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急到工地的時候,工頭已等候多時,不耐煩道:“你這娃咋回事?昨天求情下話的說要來干活,今天就遲到,怎么回事?”
慕急擦了擦頭上的汗珠,說:“對不起,對不起,今天路上出了點狀況,我來遲了,真的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工頭叼了一根煙,說:“行了行了,趕緊去干活!”
慕急:“好嘞!”
工頭本想著這么一個瘦弱的男孩干不了什么,想著打發(fā)一下就讓慕急走,可一下午的功夫,慕急竟搬了別人兩倍的磚塊,別人休息也好吃飯也好,都跟慕急無關(guān)似的,渴了就去水龍頭那里洗把臉漱口水。
旁邊的人看不下去了,就調(diào)侃道:“娃呀,你這是多缺錢?。磕隳昙o(jì)輕輕的就干我們這些話,等你長到我們這么大的時候你要干啥?。俊?p> 慕急笑了笑,說:“我長到你們大的年紀(jì),是要念書當(dāng)老師的,我才不干這些!”
那些人聽了哈哈大笑,說:“你這娃呀,口氣大得很,人家們當(dāng)官的人像你這么小年紀(jì)就去讀書了,你不念書來這里搬磚,還指望以后當(dāng)老師呢!你咋不說你當(dāng)大官哩!”
慕急:“我又不是不去念書,還有,我不喜歡當(dāng)官,我不會當(dāng)官的!”
那些人笑的越發(fā)的狂妄了,說:“你這娃娃口氣真不小,這哪個人不指望自己當(dāng)個大官,你倒好,還嫌棄起來了?”
慕急:“人各有志?!?p>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說什么也聽不懂,小小年紀(jì)就像個小老頭似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師?老師哪有官賺得多…”
慕急不想聽他們說話,便獨自干起活來。
今天的天異常的悶熱,三人走到一般的時候,鵝蛋般的雨點子下了起來,不一會兒,烏云密布。
燕琴:“今兒個可真是挑了個好日子??!啥都讓我們碰上了!”
黑嫂:“這天氣說變臉就變臉,哪能是我們能知道的??!”
章彩兒:“快別說了,往家跑吧!”
慕急正搬著磚,只見大大小小的雨滴落在磚上。
工頭把毛巾往肩上一搭,喊道:“停,停了啊,停一停,先來避避雨?!?p> 所有人都跑到了屋檐底下,慕急心里面卻萬分交集,看這雨來勢迅猛,不像是會停的樣子,如果一直避下去,這活就沒法干了,他又不可能明天再來,索性把最后一點搬完,拿了工錢走就是了。
慕急冒著大雨繼續(xù)搬著磚,旁邊的人都喊道:“娃子,快過來避雨…”
工頭也喊道:“快過來,別搬了?!?p> 慕急:“再剩最后一點,我趕緊搬搬就完了,我沒事…”
工頭:“這娃咋死犟死犟的!”
雨勢迅猛,下著下著就下起冰雹來,一顆顆像冰糖似的冰雹砸在地上,像是地上鋪滿了白紗一般。
慕急搬完最后一塊磚,就趕忙跑到了房檐底下去避雨。
那些人給他挪了個位置,他擠在他們之間。
其中一個看著年輕點的拍了拍他,小聲的說:“你咋這么犟,讓你過來就過來!”
慕急笑了笑,說:“我不是想拿工錢嘛!也不能白來一趟吧!”
年輕人:“那你也不能不要命了吧!你看看自己的背,都被砸紅了?!?p> 慕急轉(zhuǎn)身看了看,背心沒覆蓋到的地方確實紅了,他轉(zhuǎn)身笑著說:“沒事!”
旁邊一個年約四五十的人說:“你看著也就十來歲的人吧!咋跑來搬磚來了?”
慕急:“想賺點零用錢?!?p> 那人說:“喲!這么小點人,還不夠你花的錢!”
慕急:“嘿嘿…”
等了一會兒,這雨卻越下越大,沒有絲毫要停的意思。
工頭又點了一根煙,嘬了兩口,傳到一個人手里,說:“冷的要死,給兄弟們一人嘬一口…”
煙從一個人的手里又接到一個人的手里,接到年輕人手里的時候,年輕人轉(zhuǎn)頭問慕急:“你會嗎?”
慕急搖了搖頭,又學(xué)著年輕人的話問道:“你會嗎?”
年輕人搖了搖頭,說:“不會啊,但可以學(xué)啊!”
年輕人說完話緊接著學(xué)著那些人的模樣嘬了一口煙,猛地一口下去,年輕人咳嗽起來。
旁邊等著的其他人已經(jīng)不耐煩了,開始嚷嚷道:“怎么回事?不會抽還逞什么能?磨磨唧唧的,煙都著完了!”
年輕人把煙拿到慕急身邊,說:“快,麻利點嘬一口,人家們催著呢!”
慕急忙用手堵住嘴,說:“不不不,我不抽…”
年輕人:“嘁!沒個男人樣!”
年輕人轉(zhuǎn)身把煙給了下一個,瞪了瞪慕急。
年輕人:“放到嘴邊的好東西不抽干嘛?傻子!”
慕急:“誰說那是好東西了,你剛剛放到嘴里嗆的臉紅脖子粗的,那還能算好東西嘛!”
年輕人:“傻子,你知不知道有錢人必備的三樣?xùn)|西是什么?”
慕急:“什么?”
年輕人:“錢、煙、女人?!?p> 慕急:“才不是呢!”
年輕人:“你這傻子那你說是什么?”
慕急:“我覺得有所作為的的人所必備的三樣?xùn)|西,一定是知識、責(zé)任、精神氣兒?!?p> 年輕人:“哈哈哈,你這人真有意思,胡說八道什么呢!小小年紀(jì)哪學(xué)的這些詞,胡說八道!”
慕急:“我沒有胡說八道!”
年輕人:“得得得,你以后就帶著你的什么知什么識的過你的下輩子去吧!”
慕急:“哼!”
工頭:“這雨咋越下越大呢!”
“是啊,這雨都快淹上這臺階上了!”
“這咋辦?。空丶野??”
“這雨下得,肯定又是哪兒的地遇上災(zāi)了!”
“這冰雹也沒個停下的意思,咋辦啊!”
慕急也越來越焦慮,他不能像他們那樣一直待在這里,他還得回家。
慕急低著頭竄到工頭那里,說:“叔,我的工錢能不能先給我結(jié)了,我著急回家?!?p> 工頭望了慕急一眼,說:“你說什么?這雨太大了,聽不見吶!”
慕急大聲吼道:“工錢,我說工—錢……”
工頭:“工錢?這活做了一半,哪來的工錢!”
慕急:“沒做一半啊,不是都搬完了嗎?”
工頭:“這雨這么大,你沒長眼鏡嗎?看不見嗎?我們都停下了,還做什么?”
慕急急的跳腳,說:“叔我這干了一天了,你好歹給我點錢?。 ?p> 工頭:“沒有!”
慕急:“你…你怎么能這樣!”
工頭:“你看看…你看看這兒這么多人誰來我跟前要工錢了?你睜大眼睛好好看看!”
慕急:“我…”
坐在臺階上的人都開始說:“對啊,我們誰也沒去要工錢??!”
“這雨下這么大,把工都?xì)Я耍€要什么工錢!”
“就是啊,下雨了,毀工了,不要錢不是規(guī)矩嘛!”
“一個毛都沒長全的孩子,跑來搬磚,還指望給你錢…”
……
工頭看著慕急站在暴雨里,冰雹一個個砸在他的臉上頭上,忽覺過意不去,便從口袋里掏出一根煙,遞給慕急。
工頭:“毛孩子,給你根煙,別不識抬舉?!?p> 慕急惡狠狠的盯著工頭,一言不發(fā)。
工頭被盯得發(fā)怵,罵道:“盯什么盯,別礙眼,快拿著煙走!”
慕急攥緊拳頭,心中說不出來的難受襲來,他走過去,接過工頭的煙放在口袋里,正要轉(zhuǎn)身往回走的時候,那里面的一個痞子模樣的人跑過來一腳踢在了慕急的屁股上面。
慕急一下子倒在地上,泥沾了一身。
“哈哈哈哈哈哈”
“這種天氣還能看見這種戲文一般的東西,哈哈哈哈…”
工頭:“哎,夠了,夠了?。 ?p> 慕急吃痛的從地上爬起來,頭也不回的往回走,還未走遠(yuǎn),便聽見一幫人哈哈大笑,慕急走在暴雨里,雨和冰雹像尖刀刻在臉上般打在臉上。
要是在平日里,以慕急的脾性,他肯定會沖過去打起來,會沖過去揪起工頭的領(lǐng)子好好問問他,為什么干了一天的活卻沒有工錢?
可是,他不敢了,上次申多的事情,要不是自己沖動,怎么可能會變成那個樣子?
這次人多勢眾,自己勢單力薄,還離家遠(yuǎn),要是在這里吃了虧,他以后該怎么辦?村里面申多的事情已經(jīng)讓他苦不堪言了,更何況現(xiàn)在這種情況,萬一惹了上次一樣的麻煩,那還了得?
工頭:“這種毛孩子真好騙,干活還挺厲害?!?p> 年輕人:“就一傻子,連煙都不會抽!”
“哈哈哈哈哈哈”
“那我們啥時候發(fā)工錢呢…”
“哈哈胡哈哈哈哈哈哈”
“工頭會不會也給我們一根煙,哈哈哈哈哈…”
“怎么可能,工頭才不是那樣的人…”
“除非你是個毛孩子,還是個傻子,哈哈哈哈…”
工頭:“等雨小了,就給你們發(fā)工錢,別急??!”
“好嘞!”
“今兒這孩子可真是個有意思的”
“看著脾性挺大,結(jié)果連個工錢都不敢來要…”
“哈哈哈哈哈哈”
年輕人嘴里嘀咕著:“哎呀,那可是一根好煙啊,這倒還白白便宜了那小子!”
慕急越往村里走,雨勢就越大,他的眼睛被雨水砸的睜不開眼,他只好脫下背心光著膀子,把背心高高舉在頭上避雨。
一不留神,他就被地上的冰雹滑倒,他跪在地上,看著絲毫沒有要聽的意思的雨,委屈一下子竄上了心頭。
他在雨中大喊,他怒吼,他訴盡委屈。
“啊——”
“啊——”
“為什么?”
“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我沒有殺人,沒有殺人…”
“你們不信我,你們?yōu)槭裁床恍盼摇?p> “我疼爸,疼媽,疼弟弟,我救小動物,我?guī)湍棠虪敔敻苫?,我干了這么多好事,可為什么還是這樣難過?”
“我好想上學(xué)啊…”
“為什么哥哥能上學(xué),我就得留在家里幫忙干活?”
“為什么?”
“我好難受啊…”
“我什么時候才能還清申爺爺?shù)腻X啊…”
“我該怎么辦?。 ?p> “我該怎么辦??!”
“我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