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疼,肩膀被貫穿的疼痛幾乎要讓黎大年暈厥過去,只是看了一眼周圍,他又生生忍住了。
這里是一片空地,在黎家村中間位置,空地上種了幾棵柿子樹,平日里天氣好的時候,一到晚上,村里很多老人都會來這里聚聚,每人一把蒲扇,扇著風(fēng),然后家長里短的閑聊,算的上是村里的活動中心。
而且這空地還有另一個用途,那就是村里如果有喪葬、嫁娶,需要辦酒席的話,就是在這個空地上進行的。
所以在空地旁邊的屋子里,桌椅板凳,鍋碗瓢盆之類的東西,這里不缺。
那個屋子本來就是用來存放這些東西的,而且誰家用都可以,只不過用完之后,要清洗干凈和擺放整齊。
只是之前滿滿一屋子的東西,此時卻是所剩無幾。
面對突然出現(xiàn)的馬賊,村里人根本就沒有任何準備,不得已之下,只能是安排婦人和孩子先逃,而且因為事情發(fā)生的太過突然,就連行動遲緩的老人都選擇留了下來。
這種情況誰也不希望發(fā)生,可是卻無法改變,甚至連悲傷的時間都沒有。
村子里的青壯想都沒想就迎上了馬賊,他們手里的東西很簡單,也很五花八門,砧板菜刀,桌椅板凳,鍋碗瓢盆之類的東西,隔著老遠就往馬賊身上招呼。
而且有些留下來的小伙子往道路兩邊的屋子里一竄,等到馬賊路過的時候,隔著院子就往路上丟東西。
他們往外丟的東西也很簡單,是每家每戶做農(nóng)活,或者做工的工具。
這些東西砸在人身上,不用想也知道會是什么下場,何況馬賊還是騎馬前沖的情況下,沒有當(dāng)場要了他的命,掉下馬也會被踏的生死不知。
不過馬賊也不是這么簡單就能對付的,沒點實力他們也不敢去當(dāng)馬賊,要知道,這可是刀口舔血的買賣。
所以在吃了虧之后,這些個馬賊,沒有嗷嗷叫著沖鋒,而是控制著馬不讓其奔跑,然后緩步一路前行,而且一路前行,還一路往兩邊的屋子丟火把。
這是條毒計,黎家村的屋子,多數(shù)都是木制的,就算不是木制的,屋里木材也不少……
很快道路兩邊的屋子就被點燃了,而藏在屋子里準備偷襲的人,只能是頂著濃煙逃命。
可是他們才一出來,迎接他們的卻是馬賊的鋼刀。
一路燒殺掠奪,馬賊最終被阻攔在村里的活動中心,誰能想象,桌椅板凳和鍋碗瓢盆這些不擺放好,就很占地方的東西,往路上一丟,竟然可以有效的阻止馬賊策馬崩騰?
當(dāng)馬賊一路殺到活動中心的時候,沒有有效制約他們的武器,沒辦法的情況下,有人拎著兩張凳子砸向沖過來的馬賊。
距離有些遠,凳子沒有砸在馬賊身上,只是在他前行的路上就掉了下來,還滾動了幾下。
就這幾下滾動,讓狂奔的馬賊沒有控制好身下的馬匹,眼睜睜的看著馬蹄子踩進凳子的空格中,然后被扳倒,又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從馬背上摔下來,卻因為運氣不好,折斷了脖子,當(dāng)下就死的不能再死。
這突如其來的情況下了后面的馬賊一跳,卻讓村里青壯知道了該怎么做。
他們本來就退到了活動中心存放工具的屋子,這一會看到這個情況,都不用誰再去安排,紛紛往屋子里搬東西,然后就往道路上丟,不多時道路上就堆滿了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
這個辦法很好使,不僅讓馬賊前進的速度慢了下來,還阻止了兩次馬賊的沖鋒。
只是這種消耗,很快就把屋子里的存貨掃蕩一空,而且此時的活動中心也是傷員滿地,黎大年也是其中一員。
而照顧傷員的人,全都是村子里上了年歲卻還能行動的老人,現(xiàn)在照顧黎大年的,就是他的老爹,黎大胤。
枯樹般的手將一些粉末狀的藥撒在黎大年的傷口上,隨后用繃帶裹了幾圈。
完成了這一切,老爺子什么話也沒說,只是拍了拍黎大年的肩膀,頹然的坐在一旁。
“爹,一會我們怕是要交代在這了?!比嗔巳鄠诘奈恢?,黎大年轉(zhuǎn)頭看著有些頹然的老爹。
這傷勢是因為黎大年想把一個鐵鍋丟出去,在感覺到鐵鍋的重量后,他就改變了主意,沒有把它往道路上丟,而是向前跑了幾步,想要砸在沖在前面的馬賊身上。
結(jié)果就因為這個貪功的想法,黎大年雖然把沖在前面的馬賊砸了下來,他也被后面跟上的馬賊,用長槍刺了個對穿。
還好只是刺在肩膀上,也還好身后的村民丟過來很多雜物阻止了馬賊的繼續(xù)前行,這才讓黎大年退了回來,雖然被傷的不輕,但命是保住了。
“你怕了?你要是敢說怕,老子現(xiàn)在就抽死你,免得你丟我們老黎家的臉。”老爺子雖然是頹然的坐在一旁,只是一聽到黎大年的話,立馬就虎軀一震,說出來的話也有幾分威勢。
“沒有沒有,哪能呢?我怎么可能怕?”黎大年有些訕訕,這老爺子可是說抽人就抽人的,記憶中,老爺子可是給了自己一個很完整的童年,竹條、棍棒、掃帚哪樣自己沒挨過?
想著這些就覺得身上隱隱作痛,趕忙岔開話題,“只是眼看著馬賊就要進行下一波攻勢了,我們又什么抵擋物都沒有,就大家伙手里這幾把做農(nóng)活的工具,怕是我們這次兇多吉少了?!?p> “有什么法子哦,這些天殺的來的這么突然,我們又是土里刨食的莊稼漢,哪里斗得過他們?能夠在發(fā)現(xiàn)他們的時候把他們阻擋在村口這段路,已經(jīng)很不錯了,而且逃了一部分家眷,我們已經(jīng)盡力了,現(xiàn)在大家伙留在這里,就是想能拖一會是一會,就算死,也不能讓這些天殺的好過?!?p> 老爺子說的很平靜,與他話里所表達的意思有些不相符,不過看周圍人的反應(yīng),卻沒有人提出反對意見。
周圍很平靜,老爺子也沒了說話的興趣,畢竟以他們現(xiàn)在的情況來看,是打算死也要咬馬賊一口肉,所以能休息一會是一會了。
四處看看,準備看看有什么趁手的家伙,打算讓周圍的后生看看什么是寶刀未老,只是一看到黎大年,老爺子就氣不打一處來。
這都受傷了,還是肩膀被貫穿那種,卻還是拖著行動不是很方便的手,從懷里掏出煙絲,別扭的卷煙。
抬手給了他一巴掌,“拿過來,老子幫你卷?!?p> 接過煙絲,老爺子熟練的卷了個喇叭筒,沾了點口水將煙紙固定,伸手就問黎大年要火折子。
把喇叭筒叼嘴里,然后給自己點上,老爺子猛吸了幾口。
沒有第一時間吐出,而是憋了一會才緩緩?fù)鲁?,吞云吐霧間,神情頗為享受。
“你們吶,這些年就是瞎操心,說什么我煙癮大,這樣會傷身體,還說什么不戒煙的話,說不定都活不到小昊子結(jié)婚,更別說抱重孫了?!?p> “說的那么嚴重,害得我把煙戒了,你知不知道戒煙有多難?”
說話的功夫,老爺子又卷好了一支喇叭筒,隨手遞給了黎大年,接著老爺子又是“吧嗒”一口,吐著煙圈,神色迷醉的說道:“人吶,應(yīng)該及時行樂才對,忌諱這忌諱那的,那是憑空給自己套枷鎖?!?p> “我都過了知天命的年齡了,你們還讓我忌辛辣,忌葷腥,煙斷了,酒也要少喝,這樣活著一點也不爽利,還是及時行樂的好啊,我這些年吶,虧了,虧了……”
“而且這樣子也沒有看到我的重孫,說不定就連小昊子也看不到嘍?!?p> “好在小昊子真的挺像耗子的,平日里沒事就往山上跑,希望他回來的時候,村里這破事已經(jīng)過去了?!?p> “還有我那可愛的小孫女,老頭子我怕是再也見不到她了,不知道躲進后山會不會安全?應(yīng)該會吧?她那么乖巧可愛,誰會舍得傷害她?”
“只是這次事后,會不會在她心里留下陰影???可千萬不要啊,鳳娘會照顧好她的吧?肯定會的!只是以后怕是苦了她們母女兩了?!?p> “如果沒有這事該多好啊,這些天殺的馬賊,害人不淺啊?!?p> 老爺子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語,黎大年在一旁聽著也是眼睛泛紅,不僅如此,周圍聽到的人,無一不是咬牙切齒卻又眼睛泛紅。
可是再怎么憤怒,大家卻沒有時間去悲傷,因為馬賊已經(jīng)整理好隊形,下一輪的進攻,又要到了。
緊了緊握著的鋤頭,黎大年不由的有些悲哀:太慘了,村子里的小伙子和青壯幾乎都在這里了,如果都交代在這里,黎家村會變成什么樣?甚至黎家村還存不存在都是問題。
其實不用這樣的啊,只是這些該死的馬賊不只是搶錢,如果只是搶錢的話,大家伙早就認了,破財消災(zāi)也不是不能接受。
只是你們搶錢的同時,還要搶女人和孩子!
這怎么能行?婆娘、娃怎么可能拱手相讓?既然你們?nèi)绱似廴颂?,那就來吧!莊稼漢也是有幾把力氣的。
念及此處,黎大年握著鋤頭的手,愈發(fā)的用力了,以至于讓手指關(guān)節(jié)都有些發(fā)白,但是眼睛卻死死的盯著越來越近的馬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