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不敢進家門的程曉

　　今天是程曉出去做志愿者的第三天，這三天里我的內(nèi)心無時無刻不在糾結和難過。這三天，過得真是好漫長的三天。中間程曉也有給我發(fā)消息回來，還拍了照片給我，拍的是他住的地方。其實根本算不上什么住的地方，就是個集裝箱做的房子。里面除了一張床之外，就是一個電磁爐和熱水壺，別的什么都沒有，條件簡陋得可憐。

　　今天他倒是給我拍了個小視頻，視頻里他全身武裝地穿著防護用具，好像正在爬樓去送物資給小區(qū)的一戶人家。真希望他不是去的確診的那棟樓，唉。

　　事情到了現(xiàn)在這個樣子，我也不好再多說什么了，只是一個勁兒地叮囑他一定要注意防護。消息發(fā)給他，他就再也沒回我，直到現(xiàn)在。這個死木頭，實在是太討厭了。

　　今天下午的時候我聯(lián)系上了學校的老師，老師給兒子布置了一個星期的作業(yè)，總算將這個皮猴關進了籠子。不然他一天到晚就拿著手機打王者，煩死了。

　　晚上的時候，奶奶打了電話過來。聊著聊著就問程曉在干嘛，怎么打電話不接？我忍著沒告訴老太太程曉干什么去了，怕她擔心，就說程曉在書房看書呢。奶奶說看新聞上講現(xiàn)在這個疫情很嚴重，老家那邊也開始封村了。但是她覺得鄉(xiāng)下這會兒肯定要比城里安全一些，希望程曉帶著我們回老家躲躲。我只好應著說等會兒跟程曉說，但是這木頭都出去做志愿者去了，我怎么跟他說啊。

　　唉，真是煩人啊。

　　這三天我這腦子里滿是想著程曉在外面會不會遇到什么危險，滿腦子都是壞的想法。

　　他要是摔倒了怎么辦？現(xiàn)在外面都沒有行人了，就算摔倒了都沒人看到。

　　就算沒摔倒，他會不會餓著呢？現(xiàn)在小區(qū)的各家各戶都在喊物資不夠，他一個志愿者肯定會把物資先緊著其他人先用，自己會不會沒糧食吃??？

　　還有防寒，外面天氣這么冷，要是把他凍著怎么辦??？

　　就算沒凍著，也餓不著，可外面還有病毒啊！他要是感染了病毒怎么辦??？

　　真的，這三天好難熬啊。天天腦子里胡思亂想，夜里做夢都是噩夢。

　　我的程曉，你怎么就這么傻呢？！

　　哎，眼淚怎么這么不爭氣?。?p>　　好在這家伙還算有良心，剛剛九點多的時候發(fā)消息給我說，他等下要回來一趟，讓我給他準備些換身衣物，他身上的衣服都臭了。

　　臭了好！讓你不聽話，自己往外亂跑。讓你不顧家，逞能。

　　我把程曉要回來這事剛剛告訴了兒子，兒子歡喜地一蹦三丈高，開心得不行。這臭小子雖然嘴上說的大義凜然，但心里還是牽掛著他爸爸。我剛剛跟他談好了，讓他先把今天的作業(yè)全部做完，然后上床睡覺，等程曉回來我就喊他?？蛇@臭小子居然說不樂意，他得等到他爸爸回來。哎，也是個犟種，這父子倆一模一樣。

　　從接到程曉消息后，我就開始給他打包東西了，弄了滿滿兩大箱子。后來發(fā)現(xiàn)實在是有些多，又刪減了一些，但是還是裝滿了一個28寸的行李箱。里面裝了一些吃的，什么火腿腸啊香腸啊方便面啊什么的，雞蛋我沒放，怕碎了。還有就是衣物，里外穿的衣物都準備了三套。小區(qū)封鎖時間要一個月，這才過去幾天時間，那程曉就還得做二十多天的志愿者，只怕這三套衣物都不夠。但我又不敢再多準備，箱子實在沒地方放了。

　　等啊等啊，直等到剛剛十二點多了，才收到程曉的消息。這個死木頭，總算是回來了。

　　我滿心歡喜地打開門，本想著耷拉著臉不睬他，但是想著他在外面吃了那么大的苦，還是給他一個擁抱吧。但是門外卻沒有他的身影，我左看右看都沒找到他。是他讓我開門的，但是開了門又見不到人。這是搞什么鬼??！

　　剛剛就在我猶豫之間，程曉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了下來，這家伙跑到上面一層去了。他居然讓我把東西放在門口就行了，他等下想辦法給拿回去。我一聽就急了，都到家門口了，不回家這算怎么回事??！

　　我就不理他，非要他出來，但這木頭就是不肯。我心想著這家伙肯定是怕身上有病毒，如果離我距離近了會傳給我?？晌也慌掳。硕嫉郊议T口了，你不進來這算怎么回事嘛。哎，一時不冷靜我就把他給罵了。這家伙只聽不還嘴，反正死活就不肯進家來。

　　兒子聽見外面的動靜，從床上一溜煙竄了出來。大聲喊他，他也只是回應了幾聲，反正還是不肯進家門。我摟著兒子，眼淚流得到處都是。

　　這人，怎么就這么犟性呢！

　　看程曉死活不肯進家門，沒辦法，我只好把箱子拖出來放在了樓道里。程曉看我把箱子拖出來了，喊東西太多了，他拿不走。我說不是有電梯嗎？程曉說我們這棟樓電梯也停了，他是爬樓爬上來的。

　　我的天吶，我們這是二十五樓啊。

　　這傻瓜，我真的不知道說什么才好了。

　　程曉催著兒子回去，這臭小子說看不見爸爸就不回去，爺倆就這樣在樓道里杠上了。最后，還是程曉贏了。他居然答應兒子，等他下次回來的時候給兒子帶一個樂高玩具。兒子也是個見利忘義的家伙，轉頭就跑了。等兒子回房間后，我問程曉哪兒弄樂高去？程曉說是騙兒子的。

　　這個騙子。

　　兒子回屋后，程曉就催著我回家，不讓我在外面呆著。我也沒辦法了，只好再三叮囑他一定要注意防護，千千萬萬不要逞強做自己做不了的事情。程曉一一答應我了，最后突然問家里還有沒有餃子。我說有，然后就趕忙給他拿了一袋餃子。我想下一碗給他，但他不要，他自己回去。

　　最后，我還是沒能拗得過他。程曉說了我要是不進屋他就一直在樓上呆著不下來，我進屋了他才下來拿東西。我沒辦法，只能關門。

　　這家伙居然為了防止我突然開門，還說如果我開門的話他就暫時不回來了。

　　哎，你愛回不回！不回拉倒！

　　可我這心里怎么這么難過啊。

　　蒼天保佑，讓他不要受苦，雖然是他自己作的，但是還是要平平安安啊。

　　吳曦記于家中，2020.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