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云初起(三)
已是秋天,早晚涼爽,因此每天往天上人間跑竟也不覺得辛苦,月娘將從江南春帶過來的姑娘仔細的進行了挑選,加上從別處買來的,終于又選出了兩位入主京城四艷,這四人環(huán)肥燕瘦各有所長,若盈清麗脫俗,擅長撫琴,玉環(huán)體態(tài)豐滿,擅長吹笛,芷蘭嫵媚動人,擅長舞蹈,蘭馨溫婉可人,聲音極其悅耳,這四人各有所長,又極其貌美,因此名聲在京城中很快就流傳開來,每天慕名前來的人絡(luò)繹不絕,但都知道這里是有八皇子撐腰的地方,雖然只能遠觀,卻也還算規(guī)矩。
午后,走在街頭,不由有些感慨今年的夏天終究是過完了,許是我不曾用心,才覺得時間飛快,正想著猛然發(fā)現(xiàn)洛府門前一堆的人,引來不少路人圍觀,一頂華麗的轎子穩(wěn)穩(wěn)的落在門前,青蔥一般的手指掀開轎簾,熙珍在兩個丫鬟的服侍下緩緩的走下轎來,三夫人站在一旁忙撲了上去,我本來預(yù)備轉(zhuǎn)身從后門回去,偏被熙珍叫住了“你這是要往哪去?”,我只得退了回來,皮笑肉不笑的寒暄道:“妹妹回來就好”,她難得見我客氣,因而臉上很是得意,我站在一旁細細的打量著她,有些日子不見,胖了些,穿著一件大紅色的金線繡花外衣,里面一件紫色的銀邊長裙,挽著如云髻,頭上一朵粉色的牡丹,簪了六支金枝綴玉釵,手上金燦燦的手鐲,果然貴氣十足,三夫人見她這般光景,笑得合不攏嘴,也懶得理會我,許是我多心,看她面色蒼白隱約有些病樣。
她們母女二人正談笑風(fēng)生,忽然看見熙珍面色一沉,順著她的目光不過是地上有一小灘水漬,三夫人正困惑時,一旁的隨從立馬走過去趴在地上,眾人都不解時,才發(fā)現(xiàn)熙珍竟踩著他的背走了過去,我看得目瞪口呆,周圍的人也議論紛紛,她不過是個太子側(cè)妃竟然到了這個地步,我真恨不得上前給她幾個耳光,再三壓抑,我還是憤憤的回了屋。
“小姐,別生氣了,有的人攀了高枝,什么事做不出來”明月見我眉宇間全是怒色小心說道。
我并不是想不到她會這樣,只是一想起含若姐姐,心中更是不快,熙珍是太子的新歡,又有了身孕,加上性格驕縱,不難想象在太子府上是怎樣的囂張,含若姐姐只怕有氣受的,想到這里,我忙站起身來,決定去太子府上看看她。
因為是頭一回獨自去太子府,少不了多些規(guī)矩,先是請人送了名帖過去,定下了時間,再在家中備好轎,如約前往,到了太子府前,立刻有管家迎了出來,一時又有幾個丫鬟簇擁著我為我?guī)?,我心中暗自稱奇,含若姐姐實在是太客氣了。
此去并沒有到偏廳,而是被丫鬟帶到了池塘旁邊,臨水一角早設(shè)了桌椅,倚在花草叢中,的確很有意思?!昂艚憬?、宋姐姐”我快步走了上去,宋清秋見了我淡淡一笑,含若姐姐卻起身牽著我的手,“今日沒有外人,我們姐妹三人好好聊聊才是”,我點點頭,斜坐在椅子上:“想起去年中秋也曾經(jīng)在這里欣賞風(fēng)景,一年真的很快”,“你可覺得去年和今年有什么不同?”含若姐姐含笑看著我。
我平靜的看著四周,波光粼粼,青山含翠,不時陣陣的鳥鳴聲傳來,“若說景色,還是一樣美,大概變了的是人的心情”,宋清秋抬頭望了我一眼,冷冷的語氣:“洛小姐久居深閨,如何能有這樣的感觸”。我知道自熙珍嫁入太子府上,她對我就存有敵意,因此只是假裝不在意:“看事情的角度不同,自然感觸就不同,譬如這半杯茶水,有的人會想著為什么不是一杯,有的人則想著還好還剩半杯,兩種不同的心情看著一樣的東西感覺自是不一樣的”。含若姐姐略一思索:“聽清兒這樣一說,竟有些禪理了”,我想起那日在清涼寺曾經(jīng)偶遇含若姐姐,只是那時候不知道她跟熙遙哥哥的過往,也難怪她當(dāng)時如此激動以至?xí)灥?,到底是我觀察太不細致。
環(huán)顧四周一眼,隱約能看見前方綠林深處的點點粉紅,這樣的芙蓉想必極其絢麗,卻終究是要凋落的?!拔仪浦@樣的天氣,煮點螃蟹喝著桂花酒才是最愜意的”我說。
“這主意甚好,我雖不能吃螃蟹,也可以叫人弄些糕點來陪著二位妹妹一道,咱們下午賞滿園秋色,談詩詞歌賦,聊女兒心思,想想真是妙極”含若姐姐笑道。
我正欲開口叫好,卻忽然想起她的話因而問道:“姐姐為何不能吃螃蟹呢?”。見我突兀的話語,含若姐姐嬌羞的神情,一旁的宋清秋有些脾氣:“螃蟹寒涼,孕婦是不能吃的,你既然不能吃,何苦陪著我們”,“含若姐姐,你……”我大吃一驚。
“你若是心疼你妹妹,也就罷了”見我如此神色,宋清秋很不客氣。
“我并不是這個意思,熙珍雖然有孕,卻只是側(cè)室,到底是不同的,如今含若姐姐有了身孕,想必皇上和賢妃也極其高興”我說。
“行了,這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來了我家,就讓我做主”含若姐姐對著身后的人丫鬟揮了揮手,那丫鬟立刻領(lǐng)命退了下去。
看見含若姐姐此刻溫柔的神情,我?guī)缀蹩梢詳喽ㄎ跽湟欢ㄟ€不知道這個消息,否則今天她哪能有這樣的雅興跑回家去,只怕已經(jīng)氣得吃不下飯睡不著覺了。“宮中知道這事了嗎?”我問。
“昨天才請大夫瞧過,宮中還不知道”含若姐姐道。
“如今情況不同了,姐姐今后吃穿用住一定要小心,千萬不能有閃失,我看不管什么東西只要是吃下肚子里的都先用銀針驗過才好”我有些擔(dān)憂。
傍晚時分,涼風(fēng)漸起,花香四溢,我們?nèi)颂幵谶@湖光山色之中,看夕陽西下,賞云卷云舒,瞧大雁南飛,品美酒佳肴,實在痛快之至,“希望含若姐姐生個白白胖胖的皇子,宋姐姐早日尋到自己的如意郎君,我呢生意興隆日賺斗金,我們天天都有這樣的機會聚在一起”我借著酒意,大笑道。
“清兒妹妹真的醉了,女兒家如何能做生意”宋清秋笑道。
我笑而不語,此時此地此人此景早已深深的印入了腦海,許多年后,我再次回憶起這幅畫面:秀麗的太子府湖畔,三位飄逸的女子嬉笑言談,是多么美麗的事情。
“姐姐如何來了這里?”當(dāng)我在府門外見到玄櫻姐姐時,實在難以相信。
“你都好久不來宮中了,我悶得發(fā)慌,昨兒父皇心情終于有些好轉(zhuǎn),我一求他,他就讓我來了”玄櫻姐姐得意的看著我笑道,她今日穿著一件水綠色長裙,外面是一件厚重的真絲織錦綠紋花朵外衣,挽著如意髻,淺色的絹花一字排開,龍吐珠發(fā)簪斜插,少了在皇宮時的貴氣,多了些婉約秀麗。因為是微服私訪,父親正巧不在府上,就只我一人親自迎接了。
“怎么不見姨母呢?”她看我身后無人忙問道。
“天氣轉(zhuǎn)涼,她遷到了別苑養(yǎng)病”我說,說這話時,我也有些奇怪,因為母親不在,到底三夫人是在的,為何她也沒有出現(xiàn)?
至我房中,玄櫻姐姐四處一看,笑道:“你這里還真沒變化,跟我上次來的時候一樣”。
我笑道:“我可記得姐姐是在這里遇見熙遙哥哥的,難怪記得如此清楚”。
玄櫻姐姐搖了搖頭:“人家大老遠的來找你,你不領(lǐng)情就算了,何苦取笑人家”。
“我如何敢取笑你,對了,剛才你說皇上心情好轉(zhuǎn),難道最近他心情不好嗎?”我問。
“最近宮中是有些事情的,你可知道上次太子納妾,父皇為何沒去?”
我搖了搖頭:“圣上的心思不敢揣測”。
“那日是小皇子病了,付如呤急得不行,匆忙去找父皇,父皇遣了所有的御醫(yī)來診斷,都說病的厲害”
“那你說皇上昨天心情好轉(zhuǎn),難道是小皇子病好了?”我連忙問道。
玄櫻姐姐苦笑一下:“若是這樣就好了,小皇子病很是兇猛,經(jīng)過診治雖然保住了性命,但高燒太久,太醫(yī)說今后恐怕會變得癡呆”。
我心中有些難過:“付如呤所有的希望都在這個孩子身上,如此一來,她不知道有多痛苦”。
“是呀,初時她天天哭泣,父皇心疼她也還陪在身邊,只是后來每次去見她都這樣,父皇心生厭倦,如今已不再去她宮中”
一個女人失去了孩子又失去了丈夫的寵愛,該是多么的凄涼,付如呤機關(guān)算計,終于得到榮寵卻又落入這樣的地步,人生真是變幻莫測。
“那皇上昨日為何高興?”我問。
玄櫻姐姐瞪大眼睛看著我:“告訴你一件絕對想不到的事情,還記得上次南宮誠入宮覲見時帶的那個侍衛(wèi)嗎?”
我立刻想起那個成熟穩(wěn)重的男人,“一直盯著姐姐的那位?”。
玄櫻姐姐臉一紅,繼續(xù)道:“我原以為他只是一個普通的侍衛(wèi),誰知道是南國的太子南宮澈,不久之前南王病逝,他已經(jīng)繼承王位”。
原來是他,我早感覺他器宇軒昂,身份尊貴,沒想到混得這么好,“他繼承皇位跟皇上有什么關(guān)系?”。
“西聯(lián)國你聽說過吧?他們一直在邊境惹事,圖謀不軌,父皇深惡其行,雖然以往也有派軍平定,但最多是把人家趕跑,你一走,別人又卷土重來,防不勝防。這次南宮瑾修書給父皇,愿意結(jié)為聯(lián)盟,共同對抗西聯(lián)國”玄櫻姐姐緩緩說來。
我和玄櫻姐姐又絮絮叨叨的聊了一會,她便起身告辭,“熙遙哥哥很快就回來,你再等等吧”我說,玄櫻姐姐猶豫片刻,終于還是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