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銀杏

　　第二天一早袁野在操場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做的不錯！”周靜婷對壯丁的積極性表示滿意。

　　“所以你一大早上來這不會是為了監(jiān)工吧？”袁野打量周老師一身的運動裝。

　　“我可沒那么無聊，日常晨跑而已。”周老師抬腿原地跑：“跟上。”

　　袁野跟著邁步，略顯艱難地跟上周老師的步伐。

　　三月六點鐘的太陽還算溫和，滿目金黃，青春與朝陽同頻共振。

　　“你家在旁邊？”周靜婷摘下毛巾擦拭薄汗，袁野已經(jīng)累到喘氣。

　　“沒，不算很近?！?p>　　“那你怎么沖澡？”周老師丟過來一包紙巾。

　　“……那就不沖吧?！?p>　　“算了，”周老師想了想，“跟我來?！?p>　　帶著袁野到了學(xué)生宿舍，周靜婷直接跟宿管交涉。

　　“這是我親戚，以后早上會來這里沖澡，麻煩照顧一下?！?p>　　“沒問題！”宿管是個大叔，笑得十分爽朗：“周老師要不要留下來對付一口？”

　　“我就算了，還得回去照顧另一個小姑奶奶……”周老師扶額，一副很頭疼的樣子。

　　“哈哈哈……”大叔一時不曉得說什么，尬笑，目送周靜婷慢跑回去。

　　“浴室在里面……”大叔指引袁野去沖了澡。

　　“阿爹！我的大富翁不見啦！”不久袁野沖完澡，里屋有個青年探出頭來，語氣十分稚幼。

　　“這是我兒子，他出生時出了點問題，得了智力障礙?！贝笫甯敖忉屃艘痪洌缓筝p聲細(xì)語地哄著大船：“大富翁啊，就在閣樓里啊，又忘記了吧？”

　　“哦，”大船想了一會兒，把袁野拉走：“哥哥也一起?！?p>　　宿管大叔略有擔(dān)憂地看著袁野，生怕他做出什么事情。

　　“好?！比欢盎卮稹?p>　　“那你們先上樓，早飯好了我再叫你們?！贝笫逑肓讼脒€是決定相信袁野，或者說周靜婷。

　　“我叫袁野，你呢？”袁野先做了個自我介紹。

　　“于大船。”大船擺弄著大富翁的小配件，聞言抬起頭大大地笑了。

　　“你會玩大富翁嗎？”

　　“不會?！?p>　　“那我教你吧！”大船眼睛亮了一下。

　　“規(guī)則是這樣的……”好不容易有個能說話的同齡人，大船興奮地給袁野介紹著袁野早就知道的規(guī)則。

　　“我明白了，開始吧。”耐心等大船說完，袁野擲出了骰子。

　　“袁野，給錢！”于大叔一上樓就見大船對袁野伸手，讓他松口氣的是，袁野交給大船的只是幾張花花綠綠的小紙片。

　　“大船，袁野，吃飯了?！庇诖笫搴傲艘痪洹?p>　　“我想在樓上吃。”大船耍賴。

　　“不行，而且袁野等下還要去上課?！庇诖笫寰芙^了大船。

　　“那好吧?！贝蟠谋砬橄袷怯悬c不開心，但很快就換上笑臉：“阿爹做的包子可好吃啦，袁野你一定要吃十個！”

　　“我吃不下十個?！?p>　　“那就五個！”

　　“我盡力?！?p>　　“那明天你還來嗎？剛剛那局還沒有打完?！?p>　　“以后我每天都會來。”袁野又破一戒。

　　“好??！”

　　早飯也不過是簡單的豆?jié){油條包子。

　　“很好吃?！痹皩嵲拰嵳f。

　　“謝謝。”于大叔當(dāng)然不是感謝袁野夸贊自己的廚藝。

　　“不必，跟大船相處很舒服。”

　　“周家那個小丫頭也這么說?！庇诖笫逋蝗桓锌?p>　　“嗯?！?p>　　“大船再見。大叔再見?！憋埉呍案孓o。

　　“袁野拜拜！”大船揮手。

　　“吶！”江欲行依舊踩著鈴進(jìn)教室，丟給袁野個盒子。

　　“這是什么？”袁野開盒，拎出一條環(huán)狀紡織物。

　　“發(fā)帶啊?！?p>　　“給我這玩意兒干嘛？”袁野望文生義：“給我扎辮子？”

　　“……”江欲行無語，“這是防止汗滴眼睛里的，套腦門上，誰給你扎辮子了……”

　　“哦。”袁野收下，記得周老師今天也戴了個？

　　“還有啊，我老姐叫你這兩個月別剪頭。”江欲行繼續(xù)碎碎念，然而袁野已經(jīng)掏出四月份的《萌芽》來看了。

　　至于為什么三月末就能拿到四月份的期刊，袁野表示這很正常。

　　“看完記得給我?！苯衅鋵嵤侵覍嵉摹端寄衔膶W(xué)選刊》讀者來著。

　　“自己拿?！痹暗臅谧蓝蠢?，袁野每次在被發(fā)現(xiàn)的邊緣瘋狂試探后卻又安然無恙，這時候江欲行就無比想提醒老師翻翻袁野的桌洞。

　　“真是的，偶爾也給我好好學(xué)習(xí)一下??！”江欲行忿忿不平，完全忘記了自己的努力也配不上成績。

　　“我就是這樣的人，再努力成績也不會變好多少?！痹白哉J(rèn)為是那種有點小聰明卻又不是太聰明的人，又深愔考試技巧，重要的數(shù)學(xué)課倒是聽得認(rèn)真，語文英語之類的就全程劃水，看了那么多書有一點好處就是語言天賦一類的東西，語文隨隨便便考倒也過得去，英語全靠初中的老本加語感。江欲行覺得袁野要是肯多花點時間又是個學(xué)婊無疑。

　　奈何袁野抱著消極度日的想法，江紅葉說這也是改造計劃的一部分。

　　端看老姐怎么做了吧。江欲行想。

　　“你要競選學(xué)生會主席？”“家”里，周愉有點吃驚。

　　“是啊，高中三年，總要做點能留下痕跡的事嘛！”江欲行不忘拉票：“我要你們班的選票！”

　　“包在姐身上！”周愉說得豪爽其實另有所圖：“那我以后出門的假條就包在你身上了?！?p>　　“ojbk！”兩人一拍即合達(dá)成交易。

　　“等下，這里還有個活人，”周愉看向袁野，再次戲精附體，“要想辦法讓他閉嘴?！?p>　　“我沒興趣到處亂傳你們的py交易?！碧脹]跟她對線，袁野懟人技藝都有點生疏。

　　“py交易？什么叫py交易？Py，就是朋友，朋友之間的事，那能叫交易嘛？那叫團(tuán)結(jié)友愛互幫互助！”周愉總是能找到奇妙的角度。

　　“耳目一新?！蹦魏文橙擞望}不進(jìn)。

　　“不過要競選的話我也會投你，”袁野突然表明立場：“聽說學(xué)生會將接管大部分學(xué)生管理權(quán)，我被地理老師繳掉的書就包在你身上了?！痹瓉硪彩橇碛兴鶊D。

　　“怎么就沒有一個人出于朋友義氣不計回報地投我一票呢？”江欲行突然感到一絲凄涼。

　　“那么你就當(dāng)作我是出于朋友義氣才把票投給你的吧，”袁野點點頭：“你也別忘了幫我把書拿回來就是了?！?p>　　“……混蛋！”

　　“可是他還不一定能選上嘞！”周愉再補(bǔ)一刀，“現(xiàn)在就想著分贓是不是有點早？”

　　“……”太痛了。

　　“可是他是校草，總有個光環(huán)加持吧？”江欲行好受了一點。

　　“在談戀愛的校草就不是校草了?！边@……溫柔的一刀？

　　“那其他候選人呢？”

　　“不知道，如果都不怎么樣的話，老江還是有可能的。”

　　很好，一人一刀，江欲行已經(jīng)瀕死了。

　　“還有啊，”周愉還是不打算放過江欲行，“你天天中午泡在這，不需要去談戀愛嗎？”

　　“欸？”江欲行出于有點懵跟反應(yīng)過來了之間。

　　“嘖嘖嘖?！敝苡浔梢钠沧?，“男人果然都是大豬蹄子。”看著江欲行飛奔出門。

　　“請不要誤傷無辜群眾?！痹安幌霌?dān)著這么奇怪且明顯含“貶義”的稱號。

　　“你也跑不了！”周愉指的是韓敢的事，心想要是這家伙察覺到哪怕一點并且給點回應(yīng)……算了還是不想了。

　　“是是是！”袁野敷衍，并轉(zhuǎn)移了話題：“友情提示：你再不睡就上課了。”

　　“不睡了，找憨憨去?！?p>　　“轟隆??！”就在周愉準(zhǔn)備出門的時候一道驚雷閃過，把周愉嚇得縮回去，也因此失去了平安回到教室的機(jī)會。

　　一分鐘后大雨滂沱落下。

　　“怎么每次跟你一起都沒什么好事？”小朋友無能遷怒。

　　“講道理，上次還是我冒雨給你拿的傘?！痹皩@個忘恩負(fù)義的白眼狼無語。

　　“那……”還被說得不好意思了，猶疑地瞟向袁野。

　　“別看我，今天沒帶傘。”社會實踐的時候帶過去后直接又帶回家了。

　　“那我再睡會兒?！敝苡鋺阎唤z僥幸，萬一一醒這雨就停了呢？

　　而袁野不會跟她說的是，她一頭埋進(jìn)松軟的枕頭的樣子，像極了鴕鳥把頭埋進(jìn)沙灘。

　　他手里的書這樣寫：“房里有金粉金沙深埋的寧靜，外面風(fēng)雨琳瑯，滿山遍野都是今天?！?p>　　他抬起頭，光影玩了一個小把戲，婆娑樹影投下，女孩銀杏葉狀的小揪似要就這樣飛舞起來。

　　再矜持的心，也想輕撫它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