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官的都是人精,見此約莫認(rèn)為我先前說的是真,而反押我手的兩人也悄然松開了。
“赤八老弟,公子認(rèn)識這位布衣小公子?”
有人小心試探問道,
赤八嗤了聲,扭頭一轉(zhuǎn),“不認(rèn)得?!比缓笊兑矝]問就回去稟告了。
眾人十分懵圈,但卻不敢再枉下結(jié)果。
直到郝叔氣沖沖的奔來,欲言又止的敲了我兩記爆栗后,連前因后果也不清楚,直接對著各位彎身施禮告罪道:“不好意思,我這小朋友初生牛犢不怕虎,失禮得罪諸位,還請海涵,回去我定要收拾他!”
郝叔是洪老夫子的弟子,眾位豈會不給他面子,當(dāng)下便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對佟有為挨的一頓揍,皆以誤會為由敷衍過去。
身份地位的區(qū)別待遇,無論換哪個時代都一樣。
佟有為十分不甘,礙于郝叔的面,表情只能忍受,畢竟讓人際廣闊的墨香閣的掌柜欠個人情,是他這種人討都討不來的天大好事。
我眼見他們散場要各自回座位,指著佟有為對眾人道:“這廝一個吃喝嫖賭的人渣,也配讀圣賢書?簡直是玷污學(xué)院!今兒我是來討公道的,可不是單單揍他一頓出氣的?!?p> “半知何時有個這樣嫉惡如仇的弟兄?太帶勁了!”
“唉,年紀(jì)小不知事,這樣鬧有什么用?還不是得惹一身騷!半知得罪的可是那位!”
夏半知的好友多不贊同我這樣鬧。
“穎小子!!”郝叔生氣的沖我喝了聲,“這事容后再說,不可魯莽?!?p> 一直在旁未走的劉元修亦道:“是啊,萬事絕不能沖動,以免受人詬病。”
我曉得他們都是為我好,可這事是我想了結(jié)就能結(jié)的?我心里再清楚不過,明明是熊孩子不肯放過我,所以我冷笑的道:
“詬?。亢?,我兄長還被詬病的不多嗎?敗家子!賭棍!游手好閑!竊賊!……這一個個名聲冠在他頭上,我兄長還能再差些?如今命都被人玩丟半條,我再不出聲,是否等他死了,才能去衙門告這廝?而且告了有用嗎?污蔑、捉弄可會成為罪名?”
周圍靜寂下來,也不是我說的多慷慨感動到他們,而是表情難為。
郝叔聽完劉元修簡單陳述完昨日發(fā)生的事,訝然看著我好一會兒才問:“難怪你先前有貴賓帖也怎么都不肯來,今兒是突然來給你兄長討公道的??涩F(xiàn)下典禮之時,添亂擾了貴人,你也討不得好。你這打算是要如何?”
我感激的朝郝叔笑了笑,正要說,那佟有為搶先急道,“蒼蠅不叮無縫蛋,夏半知私行不好,眾所周知,”
我冷冷凝視著他,將他嚇得一個抖索,“既是來參加學(xué)士們珍而重之的盛典,那我就用最公正的方法,與你這草包比一比。文武皆可,但有一條,輸了就同我兄長道歉然后麻溜的滾出學(xué)院?!?p> 佟有為露出了恐慌,他自己是個什么屎殼郎,心里大概一清二楚,所以連我都不敢應(yīng)戰(zhàn)。
畢竟我衣著寒酸,又不是學(xué)院中的學(xué)子。
寒窗數(shù)年,這廝一點(diǎn)交底的本事也沒有,倒將其它齷蹉學(xué)了個遍。
“你憑什么?我憑什么答應(yīng)你?夏半知是咎由自取,與人無尤。你不能憑空臆想,就來找我的麻煩?!?p> 郝叔沒說話,其他官員們也面面相覷。
“這位小公子,你既不是學(xué)院中人,便不能上場比試,亂了規(guī)矩。私人的事還是留待出了學(xué)院,你們自行解決?!庇腥顺雎暤?,
佟有為眼睛一亮,緊接著道:“你莫不是想仗勢欺人?哼,這里夫子們和大人們眼睛雪亮的,可容不得你放肆!”
我看了看郝叔,他臉上確實(shí)露出了難色。我一個無名之輩,在這種時候貿(mào)然鉆出來指罪他人,任誰也不會同我一個陣線。
我心中懊惱,可也不想白白錯過這一次。事情鬧到這一步,且不說兄長會不會殘疾,就算沒有,他肯定在學(xué)院連頭都抬不起來,等于是被那熊孩子和佟有為毀了前程。
“夏小公子,我家公子請你過去?!?p> 正僵持間,赤八走來,面無表情的朝我施了個請禮。
我心頭一顫,有些猶疑。
周槐之怕是為了他兒子,肯定會命我息事寧人吧!或者質(zhì)責(zé)懲罰我為何被擄,又未歸府。
“夏小公子?!背喟瞬豢蜌獾奶崃颂嵋袅?。
“也好,穎小子,既然公子請你,你若能引得他的興趣,或許能讓他出聲做個保也行。他兒子鬧得事,也該有個了結(jié)?!焙率迮牧讼挛业募珙^,拉著我往瞻高臺那邊走。
“郝叔幫我撐個腰收拾佟有為這個人渣就行了,找公子理論……”我苦笑一聲,“便不必了吧!”
拔了佟有為這根刺和爪牙,夏半知也能在學(xué)院里過得舒坦點(diǎn),而周槐之的兒子以后再慢慢算吧!
沒那權(quán)勢和能力,就只能柿子挑軟的捏。
“公子他除了女人方面荒誕點(diǎn),其它事還是個非常講理之人,莫怕!”
郝叔都這樣說了,肯定是有點(diǎn)把握的。
可我這樣去面對,是不是會惹他冒心火?
我蹙著眉頭,腿腳僵硬又機(jī)械的向前走,視線也不由自主的朝那抹身影望去。
而那抹身影似乎早等著我,朝我涼涼的掃過來,凌冽的似刀子般,讓我下意識的打了個寒戰(zhàn)。
一步步踏上臺階,瞻高臺上的人漸漸顯現(xiàn)在眼前,乍一將視線全落在我身上,難免還是緊張了不少。
然還沒有走上去,我心里升起一股奇怪的疑惑。
周槐之身份無可厚非是尊貴的,不然吳大人和何景州不會對他那般討好,可似乎卻也高不過洪老夫子,因?yàn)榇藭r他的座位在洪老夫子左邊下側(cè)。
我雖不懂古禮,但電視劇看了不少,難道皇權(quán)至上的年代,一個皇子不比大臣尊貴?還是這時代極其尊師重道?
可身為異國皇子的韓月白和一位藍(lán)衣公子卻能與之并排坐,為什么?
可他身份不是最高吧,又干出了誰也不敢做的事。
所有人都挺直了背跪坐在桌幾邊,舉手投足溫文爾雅,唯獨(dú)周槐之,姿勢閑適的靠躺在軟墊,雙腿一屈一伸,腦袋歪在一邊肩上,以手背撐著臉頰,眸光斜著看人。左右還有葉美人、佘美人在側(cè),端的態(tài)度宛若在妓院花樓一般的艷俗。
不正經(jīng)的模樣,十足一個絕世紈绔。
“鬧的那樣沸騰,是何事?”老夫子沉聲不悅問道,
那始作俑者的熊孩子一邊笑一邊吃果子,十足的幸災(zāi)樂禍又充滿挑釁的意味盯著我。
上梁不正下梁歪,古人誠不欺我!
我怕自己沖動,埋頭僵硬的站定在中間。
郝叔以為我害怕,悄悄用手安撫的拍了我?guī)紫率直?,然后對主座首位的幾人道:“公子、老師、師母,這個小家伙是為了給他兄長抱不平的。年輕氣盛了些,將人打了?!?p> 洪老夫子擰著眉上下打量我,“無知魯莽,野人行徑。丞禮,你是越發(fā)放浪形骸了!”
我默默在內(nèi)心翻了個白眼,可也不能同他爭論。
國之大士大儒,我要敢頂嘴,肯定會被人們噴出的口水淹死。
周槐之指節(jié)敲著桌面,慵懶的出聲,“是個木頭嗎?連禮都不會行?”
我心里一個激靈,腦中過了一遍孔嬤嬤教的禮儀,可都是女人的屈膝禮,萬萬不能行的。所以我一咬牙,膝蓋一彎,“嘭嘭嘭——”磕了幾個響亮的頭。
電視劇里伸冤的時候,都是這樣表達(dá)誠懇急切的,應(yīng)該沒錯吧!
“求洪老夫子、公子替草民伸冤,還草民兄長一個公道?!?p> 頭上許久沒有聲響,還是郝叔尷尬的上前過去同他們簡單說了下首尾,但只字沒提熊孩子。
“行為不端,當(dāng)受唾棄,何以有臉來義正言辭毀他人名聲?”
我感覺面前這位洪老夫子對我莫名有種敵意,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想了一圈,莫不是郝叔得罪了恩師,所以他遷怒我了?
這老頭真是小氣古怪,怎么當(dāng)上大儒士的?
郝叔訕訕一笑,“他兄長常在墨香閣抄寫文章,為人嘛,我也曉得一些,并不是他們所傳的那般惡行惡性,其中多有誤會。”
“嘿,你還會識人嗎?為師怎不曉得?”
我驚奇的抬頭看向洪老夫子,這當(dāng)眾打自己徒弟的臉,是為人師表能干的?
郝叔面帶褐色,半句話不敢多說,頭垂進(jìn)臂彎里,告罪施禮。
這得犯多大錯,才如此不依不饒?
“比試?”
迎面?zhèn)鱽硪宦晳蛑o。
我轉(zhuǎn)頭看過去,只見周槐之端著酒杯,手指如蘭的來回搓著杯柄轉(zhuǎn)圈,落在我身上的眸光有些輕視,有些隱隱壓抑著的怒火,還有些惡劣的玩味。
“是。我知道我突然跳出來指摘別人,誰都不會信,也不會服眾,所以便在用這最公正最明了的法子比一比?!?p> 說到這,我停了一下,轉(zhuǎn)向那熊孩子,狠狠的盯著他,“省得有些無知無畏的人被一個草包當(dāng)槍使,還以為自己是個見義勇為的。人生嘛,還長著呢,分不清好賴,錯將屎殼郎當(dāng)寶貝,小心一失足成千古恨,然后遺臭萬年!”
熊孩子是個聰明透頂?shù)?,但到底是個孩子,沉不住氣,一拍桌子,跳起腳來指著我道:“你是在指桑罵槐的說我嗎?”
我斜了他一眼,撇過頭去。
才不和你個小屁孩吵吵,多掉身價。
“哼,他是屎殼郎,你是什么?你就是茅坑里的臭蟲,有什么資格同我爹爹……”
“閉嘴!”
周槐之冷冷的喝聲,眾人都驚了一跳。
連郝叔都驚得臉白了白,附耳過來,低聲對我怒道:“穎小子,你犯什么糊涂?有些人能對付,有些人你是得罪不起的,見好就收,不然我可保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