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你就是傳說中的小諸葛嗎？

　　中州歸德，侯府。前太常寺卿侯執(zhí)蒲新喪，滿門哀慟。

　　侯執(zhí)蒲在世時，也早已不問家務(wù)，一切全交給了自己的長子侯恂打理。如今侯執(zhí)蒲突然過世，侯恂萬分悲痛，因此一應(yīng)事務(wù)，便又交給了自己的長子，今年已經(jīng)一十九歲的侯方域來主持。

　　如今的侯方域再也不是當(dāng)年深夜到魏忠賢的生祠放火，卻怎么也點不著的小屁孩了。只見他生的眉清目明，玉樹臨風(fēng)，儼然一個翩翩公子。而且神態(tài)間似有思索，像是總在想著什么大事。

　　喪期的第三天，有家院來報：史可法前來吊唁。

　　侯方域聽到這個消息后，并沒有忙著請史可法進來，而是走到后堂，找到了自己的父親。

　　“爹，家院說史可法來吊唁爺爺了！”

　　侯恂面容憔悴，聽到這個消息顯然有些吃驚，道：“史可法？他可是新帝的寵臣！”

　　天啟駕崩的邸報兩天前才傳到了歸德，今日新皇的寵臣便來到了侯家，這其中一定有什么事情。

　　想及此處，侯方域問道：“爹您以為，他此行前來，所為何事啊？”

　　侯恂道：“來做什么，我不知道，但是這個人是可信的，他乃是已故的左光斗大人的學(xué)生，當(dāng)年還是你爺爺建議他，去信王府服侍信王的。如今信王登基稱帝，他便成為心腹大臣了！”

　　侯方域聽得這史可法竟然是左家的學(xué)生，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種親近，自然也就更加信任了，便道：“那爹，我們便出去迎他一下，看看他的來意！”

　　侯恂點頭，便和兒子迎出了門來。

　　侯氏父子快步來到了門口，便看到了一身布衣打扮，風(fēng)塵仆仆的史可法表情肅穆地立于門前。

　　侯氏父子看了，心中感動。

　　這時倒是那史可法首先沖了上來，沖著已經(jīng)迎了出來的侯恂拱手道：“侯兄，節(jié)哀啊?！?p>　　侯恂心懷感激，拱手道：“可法大人，不畏遠途，前來吊唁家父，恂在這里拜謝了！”說罷，深鞠一躬。

　　史可法忙走上前扶了侯恂的胳膊，接著便將目光看向了侯方域。

　　方域拱手道：“晚生侯方域，恭迎可法大人！”

　　史可法點頭贊嘆道：“沒想到啊，我上次見到你的時候還是七年之前在京城，這轉(zhuǎn)眼間便成了這般的英雄少年！”

　　侯方域忙道：“可法大人過譽了！我們，進去吧！”

　　說著，侯氏父子便引著史可法走進家門，首先來到了侯執(zhí)蒲的靈堂。

　　于棺木之前，史可法鄭重地跪了下來，恭敬虔誠地拜了四拜。接著道：“侯老夫子，可法來送您一程。當(dāng)年若不是您老一語驚醒夢中人，讓可法放下一時之恨，轉(zhuǎn)而投明主，去輔佐當(dāng)今皇上，可法也不可能有今日??！可法感激老夫子的恩德，但是如今皇上初登大位，百廢待興，本想老夫子能夠歸于朝堂，匡扶社稷，不想，卻......”史可法說著，竟是要掉下眼淚來。

　　侯恂聽著史可法的話，心中也不是滋味，更添了傷悲。

　　而侯方域則是聽著史可法的每一句話，漸漸地便猜到了他此行的來意。

　　“老夫子，您老一生中正賢良，還望在天之靈，也能夠看著江山社稷，看著大明，看著子孫，早日收拾這破敗的山河，再現(xiàn)當(dāng)年繁盛的景象??！”史可法這句話說完，終于從棺木之前爬了起來。

　　而此時，侯恂也已經(jīng)聽出了史可法此行的來意了。

　　侯恂侯方域父子引著史可法到了后堂，分賓主落座了。

　　“賢弟一路辛苦了?！焙钼?。

　　“為天子事，不敢言辛苦！”史可法向北拱手道。

　　侯恂聽到了“天子”二字，便忙站起身來，也向北拱了拱手，才道：“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侯兄，當(dāng)年楊大人于獄中所做血書，可還在？”史可法看著侯恂問道。

　　此語問出，讓侯恂和侯方域都吃驚不小，他怎么會知道血書的存在呢？

　　但侯恂對史可法還是信任的，道：“一刻不曾離開過恂的身上?！闭f罷，便從自己懷中拿了出來。

　　史可法走上前來，顫抖地將外邊的絲帛打開，看了看里邊的內(nèi)容。接著，才小心翼翼地合好，包了起來。

　　“侯兄，此物還是由你好生保管，不日必有大用?！笔房煞ǖ馈?p>　　侯恂小心地收了回去，道：“侯恂謹記?！?p>　　這時，史可法從懷中拿出一金黃的折子，低聲道：“傳皇上密旨與侯恂?！?p>　　侯恂聽了，倉皇跪下道：“侯恂聽旨?！?p>　　侯方域也忙跟在父親身后跪了下來。

　　“朕聞侯公執(zhí)蒲仙去，心中甚悲，深感國失賢臣。幸侯執(zhí)蒲之子侯恂，精明強干，國之棟梁。本應(yīng)為父守喪，然國家處用人之際，事非得已，奪其敬孝守喪之情。三日內(nèi)返回京都，任京衛(wèi)都督，統(tǒng)領(lǐng)京師防務(wù)。欽此！”

　　盡管已經(jīng)猜到了史可法此行的來意，但當(dāng)聽到圣旨，皇上召自己入朝的時候，侯恂還是有些驚訝，有些躊躇。

　　誰都知道，如今這天下，權(quán)勢最大的，并非剛剛登基，屁股還沒坐穩(wěn)的皇帝，而是那把持朝政多年的魏忠賢和他的一眾同黨。此時自己入朝，會不會是甘當(dāng)別人手中之劍，手中之棋呢，會不會是自尋死路呢？

　　侯恂這樣想著，竟是忘了接旨。

　　侯方域在身后小聲地提醒了一句：“爹！”

　　身前的史可法也道：“侯大人，領(lǐng)旨謝恩??！”

　　侯恂這才道：“臣，領(lǐng)旨！”說罷，將圣旨接了過來。

　　史可法將侯恂扶了起來，語重心長道：“侯兄，如今乃是非常時期，皇上正是用人之際，還請你早日進京鞏衛(wèi)京師，也好讓皇上安心吶！”

　　侯恂盡管心中焦慮，但只能連連稱是。

　　當(dāng)天下午，史可法便告辭返京了，只留下侯恂在家中，萬分彷徨，一籌莫展。

　　這時侯方域?qū)Ω赣H道：“爹您是覺得，此次進京，恐怕仍是兇多吉少？”

　　侯恂道：“敵眾我寡啊，魏閹勢大，而東林早已不復(fù)當(dāng)年，這情勢要比七年前更加兇險?！?p>　　侯方域道：“爹，方域卻不這么看！”

　　侯恂有些驚奇，但他近年來也素知自己的兒子見識非常，也更倚重他了，便道：“那你以為呢？”

　　方域道：“首先，爹，恕方域直言，東林式微，對于您回京，絕非壞事，而是好事！”

　　侯恂皺起了眉頭。

　　“您把自己看做東林黨，可是東林黨認您嗎？那些所謂清流把您當(dāng)成了六君子的叛徒，怕是想著置您于死地呢吧！”

　　侯恂聽了，長嘆一聲，確實如此。

　　侯方域繼續(xù)道：“所以，東林黨現(xiàn)在不當(dāng)權(quán)，恰恰有利于您回京。再來說那魏忠賢，此時他雖然勢大，卻也不敢無法無天公然抗旨，您若是能夠首先示好，想來那魏忠賢必然喜不自勝，畢竟新皇剛剛繼位，他現(xiàn)在也不能到處樹敵。”

　　最后這句話把侯恂惹火了，生氣道：“豎子！你說什么？讓我向魏忠賢示好？”

　　侯方域卻仍然淡定道：“爹，您別生氣！這個計策并不是我憑空想出來的餿主意，這是爺爺告訴我的，當(dāng)年我12歲生日的時候，爺爺親口提過和魏忠賢交好的想法，待到東林黨強大了，再鏟除這個禍害，可是當(dāng)時左大人不同意，便擱置了。如今想來，若是那么做了，恐怕后邊的悲劇，就不會發(fā)生?！?p>　　這時侯恂也回憶起，父親確實提過這樣的想法，因此情緒也緩和了下來。

　　“您此次進京，假意和魏忠賢交好，只是為了讓自己立足下來，徐徐圖之。否則剛?cè)刖┍銟鋽?，我們是肯定敵不過那閹黨的豺狼虎豹的?！?p>　　侯恂長吸一口氣，又長嘆一口氣，自然是覺得兒子說得有理，只能如此了。

　　侯恂見父親情緒仍然低落，道：“爹，此行在我看來，雖然兇險，但若計劃周密，行事得當(dāng)，卻大事可成，大仇可報?！?p>　　侯恂看著兒子，睜大了眼睛，問道：“如何計劃周密，行事得當(dāng)?！?p>　　侯方域顯然也有些激動，從懷中拿出了三個錦囊，放在了桌子上，只見這三個錦囊上非別寫著：士、軍、民三個字。

　　侯方域看著父親疑惑的表情，道：“要想扳倒魏忠賢，絕非易事，這三方的力量缺一不可?！?p>　　“如今天下士人視我為仇讎，如何能夠帶得動??？”侯恂道。

　　“若是無法號令，便讓他們起而攻之！”

　　“什么？”侯恂聽得更疑惑了。

　　“讓天下士人，上書彈劾您，說您是六君子的叛徒！”

　　侯恂瞪大了眼睛，可是突然，他像是想通了，面露喜色，激動道：“對，彈劾我，罵我！我有楊大人血書在，自然還我清白，到時，我毫發(fā)無傷，卻勢必將怒火引向那魏忠賢！”

　　侯方域也笑道：“爹，正是如此！這件事便交給孩兒來辦吧。如今天下士人，首推江南復(fù)社，您入京，我便下江南，攛掇士人來攻您！”

　　侯恂聽了，自然是哭笑不得，連連點頭。

　　“至于軍，那魏忠賢勢大，只靠京衛(wèi)的人馬，恐怕不足以鏟除，況且京衛(wèi)是什么情況我們尚不可知。寧遠的袁崇煥，是當(dāng)年您一手提拔。而且我聽說此人忠孝仁義，明辨是非，您可以修書一封給他，讓他派人進京，協(xié)助京師防務(wù)，為舉事做好準備?！?p>　　侯恂驚嘆于兒子計劃之周密，再次點頭道：“我一會兒就修書，命人送到遼東去！”

　　侯方域點頭。

　　侯恂問道：“那民呢，該如何起作用?！?p>　　方域道：“魏忠賢把持朝政這些年，禍國殃民，老百姓已經(jīng)忍無可忍了。所以若能把百姓調(diào)動起來，絕對是巨大的力量，可是現(xiàn)在我還沒有想好該如何去做。”

　　侯恂倒不在意，對方域道：“沒關(guān)系，有了你這兩個錦囊，我便可以安心進京了！”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侯恂便只帶了幾個隨從家院，并沒有帶家小，向北進京了。

　　與此同時，侯方域一下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