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
蕭宴離我這邊有一段距離,也不知看沒看清劍上的圖紋。我與晁麟對視一眼,忽然間,我似無意地摸了摸劍刃。曜日劍極其鋒利,一下子就劃拉開一個口子,幸而我不曾用力,也就沒有傷得多重。
但是想來我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是讓蕭宴給聽見了。他原本就想看看這把從天而降的劍,見我受傷了,更是腳步匆忙地走過來。我將那把劍不著痕跡地插在身后的陰影之中,希望這樣蕭宴就不會在意那把劍。
這當(dāng)然不算什么好計策,只是我向來也不喜歡去設(shè)計最好的計謀,只要最有效最直接就好。
蕭宴似乎是很緊張地問了一句:”手怎么樣,不要緊吧?“我笑了笑,說:”就是個小口子,一會兒就自己好了,你緊張個什么勁?!?p> 雖然是小口子,但像是曜日劍這種附有術(shù)法的劍,都會對割開的傷口產(chǎn)生一定的術(shù)法傷害。那道淺淺的口子火燒般的疼,我?guī)缀跏且蕹鰜?。但是沒有,哭未免太丟人了。
趁著蕭宴去找布帛作包扎帶子的時候,我偷偷瞧了晁麟一眼,他對我的計策似乎很是鄙夷,連個眼神都不愿意給我,只是說:”要是疼,你就使術(shù)法用冰敷著。就這點血,沒等他找到布帛你傷口都該好了?!?p> 我深吸了一口氣,才堪堪讓自己沒有被晁麟氣得背過氣去。不過他說的也對,只是這樹林之中,水汽稀薄,根本聚不起冰。
”蕭宴,你帶了水么?“我喚出聲。我素來不喜飲水,也不喜歡飲酒。若是非要喝什么,我寧可喝米湯,雖然味道寡淡,比水卻是強多了。
蕭宴應(yīng)了一聲,舉起了水壺,大約是想拋過來,想了想,卻還是自己帶著水壺走了過來,將水澆在我的傷口上。”省著些,離開這里還需要些時間?!拔姨嵝训?。蕭宴卻是微微一笑,說:”這不打緊,我先前已經(jīng)喝過了水?!拔业男闹杏可弦环N難以言明的滋味,說不上感動,也說不上糾結(jié)。思慮片刻,我卻是將晁麟引入了戰(zhàn)局:”看看你,就你那態(tài)度,什么時候才娶的上妻?!?p> 晁麟?yún)s是無所謂地笑了。他說:”這事看緣分,緣分到了自然就到了成婚的時候。要是這輩子都沒遇上讓我心動的女子,那就一輩子不成親?!?p> 我嗤笑一聲:”等這次回去,你爹也會催著你成婚的。你爹歲數(shù)也漸漸大了,再不催你,他該擔(dān)心香火傳承的事了?!?p> 被提到這件事,晁麟的臉色顯然一沉,想來是想起他父親沒日沒夜的嘮叨了。我不禁笑出了聲,沒有放過這打趣的機會:”改天讓抒絡(luò)給你指一樁婚。好歹在出征之前留下個孩子,省得真的有那一天,你晁家斷了香火?!?p> 晁麟是久經(jīng)沙場的人,從來都不忌諱生死之說。但不知是我的那句話觸動了他,他倒是沒有立刻回嘴,許久才說:”原本要是沒那件事,你我也不會有今天?!?p> 我怔住了。如果不是因為我父母慘死,也許我就會順順利利地嫁給晁麟,和和美美地度過一生。既不會認(rèn)識蕭宴、陳林露等人,也不會身陷重重迷局,將在意的人置身險境。
但是我能說,我就真的心甘情愿將現(xiàn)在擁有的一切來換另一種可能——安安穩(wěn)穩(wěn)地度過一生,父母健在,兒女滿堂?
”誰也說不準(zhǔn),就是沒有那件事,我是否真的能過上平和的日子。“我眼簾微垂,并沒有看任何東西,”何況難道我能說因為那件事我喪失雙親,遇上你們這樣一群人就是徹徹底底的不幸,需要那樣的假設(shè)才能幸福和樂的度過一生?既然已經(jīng)是沒法改變的事了,我也不想去想那么多,只希望你們都能平安就好了?!?p> 要是沒有那么多勾心斗角,爾虞我詐就更好了。只可惜并不只有我一個人才有傷痛和顧及,對于蕭宴,殺父之仇是他和我之間永遠的隔閡,有這樣天大的仇恨在,就算是我再喜歡他,也是絕不會想著和他共度余生的。
至于晁麟,我抬起頭望了他一眼,正巧遇上他的目光。我對他笑了笑。
我還是覺得他不應(yīng)該就這樣一個人過一輩子。只是緣分這種東西太過于玄學(xué),一見傾心這種事可遇而不可求。慢慢相處恐怕他也沒這個耐性。
不過總之,他是不會想著要延續(xù)那個婚約了。畢竟也這么多年了,童言無忌,那個時候說的話怎么能當(dāng)真呢?
我輕輕按了按傷口,已經(jīng)感覺不到痛了。我起身走動了一番,對晁麟和蕭宴說道:”你們睡吧,今夜我來守著?!?p> 月色照不進這片樹林,無法驅(qū)散這永恒的黑暗。但我心中的迷霧似乎淡了一些。到底還是有了一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