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替嫁一事

　　接過小紙卷，封烺并不意外。

　　帶著薄繭的修長指尖拂過紙張上“私奔”、“丫鬟”等字眼，最后停在“菟姬”二字上。

　　原來她叫菟姬？

　　還真和兔子一般無二。

　　思及此，封烺狼眸微瞇，收攏五指用內(nèi)力摧毀紙張，任由冬日的微風(fēng)帶走化作粉末的秘密，封烺將手背于身后淡聲道，

　　“這件事除了你，莫要第三人知道?！?p>　　本以為主上會大發(fā)雷霆，卻不想等來這句話，黑影一愣，猶疑開口問，

　　“主上，冒充皇后可是重罪，足以殺頭……”

　　懶懶笑起來，封烺背手往院外走，

　　“現(xiàn)在定她的罪未免太無趣，且看看吧。你繼續(xù)盯著她?！?p>　　見主上作出定奪，黑影低頭領(lǐng)命消失于原地。

　　信步走于宮內(nèi)，封烺熟練繞過九曲八彎的僻靜小道，徑直踏入一座偏僻宮殿的院子，在院內(nèi)石桌旁停下來。

　　伸手執(zhí)起黑子落下，封烺淡然開口，

　　“張大人還在忙呢？”

　　一聲哈哈大笑自殿內(nèi)傳來，只見從里頭走出個廚子模樣的胖爺爺，他白發(fā)蒼蒼面容紅潤，瞧著就是長命百歲的模樣。

　　走到石桌邊坐下，張大人執(zhí)起白子也下了一步，

　　“稀客啊，王爺今日怎么有空來找老臣下棋了？”

　　自張大人對面落座，封烺執(zhí)著黑子下棋，語氣聽不出喜怒，

　　“張大人今日好興致，做的糯米糕不但比平日要甜些，還捏了兔子的形狀。以前送來符離殿的哪一次不都是白兮兮的團子么？”

　　與封烺對弈的張大人聞言拍著腿哈哈笑起來，

　　“怎么被您吃了去？您莫不是同皇后搶吃食了吧？小時候就和你兄長搶，怎的長大了還搶起女子的吃食來了？！”

　　輕哼一聲，封烺抬手重重落下一子，

　　“本王是來同你說這個的？本王就是見不得您區(qū)別對待！再者，分明是皇后送來給本王吃的，什么叫爭搶？”

　　然張大人卻是不怕他的。

　　其他人眼中威名赫赫、深藏不露的攝政王，在他眼里依舊是當(dāng)年那個瘦瘦小小、瞪著雙狼眼找他討吃食的小崽子。

　　為何宮內(nèi)都知道攝政王獨愛糯米糕？

　　皆因他張某人當(dāng)年撿到在宮中餓暈過去的小狼崽時，他身上恰巧帶著沒吃完的糯米糕。

　　見著封烺如今身居高位，張大人笑呵呵道，

　　“多大的人了怎的還和以前一樣？原來皇后求著要糯米糕竟是送給你么，老臣還想著那皇后瞧著兔子一樣，順手就捏了，這還真是鬧出了笑話。”

　　提起菟姬，封烺狼眸放軟，淡聲同張大人道，

　　“以后你做給她的糯米糕，都捏成兔子形狀吧，瞧著比你以前的白團子要好上不少?！?p>　　砸吧了下嘴，張大人似乎從封烺的話里品出了點什么，他面上的笑容隱去，猶疑片刻問，

　　“勿怪老臣多嘴，您是不是和他一樣……”

　　將決定終局的黑子落下，封烺藏青狼眸中劃過一絲暗光，

　　“有些事，不必說太早。本王若真想要，縱使拼盡一切也會奪過來。張大人，本王不是他，他與母妃的結(jié)局，也不是本王的結(jié)局。”

　　棋局已定，封烺抖了下袖子站起身，俯視著張大人淡淡笑起來，

　　“待這江山安定，本王合該也要給自己尋得一個歸處不是么？”

　　無奈搖頭，張大人站起身準(zhǔn)備收拾棋盤，他朝封烺擺擺手，

　　“您下的決定您自己清楚便是。趕緊走吧，若太后知曉您又來老臣這，怕是不太好交代。”

　　見張大人連太后都搬出來，封烺只是笑笑，扔下一句話后轉(zhuǎn)身離開了。

　　“您可別忘了將糯米糕做成兔子！”

　　將最后一枚黑子放入棋盒，張大人發(fā)了下呆，深深嘆了口氣。

　　另邊廂，根本不知道自己掉馬甲的菟姬回到玉鏡殿，她小跑著撲到貴妃榻上，傻樂了起來。

　　有了靠山，先前的煩悶擔(dān)憂一掃而光，更不用說這靠山還格外好看！

　　反正她不是真正的皇后，以后多與攝政王走動，養(yǎng)養(yǎng)眼也不錯~

　　翻身盯著桂樹搖曳的綠葉，菟姬忽的想起了自己的恩人，也是她替嫁之人。

　　真正的皇后，真正的文丞相嫡女，文夜蘭。

　　不知她現(xiàn)在與心上人在外過得如何了？

　　就在大婚當(dāng)日時，她還是個正勤勤懇懇報著恩的白兔精。

　　眼神迷離，瞧著日光下的樹影婆娑，菟姬漸漸陷入回憶。

　　當(dāng)時文府上下忙作一團，而她運氣好，作為貼身丫鬟的她只需時時刻刻守著待嫁的新娘。

　　哪成想，當(dāng)準(zhǔn)皇后娘娘一瞬不瞬盯著窗外漸漸西斜的太陽不停落淚，一道不該出現(xiàn)在閨房的身影闖了進來。

　　來人一身護衛(wèi)打扮，他大步跨過來猛地拽起淚流滿面的文夜蘭往外沖去，嬌弱無力的文夜蘭開始掙扎。

　　直到這護衛(wèi)反身將她摟入懷中，旁若無人地低頭吻上那嬌艷欲滴的紅唇，新嫁娘終于安靜下來。

　　一旁拿著紅梳的菟姬卻傻了。

　　完犢子，大啟皇帝要戴綠帽子了！

　　文府要被滿門抄斬了！

　　二人一吻結(jié)束，護衛(wèi)將冰冷的目光落在菟姬身上。

　　身量高大的護衛(wèi)神情陰狠“唰”地一下將泛著寒光的刀拔出，快步走向菟姬！

　　心里一緊，菟姬往后退了幾步。

　　眼見著這開了殺意的護衛(wèi)越來越近，菟姬極其靈活矮下身子往護衛(wèi)身側(cè)一撲，躲過了那當(dāng)頭而下的刀！

　　她手腳并用爬到正用帕子抹著淚的文夜蘭身邊，一把抱住她的腿哭喊出來，“小姐，奴婢什么都沒看到，求求您別殺奴婢！”

　　文夜蘭低頭看向菟姬，好似這才發(fā)現(xiàn)房里有個丫鬟一般。

　　在菟姬驚恐帶淚的目光里，她抬手制止了護衛(wèi)，輕柔地將淚眼汪汪的菟姬扶了起來。

　　她打量一番眼前這個與她身量相當(dāng)、正哭得梨花帶雨的丫鬟，心生一計。

　　伸手握住菟姬微微顫抖的手，文夜蘭柔聲道，“自我將你買回來，也過了許多年了，你對我的忠心我全看在眼里。”

　　面上還有些失魂，菟姬聽著文夜蘭的話，“嫁入宮中非我所愿，但太后與攝政王賜婚于我，我不得不從。

　　可我已與他私定終身，這肚子里更是懷了他的孩子。若我真的入了宮，莫說我，整個文府乃至于你都會被斬立決?！?p>　　好不容易緩過來，菟姬腦子里卻又開始回蕩“懷了他的孩子”這句話。

　　完犢子，大啟皇帝的綠帽子愈發(fā)鮮翠欲滴！

　　見這長相可愛的小丫鬟呆愣愣地也不回話，文夜蘭權(quán)當(dāng)她嚇傻了。

　　用力握了握小丫鬟的手，文夜蘭急切道，

　　“所以，我需要你幫我，需要你來救我文家，我們?nèi)舷碌拿?，就在你一念之間了。”

　　終于尋回神志，菟姬看著眼前正用一雙紅腫美眸盯著自己的文夜蘭，結(jié)結(jié)巴巴問，“小姐，小姐，奴婢能幫您什么？”

　　見這小丫鬟可算沒真傻，文夜蘭趁熱打鐵，“自然是，替我嫁入宮中，去做那萬人之上的皇后！”

　　“可，可這也是欺君之罪，”菟姬吶吶道，“奴婢與小姐的容貌并不相像，若進了宮，豈不是會被拆穿？”

　　見小丫鬟猶疑，文夜蘭一雙帶淚的杏瞳不由亮了幾分，“你放心，自十歲起我從未踏出文府半步，連親自下旨的太后也未見過我，除你我外，再無人知曉這件事！”

　　菟姬時不時將目光投向文夜蘭身后的男子。

　　文夜蘭循著她的目光看去，她微微一笑安慰起菟姬，“方才是他過于沖動了，你放心，我與他決定逃到那世外桃源隱居，你只需做好你皇后的位置，以后再也不用伺候人了！”

　　面色復(fù)雜。

　　不伺候你，她怎么報完這份恩情吶......

　　時間不等人，文夜蘭將聲音提高了幾個度，“宮里迎親的隊伍就快來了！如今你我也是綁在一根繩上的螞蚱，我們文家沒了，你以為你能逃得了嗎！”

　　忽然，傳來陣陣輕叩門扉之聲。

　　“蘭兒，出什么事了，里頭怎的這般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