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渠駭帶著秦國多達二十人的使團浩浩蕩蕩地抵達楚國的郢都。“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楚王熊橫聽說義渠駭來了,他萬分欣喜拿出十足的誠意,用楚人最高規(guī)格的王禮迎接。
晚上用最豐盛的宴席,楚楚動人的美姬歌舞,蕩氣回腸的楚宮鼓樂招待義渠駭。不多時,在熊橫的刻意鼓動下,一杯杯美酒下肚?;ㄩ_半看,酒醉微醺,他清楚地意識到身為秦使不能再飲,以免酒后失態(tài)而誤了大事。
少頃,眾人皆醉他獨醒,熊橫見他們酒足飯飽,興致已至便收場了。命人將義渠駭?shù)纫恍腥税踩o送回驛館休息。
當明媚的陽光灑進房間的時候,義渠駭方才從酣睡中醒來,快速起床、洗漱,火速趕往楚王宮。身為秦使肩負使命而來,絕不能因為自己的醉酒而誤事。當他來到楚宮,迫不急待地求見熊橫。他踉隨宮人來到前庭,穿過大殿均未見到熊橫的身影,本以為自己一時疏忽睡過了頭,竟然錯過了楚王早間的朝會。
隨后,宮人將義渠駭領到了楚王的后花園,這里建有別致的樓臺、水榭和花園??諘缰帞[放著各種造型奇特的園林小品,具有明顯楚人風格。石桌、石凳錯落有致地點綴在園中各處,供人歇腳。這處風景獨好,讓他情不自禁地贊嘆江南水鄉(xiāng)的楚國皇家園林,比秦宮更勝一籌,堪稱天下一絕。
忽聞喧鬧聲漸行漸近,閃過一道屏風,豁然開朗,呈現(xiàn)于眼前一幅濃墨重彩的山水畫卷。清澈的小湖水波蕩漾,蓮荷錦簇下魚兒戲水。環(huán)湖栽植的各種小樹青翠欲滴,相間配種各色姹紫嫣紅的花朵,簡直美不勝收。
尋著聲音遠遠地望去,熊橫的身邊左擁右抱,美女如云,做著有傷大雅、不可描述的游戲。義渠駭仔細地端詳起楚王的所有嬪妃,后宮佳麗齊集于此,何至三千呀!讓他驚羨不已。
看到義渠駭?shù)絹?,熊橫摒退左右,趕緊起身相迎,說:“義渠王你若再不來,我便要遣人去請了,難得你能來趟郢都,若是事事不能盡興,倒是我熊橫身為一國之君,不懂禮數(shù)待客不周呀!”
熊橫邊說邊拉著義渠駭坐在身邊繼續(xù)說:“我們是患難與共的好兄弟,今天哪兒也別去,陪本王一起游戲,金錢、女人、爵位我都可以給你。你隨便挑,隨便選,不要客氣!”
義渠駭并未作答而是起身畢恭畢敬地向熊橫解釋,說:“楚王誤會在下了,我奉秦王之命,特來拜會楚王?,F(xiàn)在遞交國書,同楚王詳談兩國邦交之事?!?p> 熊橫聽后大笑不止,說:“義渠王言重了,你我之間情同手足,還需客套這些嗎?記得我們曾經(jīng)的誓言,有難同當,有福共享。在這里你的意思就是本王之意,吩咐下去讓他們遵照執(zhí)行即可。”
義渠駭急忙插話說:“既然如此,我就坦誠布公地說了。秦楚聯(lián)姻之事,楚王心中作何打算?哎,這點小事不足掛齒,自你來到郢都,我就猜到正是為此事而來。你看看,這些都是我的后宮嬪妃,我還缺女人嗎?我們楚國地處江南水鄉(xiāng),盛產(chǎn)各色美女。我會為秦楚聯(lián)姻之事大動干戈嗎?”
義渠駭心中費解,追問道:“前幾日楚王為何又要遣使入秦叫板秦楚聯(lián)姻之事?”
熊橫聽后哈哈大笑道:“秦趙兩國在長平大戰(zhàn),趙國三天兩頭遣使拉攏楚國,既送美女又贈物品,求我出兵南北夾擊秦軍。我可沒那么傻,你們兩家為了北方的貧瘠之地,爭個你死我活,我卻沒心要那種地方,但我要提醒秦王,不要忽略了我存在而敷衍我。然后順道去秦國走個順水人情,一面大造聲勢給趙國看,另一面給秦王施壓。大戰(zhàn)至今,秦趙兩國難分高下?本王不想插手,甚至于雙手贊成秦趙開戰(zhàn)。楚國絕不會參與,反而幸災樂禍等他們兩敗俱傷之時,好坐享漁利。到那時天下唯我楚國地大物博,國力強盛,自然而然就是天下霸主,為何又要興師動眾武力征伐呢?
熊橫志高氣揚地說完,一把拿過義渠駭手中的國書遞給宮人,說:“立即轉交丞相全權處理吧!不要因為這些小事擾了我們的好心情。你見多識廣,天底下愉悅人心的游戲還有哪些?我們一起來玩吧!像什么貓捉老鼠,擊鼓傳花、擲骰子等,我們早都玩膩了,說說還有什么新鮮的?”
熊橫飛揚跋扈的做法和對秦楚聯(lián)姻不屑一顧的高傲態(tài)度,讓義渠駭大吃一驚,這事若是黃了,那他此行有何意義呢?一時間,目瞪口呆不知如何隨即應答?
“看來你滿腹心事,快到中午用餐時間了,讓你嘗嘗楚宮的美食,我們一起用午餐吧!”熊橫說。
義渠駭這才反應過來,說:“你剛才不是說要玩游戲嗎?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又變卦了呢?”
“我見你沒興趣,就想換個別的項目,你遠道而來是貴客,我完全遵從你的意愿!”熊橫說。
“你剛才所說的那些節(jié)目全是小孩子過家家的游戲,沒意思。我們一起騎馬射箭怎么樣?”義渠駭言罷。熊橫馬上反駁說:“誰不知道義渠王的騎射之術爐火純青?為天下絕活。在我的楚宮后花園里又沒有獵物,光射箭多沒意思。我從小體弱多病,如今做了楚王身體日漸發(fā)福,那還能拉動弓弦呢?沒有本王參與的游戲一概無效?!?p> 聽到熊橫這么霸氣的說辭,義渠駭不好意思當著眾人的面反駁,隨即說:“客隨主便,你擅長什么項目就來什么,我一定奉陪到底,但不許輸了不認賬,讓我空歡喜?!?p> “罷了,罷了,趁著吃飯前這點時間,我們談點事情?!毙軝M邊說邊拉著義渠駭?shù)氖郑叩酵づ_里坐下說話。
“聽說你已臣服歸順于秦王。堂堂義渠王豈能委身于秦王,甘心做個無品無級的小官多沒意思,讓天下諸侯恥笑。倒不如來楚國,我直接封你做楚國的四車庶長,位列公侯,如何?”
義渠駭從來沒有想過這種天上掉餡餅的事,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看到義渠駭不作聲,熊橫繼續(xù)喋喋不休道:“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凡事都要為自己留條后路。倘若秦國在長平戰(zhàn)敗,40萬趙國鐵騎直接南下無需多少時日就能攻進咸陽城。到那時,你還能沉醉于羋太后的溫柔鄉(xiāng)嗎?失去了秦國這道屏障,義渠國轉瞬之間就要滅亡。我說這話不為別的,念及你昔日的搭救之恩和我們多年的交情,才與您推心置腹地交談。請您多加珍重,早做決斷!”
“非常感謝楚王設身處地的為我著想,在下深表感謝!前不久,我剛剛接受了秦王的任命,此次為使身負王命入楚,例行兩國邦交,共話友誼。楚王所言之事,其利害關系我自然曉得。但做人不能兩面三刀,背信棄義,被人鄙視為墻頭草。真若到了楚王所說的那種境地,我走投無路之時,自然會來投奔您的麾下,到那時希望不要嫌棄?!绷x渠駭說。
“義渠王既然把話說到這份上,我就無需多言了,不然倒顯得我胸襟狹小,不夠朋友情份。今天,我們再次相聚請入酒宴,欣賞歌舞如何?”熊橫說。
“到了你的地盤,當然由你做主,我無可厚非,但請您容我把話說完,以期完成使命,也好對秦王有個交代?!绷x渠駭說。
“你我之間有什么話直言無妨,就不必逗彎子、客套了?!毙軝M說。
“秦王虛懷若谷,秦人歷來不打沒把握的仗。秦趙之間經(jīng)歷的每一次戰(zhàn)爭,都是秦國主動發(fā)起,均以趙國戰(zhàn)敗而終。趙國雖然不弱,但每次都是被動防御,趙王年輕氣盛,昏庸無能如何能抵擋英明神武的秦王?因此,我敢斷言長平之戰(zhàn)不管打多久,最終定會以秦國完勝而告終,這一點無需質(zhì)疑,我們拭目以待吧!”
熊橫卻不以為然,大笑道:“那又能怎么樣?秦趙之間不管誰勝誰敗,總不至于殃及楚國吧!”
“楚王真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放眼天下,如今的戰(zhàn)國七雄,秦國若徹底打敗趙國,下一個目標會是誰呢?齊國太過遙遠,中間還夾著魏韓兩國,燕國又太小。秦王極力拉攏燕國就是為了制衡齊國。魏韓早已臣服于秦,守著僅剩的地盤,茍延殘喘不足為慮?!?p> 義渠駭說完,熊橫撲閃著眼睛難以置信,不過狂傲的心氣一下子就沒有了。
義渠駭見狀馬上開解說:“楚王不必多慮,只要您拿出十足的誠意,正式與秦聯(lián)姻。秦王再善變總不至于一面主動與楚國聯(lián)姻,另一面卻準備對楚宣戰(zhàn),那樣反復無常豈不成了天下笑談!”
熊橫方才幡然悔悟,說:“您說的也不無道理,看來我得重新斟酌與秦國聯(lián)姻之事?!?p> 義渠駭馬上補充說:“楚王要大張旗鼓地舉行大婚,為秦楚之間的關系造勢,以迎娶秦女封為王后,促成兩國的政治聯(lián)姻和百年交好,避免發(fā)生戰(zhàn)端?!?p> “感謝您的提醒與點撥,與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您不愧為秦使,三句話不離兩國邦交之事,在下不勝感激,佩服之至!我保證按您的意思辦,保我大楚百年無憂,我們今日共話友誼一醉方休?!毙軝M說。
義渠駭這才起身同熊橫一道用餐,席間歌舞助興,飲酒取樂。
酒宴結束離開時,義渠駭借著酒勁起身一并向熊橫辭行說:“我率團入楚已有五日,身為臣子自然不能長久逗留于楚,我得盡快返回向秦王復命,就此別過!”
“義渠君不必急于離開,我們明日相約后山狩獵如何?”熊橫說。
“秦趙大戰(zhàn)之際,秦王焦頭爛額,還等著您的好消息呢?我豈敢延誤!”義渠駭說完,在隨從的攙扶下回驛館休息。
次日,一覺醒來義渠駭命人收拾行裝趕緊回國。當他前腳剛踏出房門,楚王就派人來宣旨了。
“聽聞秦使啟程歸國,我王念及昔日的深情厚誼,特來送行。聽賜,謝恩吧!”
宮人宣布旨意后鄭重其事地對義渠駭說:“請耐心等待,我王這會兒還未起床呢?不要著急!”
宮人離開后,義渠駭心中氣不打一處來,他急著返回秦國熊橫卻來使絆子,不知要出什么幺娥子?如今,身為楚王的熊橫沒有遠大的政治抱負,只知一味地享受生活,與秦王相比有天壤之別,偌大的楚國將來定要敗于他手,想想都覺得悲哀。自己的三言兩語便能讓他俯首聽命,沒有堅定的信念和政治定力,何談強國富民?或許事情不至于如此糟糕,他只是杞人憂天而已。
日上三竿之時熊橫總算來,他們依依惜別。熊橫說:“真是舍不得你離去,我們相約一起上山狩獵?,F(xiàn)在看來事與愿違,不能達成所愿了!”
義渠駭說:“楚王不必惋惜,來日方長。它日若遂凌云志,敢笑黃巢不丈夫。我走頭無路之時定要來投奔楚國,到那時再續(xù)友誼?!?p> 熊橫爽快地答應了,隨即又送上大量金銀和物品,說:“義渠君一路走好,咱們后會有期!”
熊橫親自送至城外,戀戀不舍地看著義渠駭?shù)纫恍腥藵u行漸遠,消失在群山叢林之中。
嚨行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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