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記錄了故事，也記錄著人事的變遷....
在那個群山包圍下的楊家莊，楊崇光已經(jīng)迎來了返鄉(xiāng)之后的第五個年頭，夏日炎炎，躺在藤條搖椅上的老人正在聽著眼前的稚童背誦百家姓。
“趙錢孫李，周吳鄭王。
馮陳褚衛(wèi)，蔣沈韓楊。
朱秦尤許，何呂施張。
孔曹嚴華，金魏陶姜。
戚謝鄒喻，柏水....”
稚童正是已經(jīng)五歲的楊國森，正在規(guī)規(guī)矩矩的背誦這腔調(diào)奇怪的四字經(jīng)文，因為大多數(shù)的文字都沒有聽過，所以稚童常常問自己的三爺爺為啥要記住他們，三爺爺總是一臉慈祥的告訴他這是因為以后他會認得這些名字的主人，并且在教給楊國森的時候總是穿插著一些故事，比如錢姓
的主人是個小胖子，手里總是有吃不完的零食，高興的時候會分享給別人，但是大多時候卻在悄悄的偷走別人手上的零食，而且別人總是反應(yīng)不過來。
因而在所有的故事中楊國森對這個小胖子總是又怕又愛，總想著吃他有一天可以吃到他手上新鮮的零食，卻又害怕自己手上的小魚干被偷走，畢竟那是二姐辛辛苦苦從二哥手里奪下來給自己的。
楊國森最歡的是姓阿的，聽說他總是喜歡管閑事，喜歡呈強扶弱，打倒的永遠是弱勢的一方，因而江湖傳說里沒有敗績。楊國森聽了一大堆的江湖好故事，卻總以為那江湖就在村口河流的盡頭，總想著自己可以跟上三爺爺?shù)呐郎讲椒ゾ湍茏约喝サ侥瞧贤嫠?，吃人家的小魚干。
在數(shù)過故事里的一個個名字之后，楊國森眼神明亮的看著三爺爺手上的魚干袋子，見到三爺爺半晌沒有反應(yīng)，楊國森聲音郎朗的說道:“三爺爺，我背完了。”
“嗯，明天咱們學(xué)算術(shù)，這小魚干你只能拿走三條，因為剩下的都游到你浪費的那一個月里嘍。一會去前院叫你大哥給你準(zhǔn)備一個一斤的綁腿。”楊崇光將魚干袋子甩給楊國森就翻個懶身愜意的睡著了。
楊國森捏出三條小魚干，一邊走，一邊吃著去找大哥。魚干的嚼勁讓楊國森走路緩慢，但是楊國森還是握著手里最肥的一條魚干遞給大哥說道：“大哥，三爺爺讓你給我做個一斤的綁腿?！币驗轸~干的香味，滿臉笑容的楊國森看著楊國樹，眼睛亮晶晶的。
楊國樹已經(jīng)十七歲了，滿身灰土的他今年剛剛忙完給大姐準(zhǔn)備的新房，看到自己長得壯實的弟弟，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說道：“三弟，一會兒大哥帶你去河里摸魚去不去?！睏顕鴺漤樖置鴹顕腻伾w頭，別說因為身高差距的緣故，楊國樹摸起來總是覺得順手無比，怪不得當(dāng)年老爹沒事就手放在我們頭上。
“好啊，大哥，你壓著我的頭，我容易長不高的。而且大哥你平時不是喜歡自己一個人去河里玩耍的嘛？”楊國森雖然興奮，但是一想到平時大哥總是跑來跑去就沒影子總是不大確定。
“不會的，當(dāng)年爹就是這么幫大哥壓著，大哥才長這么高的。話說不是得幫你做綁腿嘛，你還得去找大姐要兩個細麻袋子，我們得去河里取好東西。”楊國樹一臉神秘的說道，順手接過魚干就放在嘴里細細咂摸。
待魚干的肉味在嘴里慢慢的化開，似乎一天的疲憊都已經(jīng)消散。楊國樹抄起瓜瓢葫蘆就去屋里的水缸舀了一瓢水，咕咚咕咚下肚半瓢，隨后將剩下的一半水從頭灑下，水珠自頭發(fā)四散，露出一雙漆黑的眼眸，比身上的皮膚更加黝黑。
時過正午，楊國樹拎著一把鐵鍬，帶著拿著篩子和簸萁的楊國森，楊國森小小的身體一邊一件物什，走起路來很是費力，所以一雙眼神總是眼巴巴的望向什么都沒帶的二哥。
“看我做啥？我只是過來玩水的，所以其實你完全可以認為我只是順便走這條路?！睏顕忠荒樥J真的說道，但是眼角跳動外加嘴角邊掩飾不住的微笑，怎么看怎么像是在看熱鬧不嫌事情大。
“哦，所以二哥那魁梧生猛的身姿居然寧愿當(dāng)作空氣一般的擺設(shè)，那要是讓蔣姊美姐姐看到了，怕不是要笑的找不到北呦?！睏顕瓕W(xué)著三爺爺?shù)臉幼?，說著大人的怪話。
“你這？算我輸，來把簸箕給我，看你小胳膊小腿的，別累壞嘍?！睏顕终{(diào)戲著自家的弟弟。
“可不是，一會兒可得去姊美姐姐那里說說，今天太累了，二哥居然把那么重的篩子放在我懷里?！睏顕荒樋鋸埖拿嬉曋胺秸f道，完全不管自己二哥一臉驚怒的表情。
“好你個小娃，來把篩子也放上來吧。”楊國林一臉無奈，誰讓姊美那么疼自家的小弟呢。也怪那小子占著自己生的臉蛋紅撲撲的就撲到人家身邊，一口一個姊美姐，聲音脆的真是不像個小孩子。
“好嘞，就知道二哥是個勇猛非常之人?！睏钸^森將三爺爺描述張三的外形借用過來，也不管楊國林是否能懂，放下篩子甩開兩個哥哥就向著河流跑去，靈敏快捷的活活像一只被獵狗追殺的兔子。
......
楊國樹搖頭看著自己的三弟飛速跑到河邊，連衣服都沒脫好就一個生猛扎進了被大家修好的水壩里。水花濺的像是發(fā)了洪水，將要淹沒岸邊。
遠遠傳來不斷的咒罵聲音，以及三弟的小聲道歉直到最后的面紅耳赤喊聲，“我是楊明德的兒子，咋了？到我爹那里去說一遍這話？”楊國樹聽到這里覺察到水池里的人，大概在故意刁難自己的弟弟，三步跨做兩步拎著一把鐵鍬就站在了岸邊上，冷冷的注視下面的人。楊國林也是拎著簸箕喘著氣，怒視著下面的五個同齡人，大有一言不合就下去吃人的樣貌。
“我當(dāng)是誰呢？這不是在咱楊家莊下邊的小魚頭，咋滴，帶著小魚上來認祖?。?！”楊國樹沒有聽清水池中的幾人談話，但一見于家村的幾名大孩子半包圍的形式將自己的三弟圍在中間，而且三弟還有些面紅耳赤，就知道這幾人不是簡單的上來洗澡的，八成是過來找事的。所以當(dāng)下也是沒有客氣，直接出言調(diào)戲，眼神戲謔。
“嘿，我當(dāng)是哪個口氣這么大呢，這不是落榜三年的楊家貴秀才嘛，咋滴，你弟弟啊？”于家村的于海龍指著楊國森說道。
“怎么，不是我弟弟你就想在我們莊子的地面上欺負我們莊里的人？”楊國樹十分清楚自己的弟弟已經(jīng)報過自己的家門了，也知道最近的汛期，自己老爹因為水源問題直接將人家于家村的青壯摔在了地上，基本上是結(jié)下了梁子。但是想在自家地面上欺負自己八歲的弟弟，楊國樹不肯。
“那倒不至于欺負這么一個小孩子，但是這小子也不看池水里的人，自己一個猛子就扎下來，我們說兩句不是應(yīng)該的么？還是說你們楊家莊不準(zhǔn)備讓我們下游的人用這水了？”于海龍也是眼神不善，嘴角帶笑的反問，周邊的小弟已經(jīng)在上岸找衣服，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動手的架勢。
“你那是說兩句么？都指著我的鼻子問我有沒有人教了，咋滴？是要登到門口上來欺負我家的人了？”楊國森大眼睛里滿是委屈的淚珠，轉(zhuǎn)了三圈又三圈，但是就是不流下來，讓人覺得這孩子一定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呵，這么一聽，還準(zhǔn)備教教我楊家人怎么教人了？你們也配？既然你們都準(zhǔn)備穿衣服了，那就那邊的樹林里招呼兩下？”楊國樹居高臨下眼神輕蔑的看著于海龍。
“好啊，那就三局兩勝，摔跤單挑，摔服一方為止？輸?shù)娜私衲晗奶靹e下這條河，怎么樣？”于海龍哪受過這種窩囊氣，沒有看到自己的小弟遞來的焦急的眼神。
“哼，好，就這么說定了，輸?shù)娜丝蓜e反悔?！睏顕鴺錆M不在乎的看著于海龍，心里卻想著“這小子還挺精，居然在看不到岸上的情況下提出這種條件?！?p> 于海龍穿好衣服的時候剛好看到岸上的楊家莊的青壯和小姑娘越聚越多，心里也是吃驚不已，“這個楊國樹怪不得那么淡定，居然不聲不響的喊了這么多人，自己幸好沒占著人多說打群架”。原來是楊國林趁著大哥前沖的時候，進了路邊的楊國青家里，讓這個小伙伴去喊人，哪里想到村子里一半的年輕人都跑出來了，剩下的一半估計都在山里了。
.......
楊家莊村外的小樹林里，一片整潔的場地上，一邊站著楊家莊的二十多個青壯，男女都有，但是大多都是吃著瓜子，坐在一邊一段干枯的粗大樹干上，似是說著多么有意思的事情。尤其是以蔣國申為首，身邊站著三個姑娘，談笑間盡是歡樂，偶爾看一眼于海龍等五人。
于海龍看著對面的楊家莊眾人心里還是有點發(fā)毛，尤其是看到那個蔣國申，在哪都是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主，最主要的是這片場也太適合打架摔跤了，土質(zhì)松軟，甚至沒有一條干草雜物，想想都知道這片地是干嘛的。
于海龍盡量保持冷靜，但是還是有些顫音的說道：“咋滴？不會一會兒你們楊家人輸了，還要一擁而上打個群架吧？”
“別放屁了，就你們也配讓我們一起上，打群架？楊家哥三兒就夠打你們五個的了，我們就是過來看看某些人別使暗手?！笔Y國申一副大爺?shù)淖藨B(tài)，指著于家村五人一點情面不留。
“呵，聽這蔣公子的意思，我們應(yīng)該五個一起上才能招呼好你們哥倆兒？”于海龍沒有將那個半大孩子放在眼里，畢竟看起來也就是七、八歲的樣子，正常摔跤自己這邊也沒有合適的人選，索性不如將優(yōu)勢擴大至一個十歲的孩子打楊過森，自己這邊二打一，怎么都應(yīng)該不會輸。
楊國樹瞥了一眼蔣國申，想著這小子是不靠譜，在姑娘面前裝英雄，一點不考慮將自己這邊的實力暗中賣出去了，蔣國申在聽到于海龍的話也是有些神色尷尬。
“咋滴，這是害怕了？要不就早點認輸吧。”蔣國申嘗試救場。周圍眾人一片唏噓。
“我，于海龍在咱們這十里八鄉(xiāng)的怕過誰？！”于海龍也不可能在這么多人面前在認慫了。
“那就別廢話了，我們按規(guī)矩走，第一個讓我二弟國林上，你們哪個迎戰(zhàn)？”楊國樹也是不愿在廢話多生變數(shù)。
“聽說你們楊家莊的規(guī)矩不是從最年幼的開始么，我們這邊最年幼的對你那個莽夫弟弟怎么樣？”于海龍心思一轉(zhuǎn)，將隊伍里十歲的于禁推了出來。
“好啊，我接了。”卻是楊國森笑嘻嘻的說道。
“弟弟，你不記得楊家的家訓(xùn)了？”楊國樹有些焦急的說道。
“哥，信我，也要信咱三爺爺。”楊國森在楊國樹的身邊悄聲說道。
終于，小樹林之戰(zhàn)在楊國森的堅持之下，由楊國森對十歲于禁為第一戰(zhàn)拉開序幕。
夜空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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