi),絕無二心。便是我愿意交出來,陛下也用不了。”風宇道,“陛下對于自己用不了的好刀,一向是要毀掉的。風衛(wèi)組織是我風家?guī)状说男难?,如今我既然引退,風衛(wèi)也沒有存在的必要?!?p> 風宇從腰間取出木牌,“風衛(wèi)聽著,從今日起,風衛(wèi)組織正式解散。爾等在各行各業(yè)均有一技之長,以后也不必再參與世家糾紛,只管從來處來到去處去,所學武功可以自衛(wèi),但不能傷害我北陵之人。聽明白了嗎?”
“風衛(wèi)拜別家主!”負傷也絲毫不影響士氣,或許這就是風衛(wèi)組織如此強大的原因。他們聚在一起不單靠風家的管控,最重要的是有共同的信念!
風宇將木牌扔出去,一劍劈成兩半:“風衛(wèi)組織已就地解散,家主令牌已毀,風衛(wèi)組織從來說一不二,現在陛下可放心了?”
“風衛(wèi)也是朕的子民!”凌竹實道,“以后朕自然會一視同仁?!彼锨叭ゲ炜搭伻缬竦暮粑兔}搏,果然是都停了!算算時間,潔身散也確實早發(fā)作了!這個孽種在他眼皮子底下多活了十八年,如今,終于死了!
凌竹實終于帶著人撤了!太子凌棲梧是被押著看完這一場大戲的,凌竹實為了防止他亂說話,事前給他灌了啞藥。月聽塵帶著葉依告辭離開,凌竹實和兒子坐在回城的御輦上,所到之處自然又是官兵開道,百姓叩首山呼萬歲。
凌棲梧是偶然看到秘事館新添的記載的,上面的事情都是經過核查的,那顏如玉豈不就是他同父異母的妹妹?得知真相的凌棲梧第一時間去找他的父皇求證,凌竹實對這些事實供認不諱,還慈愛地安慰他說此事另有隱情。元齊上了新茶,凌棲梧飲了一口,起初并不覺得有什么異常,看到父皇已經變了臉才明白中招了!
凌棲梧死死盯著面前這個兩鬢斑白的父皇,他給自己的兒子下毒,還給自己的親生女兒下毒,活生生地逼死了顏如玉不說,還把自己最好的朋友搞得家破人亡?;⒍静皇匙樱傻弁跫覅s是吃人不吐骨頭!
“別這樣瞧著朕!”凌竹實冷聲道,“朕現在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和北陵,朕跟你說過,帝王最忌動情,平衡和牽制是治國之道。這也是給你的一個警告,若是有一天你敢步風宇的后塵,你知道后果。你是朕最疼愛的兒子,也是我北陵的儲君,可北陵能當太子妃的不知蘇氏一人。你可以寵她,但決不能愛她!”
凌棲梧還說不了話,也不想說話。今天他已經聽了自己的父皇說了太多太多子虛烏有甚至顛倒黑白的假話虛言,顏如玉已經死了!從此以后他再無顏去見風宇,也再沒有說好同生共死卻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父皇折磨妹妹和好兄弟的怯弱無能的凌棲梧。
為了護住想要保護的人,凌棲梧告訴自己,必須要強大起來!他要先學會忍讓,再學會爭取,而不是沖動的去壞事,然后搖尾乞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