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這個小城上的人對我外婆有種說不出道不明的尊重,不僅僅是晚輩對長輩的那種。我從不想過要去問問老師,她說了什么。反正結果就是聊完之后外婆來到教室收拾我的書包,我擔心的看著老師,她卻溫柔的對我說:“沒關系,落落早些回家休息,明天上學別遲到哦”
于是,我開心的收拾好東西拉著外婆的手蹦蹦跳跳的回家了
回家以后,我照常的搭起小板凳,在院子里寫數(shù)學作業(yè),通常這個時候呢外婆會拿起我的語文課本開始朗讀起古詩。從一年級的那首《元日》:爆竹聲聲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到后來的,到后來的什么呢,我記不得了。
門店有顆梧桐樹,是外公很早之前種的。夏夜的時候我就在這樹下,外公搭著一把躺椅,一把很大折扇,折扇上寫的是唐代詩人張繼的那首《楓橋夜泊》: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
我在樹下背乘法口訣,一一得一,二二得四。
外婆時而拿出一些瓜果給我們分著吃,時而和外公聊很多很多事。而外公則一扇一扇的驅(qū)趕我倆身邊的蚊蟲。有時候我故意說錯,然后外婆會嚴厲的瞪著我,她瞪人的目光十足可怕,以至于我背地里還偷摸學了很久終于學成出師,然后成了一個一個眼神都能讓別內(nèi)心膽顫的絕技。
一年又一年,大梧桐變成了老梧桐,等我記事的時候梧桐已經(jīng)大的可以為我們的房子遮擋毒辣的太陽光。我用石頭砸樹干,有時候還會從里面滲出水來,像一滴滴晶瑩的淚珠。
外公的身材高高瘦瘦,總是站在樹下,有時候雙手抱在胸前,有時候手摸著樹干發(fā)呆,空留著一副孤單的背影。我想這樹下有太多他和外婆的美好記憶,有太多他的過往和寄托。我想和他親近一點,也嘗試著像他撒嬌像其他小孩子作為孫子像老一輩的要零食吃,可終將是徒勞。我對他,從未有過孩子般嬌氣。
外婆過世后,我每天都會去找春曉曉。我悲傷的告訴她這世界上再也沒人疼愛我了,我的外婆去了天堂,是否會想念我,會想念外公呢?我多次夢見她,夢見與她打鬧玩耍,夢見她還能吃到她做的臊子面,還能和她在夏夜看星星,還能和她在樹下背古詩。想起這些,無數(shù)次哭著醒來,醒著想她。
于是在家人面前從不流露的情感在春曉曉面前全部都一覽無遺的展現(xiàn)出來,在她家里扮演十足的戲精。然后養(yǎng)成了一種先天絕學,左眼哭,右眼笑。
她家后面有一塊池塘,池塘邊有一顆很大的黃果樹。她能輕松的踩著爬到樹中間的位置,我能夠爬得更高,然后坐在樹上蕩著雙腿看遠一點的風景,這總會讓我想起電影怦然心動的場景,想起電影里的女主人公小小的身影獨自坐在大樹上,然后望著遠處的風景,想著自己喜歡的男孩,在我的心里,對畫面的女孩是無比喜歡和羨慕的,我想,如果我的生命里出現(xiàn)一個像布萊斯一樣的人,那我一定也要像朱莉那個純潔的女孩一樣虔誠而勇敢。
我心里默默對大樹說到,大樹啊大樹,我想在你身上刻寫我喜歡那人的名字,希望您不會疼。
然后在樹上刻上“謝喆”兩個字
當時我還不知道多年后自己是怎么哭的梨花帶雨再次和大樹說:“大樹啊大樹,對不起,哪怕刮掉你一身皮也不能讓這名字污了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