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你們這造船廠,成朝廷寶庫了?”
張芮看著兩排禁衛(wèi)軍直直地站在造船廠大門兩旁,扭頭向烏銘道。
“不瞞小娘子說?!睘蹉憮u著扇子大步走著,似乎已經(jīng)熟視無睹,“對于派使者前往金一事,在朝廷里還并未得到一致認可,因此雖在著手準備,也需要提防一些不速之客?!?p> “難道還有人敢違背官家的意思?“張芮慢條斯理地問,看了眼烏銘。
“這烏某便也不知了?!睘蹉懞喍痰鼗氐?。
二人走進了造船廠簡易的木門,幾具巨大的船骨赫然顯現(xiàn),此時的船身已經(jīng)比前幾日完善了不少,基本都已經(jīng)鋪上了木板。烏銘抬頭仰望著修了一半的桅桿,往里面走去,而張芮的目光則在木頭堆里尋找梁越。
不消一會兒,她便看見了她忠實可靠的管家正在一艘巨船下和木工交流著什么。她淡淡地笑了笑。
而就在這時,在這一剎那,張芮突然感到腳下的地面猛地一震。
“嘭——!”
張芮的耳朵嗡嗡作響,她身子一晃,跌倒在地,同時雙目被刺眼的亮光刺得模糊。
世界上的聲音都消失了。她最后看到的景象是烏銘沖她撲了過來,遮住了漫天的火光。
……
“大郎君,我來上藥吧。”
“嗯。”
頭好痛。痛的厲害。
“都三天了,她為何還不醒?”
“大郎君,這事兒也急不來。御醫(yī)道大娘子并無大礙,咱們好生服侍著,時候到了自然會醒嘛?!?p> 唔——
張芮感覺到自己的手肘被人抬了起來,然后關(guān)節(jié)上毫無防備地傳來劇烈的痛感。
“——啊疼!”
她猛地喊出聲,同時刷地睜開眼。
她正躺在自己的床上,頭頂是自己閨房的天花板。還沒等她扭頭,吹柳就激動地跳了起來:“大娘子!你可算是醒了!”
張芮試著扭動自己的脖子,可是脖子酸痛的厲害。她想掙扎著坐起來,受傷的手肘一不小心壓到了床墊,直接疼的她飆淚。
最終,她只能在吹柳的幫助下微微抬起身子,有氣無力地靠在疊起的枕頭上。
吹柳正在給她的傷口上藥,張榭沉默地站在一邊看著。張芮怯生生地望著他陰沉的面龐:“哥,發(fā)生什么了?”
“造船廠爆炸,梁管家死了?!?p> 張芮的大腦嗡地一震,心里的血液像在被快速抽干。吹柳的眼圈又紅了起來,她咬著嘴唇,動作輕慢地給張芮涂藥。
張榭又沉默地站了片刻,注視著吹柳給張芮上完藥,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張芮感覺像是過了一個世紀,她才回過神來。
“不可能?!彼?,“梁管家不可能,他不可能死了?!?p> “大娘子——”吹柳的眼角晶瑩,她替張芮掖好被子,才聲音沙啞道,“當時造船廠里的人都死了,若不是烏大人護著大娘子您,吹柳都不知道您——”
她嗚咽了一聲,轉(zhuǎn)過身去,忙亂地掏出手絹捂住眼睛。
片刻,她轉(zhuǎn)回來,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吹柳嘴賤,該死!”
“烏銘?”張芮突然一個激靈,她猛地坐起來,抓住吹柳的手臂,“烏銘呢?。繛蹉懩?!”
“聽說——烏大人被一根倒下的桅桿砸中,至今昏迷不醒?!贝盗p聲道。
張芮軟軟地倒回床上,雙目無神地盯著房梁。
“吹柳,你去吧。”半晌,她道。
第二日張芮便能下床走動了。她腳剛落地,便開始著手操辦梁越的葬禮。經(jīng)張芮張大娘子安排,張家仆人總管梁越將被厚葬。
這是一個十分漫長的過程,張芮甚至驚奇于自己居然有這么強的毅力——每次看見面色蒼白的梁家人,她都感覺自己頭冒冷汗,手腳發(fā)軟——然而她撐過來了。她不能被自己可憎的愧疚心擊倒,做一個縮頭烏龜——她必須要給梁越和梁家人一個交代。
她也強烈克制著自己去想烏銘,克制自己對他一絲一毫的擔心?;I辦梁越葬禮的三天,張芮只有在深夜無眠的時候,才會被自己的恐懼吞噬——她真的好害怕好害怕烏銘醒不來。被這樣的恐懼充斥頭腦,她抱著枕頭看著月亮發(fā)一晚上的呆。而第二天出現(xiàn)在別人面前時,誰都想不到她夜晚的樣子。
就這樣,漫長的可怕的三天終于過去了。隨著漫天的紙錢,梁越出殯下葬,張家大當家張芮穿著喪服,徒步走在送葬隊伍的最前面,與梁家人一起。
第二日清晨,吹柳打開張芮的房門,準備服侍她起床更衣。然而當她走近張芮的床時,才發(fā)現(xiàn)整潔的床上空空如也。
用不著多想,吹柳也知道張芮去哪兒了。她輕輕嘆了口氣,轉(zhuǎn)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