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巴厘島的殯葬業(yè)家族

　　大年初五。

　　未來趙耀和沈若一起打開了伊娜書店的大門。他們還買了點心和鮮花，作為新春禮物，送給了藥店大姐和徐大爺。在不是那么熟悉的人看來，一切都如常。可是藥店大姐和徐大爺都問了幾個問題，“你最近去哪里了？怎么覺得你好像變了很多？”

　　好在兩個趙耀本就是一個趙耀。就算是某種微妙的感覺提醒某個人，他不一樣了，最終結(jié)局，也是有那個感覺的人，自己判斷自己疑神疑鬼而已。

　　如今這個在書店的趙耀，向克里斯再次提出了辭職。初六的下午，天微微下著雪，沈若幫著趙耀整理書架，除了張一朵帶著”敷敷大睡睡不著”來喝咖啡外，整個建筑內(nèi)空蕩蕩的，并沒有真正的顧客。一個個子高高的外國男人踏進了書店：克里斯·尤迪特。

　　趙耀關(guān)上大門，把他請到二樓。樓上兩個小朋友正在窗邊座位上。

　　“他們是小情侶嗎？”克里斯用英文問。張一朵聽到，拿剛在樓下找到的書蓋住臉。

　　沈若陪他坐下，趙耀去做咖啡。

　　“其實我很多次路過這個地方，都沒有時間進來?！笨死锼弓h(huán)顧四周。趙耀用托盤端著三杯咖啡過來，問他項目進行得如何。

　　他們就這個話題聊了聊，也不過是和編劇差不多，吐槽了一下甲方的不專業(yè)、頤指氣使、出爾反爾以及催款難?？死锼拱涯抗廪D(zhuǎn)向了沈若，“相信我，我認識一個朋友，和你非常像。第一次見面我就想告訴你的，沒有合適的機會。”

　　“她是中國人嗎？”沈若笑笑。

　　“他，不是她。他是俄國人。可是他在哪里我不知道。據(jù)說你去了柏林，沒有看到任何這個人的蹤跡嗎？”

　　“沒有。我怎么會像一個俄國人？”

　　克里斯笑得很坦然，“一切都是相互聯(lián)系的。比如我是德國人，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中國？以你的五官，沒人懷疑你是混血兒嗎？”

　　趙耀這時候扭頭，饒有興味看著沈若。

　　沈若每次都覺得這個問題很尷尬，“我媽媽和我爸爸的樣子，一點兒沒有混血兒的跡象。至于我自己，可能是長歪了。”

　　克里斯依舊繼續(xù)這個話題，讓沈若懷疑他到底想做什么，現(xiàn)在算是正面強攻嗎？他也許殺死過沈若的父親，也許還試圖殺死沈若，可是一切的目的都是為了什么？幾乎完美的謀殺，已經(jīng)制造了一個?，F(xiàn)在呢？

　　“可是你沒見過你的祖父母對吧，母親那邊的也沒有，父親那邊的，也沒有。因為你們中國的春節(jié)剛過，我送給你一個小禮物。”

　　克里斯拿出一個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少見的信封，里面有一個透明塑封過的照片：一個甜美的姑娘是照片唯一的主角。照片是黑白的，她披散著頭發(fā)，看得出來顏色很淺，大眼睛，方圓臉，明顯是外國人，極有可能是俄羅斯人。

　　“為什么送給我？”

　　克里斯已經(jīng)站了起來，“這個女孩叫伊娜。這就是伊娜書店名字的來歷。趙耀見過這個建筑的主人，一個中國紳士對嗎？你不覺得這一切都很有意思嗎？不要停下探求的腳步，我的女士。祝你們新年快樂?！?p>　　趙耀和沈若在一樓臺階上送走克里斯。他們退回到書店，趙耀試圖抱住沈若，被她推開了。

　　“真的對不起，可是你真的是另外一個人。兄弟性質(zhì)的勾肩搭背，還有哎呀很久不見啊擁抱一下——都行，這種，不行！”

　　“所以呢，你男朋友呢，他去哪兒了？寫懸疑劇本的沈老師？”

　　“啊！對了！你記得嗎？你和我是不是總結(jié)過，雖然你從未來回來，可是說到底，我和現(xiàn)在那個你，一起經(jīng)歷的一切的事情，在關(guān)鍵的節(jié)點，與你的經(jīng)歷其實沒有什么太大的區(qū)別。你，想一想，你這時候，年初，是不是和我鬧別扭了，然后去哪兒了？”

　　趙耀現(xiàn)在的表情特別憔悴，“我說過都是我不對，我說過我是回來彌補你的。我因為韓浩宇的事，吃醋，和你吵架，無緣無故懷疑你。然后自己跑到巴厘島玩去了。我那是故意失蹤，只為了氣你，沒有任何其他原因。”

　　“巴厘島，認真的？”

　　“冬天嘛，”趙耀“兄弟性質(zhì)勾肩搭背”地摟住了沈若往二樓走，“那里很爽的，還可以沖浪，還可以吃海鮮，比B城爽多了。元宵節(jié)我還跑去一個中餐館一個人吃了元宵，誒，還有餃子。但是你相信我，我當(dāng)時特別想你?！?p>　　沈若和他一起來到二樓，與終于從書后面把臉露出來的張一朵打了個招呼，“我呢？我去了沒有?！?p>　　趙耀鼻子一酸，“你去了啊。你千山萬水，去哄我。總是你讓著我，我沒有照顧好你?！?p>　　“大哥，別煽情，別改變畫風(fēng)，咱們在那里做什么了？”

　　趙耀壞笑了一下。

　　沈若臉紅了，“除了那個?！?p>　　“你還找了當(dāng)?shù)氐奈璧复髱煂W(xué)跳舞，被夸了來著，讓我好吃醋。游泳，四處晃悠，看那里全世界最美的日出。好吧，我覺得你快沒有耐心了，如果說有一件能稱得上節(jié)點的事，那就是，當(dāng)?shù)匾粋€殯葬業(yè)家族的人出了什么事，我忘記了，畢竟和我們八卦的沖浪教練英文有口音?！?p>　　沈若發(fā)了會兒呆。

　　趙耀沖著她擺擺手，“hello！回來！我陪著你，好好賣書好好寫劇本行嗎？”

　　“他會不會回來，生完了氣回來？還是他已經(jīng)在巴厘島了，等我去哄他？”

　　沈若這時候有些哽咽了。

　　趙耀故意逗她，“你看，你的品味是不是有問題？韓浩宇好像就是個需要你哄的幼稚鬼，結(jié)果我又是對吧？”

　　“無所謂了，選都選了——要不然，他反正也不理我，你幫我問問他？”

　　趙耀故意嘆口氣，拿起手機，“好吧，盡管你完全沒有考慮我的心情。我也好心酸，我想念我那個時空的很疼我很疼我的你，ok？我也需要撫慰，我?guī)湍銌枂査?。說不定他會回復(fù)我?！?p>　　現(xiàn)在時空的趙耀確實回復(fù)了，就在當(dāng)天晚上未來趙耀洗完澡出來的時候，他說他在巴厘島。聽見沖浪教練說，當(dāng)?shù)爻修k殯葬業(yè)的一個富戶里，女主人買了一件寶物，是一個裝飾著寶石的頭骨。

　　剛洗完澡的趙耀給自己打了電話，其實對方也在巴厘島的五星級酒店里剛剛洗完澡。不同時空的自己終于這樣第一次有了直接的二人對話。

　　“那玩意兒不是higari快遞給了你，被你昧下了嗎？”未來趙耀質(zhì)問。

　　“你是多么看不起我？或者多么看不起你自己？我沒收到。書店大姐替我拿了三個快遞放在二樓，我只看到兩個。她說一個寫著日語。”

　　未來趙耀更加生氣，這時候他已經(jīng)開了公放，并且走到了沈若房間，“那你完全可以和沈若溝通不是嗎？”

　　“我不想讓她擔(dān)心?！?p>　　“所以跑到巴厘島她就不擔(dān)心了嗎？”

　　“我以為你懂，看來你和我的經(jīng)歷不同。《影堂集》的作者，徐大爺?shù)母赣H，最初遇到他那個時代的王柴，是在巴厘島。他甚至提到過一個殯葬業(yè)的華裔家族?！?p>　　兩邊都是沉默的。

　　沈若怕巴厘島的趙耀掛電話，拿紙寫了一句話：“問他，你好嗎？”

　　未來趙耀嘆口氣，“你好嗎？”

　　對面笑了一聲，“還行，艷遇太多我太懶。你說，我死了的話，你還會活嗎？”

　　未來趙耀也笑了一下，“要不要試試？”

　　“你來巴厘島吧——你們來巴厘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