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晚上,已近子時,張府的書房里還亮著幽幽的燭燈。
張芮已經(jīng)在橡木書案上趴了好幾個時辰了。現(xiàn)在的她,一邊在心里吐槽著愛迪生怎么不早點出生,一邊使勁兒湊近燭火,大摞小摞地翻看著各種的書籍。她一個21世紀的女大學(xué)生突然來到北宋,且不說船舶運業(yè)的專業(yè)知識,就是連貨幣都還沒有搞清楚?。。?p> “一文和一貫錢到底怎么換算啊……”
張芮喃喃自語著,一邊疲憊地捏了捏眉心,接著眨巴眨巴眼睛,繼續(xù)盯著泛黃書頁上參差不齊的大字。
“一千文……一兩白銀……”
“咚咚。”
“請進?!睆堒锹唤?jīng)心道。
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人影小心翼翼地挪了進來。
張榭轉(zhuǎn)身關(guān)上門,走到書案邊,輕輕坐下。張芮感到他身上有一股很沖鼻的煙火味兒。
“勾欄里有人雜耍放了煙火……”張榭看著她有些嫌棄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蕩,連忙低頭拍衣服道。
張芮便繼續(xù)低頭研究書本了。不知怎的,雖然這個張榭對張芮來說除了外貌,也是全然一個陌生人,可是他坐在旁邊張芮莫名感到有些安心——就好像還在21世紀一樣。
“這個是什么字兒?“張芮一把拉過一張紙,塞到張榭面前。
“業(yè)?!睆堥课⑽⒁汇?,接著很快回答道。他有些疑惑地看著張芮,可是張芮只是點點頭,拿起毛筆在上面標注了簡體的業(yè),繼續(xù)讀去了。
“芮兒,官府來人的事我聽說了,你想如何解決?”張榭安靜地看著張芮的動作。
“你覺得呢?”張芮隨口道。
“我……”張榭一怔。他似乎完全沒有料到張芮會問他。然而接著他低頭沉思片刻,道:“每年開封百姓至少有六千斤糧食是咱家船運的,因此秋季船不可租。與其與官府周旋,不如直接商量——除秋季外,其余時候租給他們?!?p> “除了秋季三月?剩下九個月,每月?lián)p失五百兩,劃算么?”
“若是再多時間不租,恐怕官府不準許?!?p> 好一個慫人!全然不想推卻的法子,直接開始算租出去幾個月了!怎么就對官府這么言聽計從呢?!“你怎么——”張芮抬頭,有些慍怒地看向張榭。當她對上張榭的雙眼時,張榭的瞳孔先下意識地一縮,而隨后卻堅定了。
“芮兒,我知道你不愿意,可花石綱背后就是蔡太師,我們沒法子。”他輕聲道。
“我自己再思量?!睆堒强焖倩貞?yīng)道。現(xiàn)在我才是管理整個張家舶運的大當家,你還是去管好自己的唱賺事業(yè)吧!
張榭安靜了。他坐在一旁,看著張芮賭氣似的把手里看完的書冊摔到一邊,接著又拉過一本《水經(jīng)注》,啪地翻開。
第二天一早,張芮起床便問張榭,得知張榭又出門去了。
她剛在餐桌旁坐下,拿起筷子,一陣快速的腳步聲就敲響了房門。
“大娘子,顧三郎來了?!贝盗婚_門,氣喘吁吁的丫環(huán)道,“有要事要報!”
“叫他進來?!睆堒敲嫒莸ǖ?。而從剛才聽到腳步聲開始,她的心臟就已經(jīng)開始砰砰砰跳得失去了頻率——不會昨天那該死的預(yù)感成真了吧?!
“大當家,今日寅時,有一批花石綱運到碼頭,辰時官府的人來清點,發(fā)現(xiàn)少了一塊官家欽點的天目山浮玉眸?!?p> 張芮心里咯噔一聲,瞬間涼透。
“而且對家安昌漕運的船隊前日去穎昌收一批大貨,昨日和今早——碼頭上只有咱們還有花石綱的船工和腳夫?!鳖櫲山又?,“現(xiàn)在官府的人還在碼頭上……小人聽到消息,便趕緊先來報了?!?p> “……”張芮一時沒有回過神來。她不說話,周圍的人都不敢出聲,整個房間一下子安靜的可怕。
“大當家,您看——”顧三郎面露難色,小心翼翼地開口道。
“官府有找咱們的人問話么?”張芮好不容易接收完了這個令人上頭的信息,詢問道。
“有……不僅是碼頭上的船工和腳夫,寅時咱們恰好有趟從河?xùn)|來的客船,現(xiàn)在客船上的客人也都被留在碼頭問審?!鳖櫲傻?,看著張芮的眉頭緊蹙,他趕緊加了一句,“小人先審問過咱們手下的,根本無人看到?!?p> “這豈不是玷污我張家舶運的名聲!“張芮猛地一拍桌子。一來她氣的火氣直冒,二來她也想給自己壯壯膽。人家都找上門來了,還能縮著不成?
“吹柳,呼人備駕!去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