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我沒有撒謊

　　堂上姜晚旭正襟危坐，神情冷峻的看著下面跪著的三個人，一邊是孫朝和他的妻子，一邊是這里的縣令龔向丹。

　　聽說這次的事情，還牽連到了這里的縣令龔向丹。

　　季宛初候在偏堂，探著身子看向公堂那邊的情況。

　　“大人，我沒有散播謠言，我沒有撒謊，我見到都是真的！”孫朝跪在堂下，一臉惶恐。他不明白這件事情為什么最后會變成這個，差點給自己惹了殺身之禍。

　　身后的妻子似乎是被這場景給嚇到了，有些微微發(fā)抖。

　　“好，那你就把那天你看到的如實說出來?！苯硇癜欀?。

　　孫朝猶豫著點了下頭，似乎不太想回憶這件事情，眼神里浮現(xiàn)出來的恐懼都落入了季宛初的眼里。

　　半個月前，孫朝的妻子得了風(fēng)寒，他便去鎮(zhèn)里買了些藥材回來，回來的路上忽然下起了雨，這時剛好走到老宅門口，也沒多想，便跑進(jìn)去躲雨了。

　　龔家老宅位處南塘西邊，那邊本來就人煙稀少，加上當(dāng)時老宅初建時，龔老爺圖清凈，看中了那邊一處竹林，建的位置本就偏。

　　不過據(jù)說這幾年那邊風(fēng)水不怎么好，漸漸地很多人都搬走了，那一片地方便荒廢了。

　　平時也會有過路的商旅或者趕路的行人在那里歇腳露宿，一直都未曾聽聞有什么鬧鬼的傳言。

　　當(dāng)然，一般別人歇腳，也就在老宅的大堂內(nèi)休息，因為老宅比較大，加上許多年沒有人住過，里面蛛網(wǎng)斑駁，門窗破敗，雜草叢生，蕭條中帶著幾絲幽幽的寒意。

　　用老一輩人的說法，就是常年不住人的屋子，沒有生人氣，容易住些荒郊野外不干凈的東西，是以基本沒什么人回去宅子里面。

　　當(dāng)然荒廢這么多年，肯定是有大著膽子的人進(jìn)去的，卻也一直沒有聽說那里有什么鬼怪傳聞。

　　孫朝當(dāng)時也只是在大堂內(nèi)躲雨，但那天大概是因為下雨，遠(yuǎn)遠(yuǎn)看到一只兔子跑進(jìn)了宅子深處。

　　想著自己妻子重病，能打個野味回去補補身子也是挺好的，加上自己本身就是以獵為生，幾乎沒有猶豫的就追了進(jìn)去。

　　雨下的很大，天空陰沉沉的，讓本就不太明亮的宅子更加陰暗，那只兔子沒一會兒就跑沒影了，孫朝也不知道自己跑進(jìn)了哪個偏院外。

　　此時，天空被一道閃電撕開，照的整個院子都是煞白的，轟隆隆的雷聲讓躲在暗處的兔子又嚇得竄了出來，直直往院里跑去。

　　一聲炸雷從天邊滾過來，孫朝盯著門口，“今天非得逮到你不可！”說罷快速追了進(jìn)去。

　　那只兔子大概是被雷聲嚇到了，在里間院子里亂竄，那院子不大，他很容易就捉到了那只兔子。

　　“好久不見?！?p>　　身后突然傳來一個人的聲音，聲線細(xì)膩，一聽便知是個女子。孫朝提著手里的兔子，以為是哪個避雨的姑娘家，但轉(zhuǎn)了一半的身形忽染一頓。

　　他現(xiàn)在就在這個院門處，聲音是從背后傳來的，也就是這個院子里面。他剛剛捉兔子廢了一番功夫，這個小偏院面積不大，他捉兔子幾乎把這個小院子跑了個遍。

　　這院子里陳設(shè)十分簡單，除了瘋長的雜草，就只有一個石桌，石桌旁一棵紫藤樹，再無其他，怎么突然間多出一個人來？

　　想到這里，他的后背頓時起了一層細(xì)密的小疙瘩，后面卻再沒有什么動靜了。

　　難道是自己聽錯了？

　　孫朝僵硬的轉(zhuǎn)過身體，這一眼他簡直是汗毛倒豎，手里的兔子都拿不住了。

　　院里的紫藤樹下，站了一個人。一身燕羽青灰長裙，襯的整個人都淡淡的。

　　天空又劈下一道閃電，孫朝這才看清那個女子的面容，清秀的眉眼微微上揚，帶著一絲不屬于女子的英氣。眼神卻不是看向他的，而是盯著空氣中的某處。

　　最讓他驚悚的是，現(xiàn)在明明下著雨，可那個女子卻完好的站在雨幕里，身上沒有一點濕透的痕跡。

　　閃電劃破天際的一剎那，他清晰的看到雨滴穿過女子的身體，砸落到腳下的青石板上。

　　孫朝再也站不住了，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褲子頓時就濕了，空氣中散著一股淡淡的腥臊味。那只兔子什么時候掙脫的，跑去了哪里他統(tǒng)統(tǒng)不知道。

　　偏偏此時還后知后覺的反應(yīng)過來一件事，剛剛那個女子說出來的幾個字——好久不見。

　　跟誰好久不見？他嗎？

　　又是一聲炸雷滾滾而來，她看到女子嘴唇翕動，似乎在說著什么，然而他什么都聽不到了，雷聲將那女子說出口的話，以及他自己的失聲尖叫一同淹沒在雨幕里。

　　大雨滂沱，身后的宅子立在雨幕里，靜默無聲。但在孫朝看來，卻如張牙舞爪的怪物，想要吞噬周圍的一切。他什么都顧不得了，連滾帶爬地沖出了老宅，回家后大病了一場。

　　這件事情也就這樣被傳開了，但是版本卻是各種各樣，那些市井百姓越傳越遠(yuǎn)，但這其中有多少人當(dāng)做飯后閑談，又有多少人相信就不得而知了。

　　至少季宛初是到現(xiàn)在都不怎么信，這世上怎么可能有鬼嘛！

　　“你真的沒聽清那位女子后面說了什么嗎？”姜晚旭問道。

　　“回、回大人，小民當(dāng)時真的……真的太害怕了，雷聲又大，沒……沒聽見那個……說了什么……”孫朝低著頭，驚恐的有些語無倫次。

　　他真的一點都不想回憶那天的細(xì)節(jié)，一個女鬼能說什么？即便說了，正所謂鬼話不可信不可聽，誰知道會發(fā)生什么？

　　姜晚旭沉思了一下，看向另外一個人，“龔向丹，你殺他的原因就是這個？”

　　龔向丹吞吞吐吐，半天擠不出一個字來，“回稟二公子，下官……下官不明白……不明白二公子的意思……”

　　嗯？昨天那十幾個不是強盜嗎??？季宛初還沒疑惑完，就聽到姜晚旭沉聲道：“帶證人！”

　　于是季宛初被帶上了公堂，跟她一起的，還有一個滿身傷痕的人，是被人架出來的。

　　“這個人，你眼熟嗎？”姜晚旭看著地上那個已經(jīng)有些爬不起來的黑衣人，問龔向丹。

　　龔向丹只看了一眼，整個人都僵了一下，再不看第二眼，顫顫巍巍的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這是你的手下，名叫高開，昨天與土匪一起，出現(xiàn)在孫朝家附近，你怎么解釋？”

　　“最近街上一些不正當(dāng)?shù)难哉搨鞯膮柡?，下官……下官只是……派人去警告一下，沒有想要殺他們，偏巧碰到了二公子……”

　　季宛初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撇腳的理由竟然也能說得出來。

　　姜晚旭向她看過來，還沒等他開口，季宛初便道：“大人，民女作證，昨夜民女湊巧借宿在孫朝家?！?p>　　“那些人都是半夜偷偷潛入的，而且還帶著兵器，進(jìn)門二話不說就提刀砍人，若不是大人出現(xiàn)及時，民女就得給孫朝一家陪葬了?！?p>　　“昨天跟你一同借宿的那位姑娘怎么沒來？”姜晚旭問道。

　　“她身體不舒服，可能是被昨晚的事給嚇到了，在休息呢。大人若是需要，我回去把我朋友也帶過來作證？”季宛初說的誠懇。

　　姜晚旭的眉頭卻是越皺越緊，昨天那個黑衣女子功夫不低，顯然不是一般人。

　　昨晚借宿時也沒有跟季宛初一道出現(xiàn)，現(xiàn)在又不見人，偏偏這季宛初還幫人打掩護(hù)，謊話連篇！

　　姜晚旭沒看季宛初，而是盯著龔向丹：“你可還有什么話說？”

　　龔向丹跪在地上，面色發(fā)青，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一直趴在地上的高開惡狠狠的盯著季宛初，明明傷的爬都爬不起來，也不知哪里來的力氣，直直往季宛初這邊撲過來。

　　季宛初自然是注意到從她說話開始，這高開的神情就不對，如今見他猛然朝自己撲過來，立刻準(zhǔn)備閃身躲開。

　　身形才閃了一半，一個綠色的影子從眼前一閃而過，高開撲了一半的身形被截下，直直倒向另一邊。

　　他的肩膀處，釘入了一支原本應(yīng)該在桌案上簽筒里的綠頭簽。

　　“把他帶下去！”姜晚旭收回手，看了一眼下面被嚇得半倒在地上的季宛初。

　　季宛初自然不是真的被嚇到了，在知道姜晚旭出手了之后，她便順勢佯裝被嚇，伏在地上。看著高開被衙役帶了下去，她才低頭斂眉，“民女多謝大人相救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