擇命場。
二樓。
包廂。
小廝呈上來一個精致的錦盒,畢恭畢敬地送到已經(jīng)被籌碼吞沒的大老板身邊,只是沒有找到合適放下的位置。
“沒事,放那邊吧,收走點酒壺,他那邊剛好空出來了?!焙赂拿f道。
“是?!迸踔\盒的小廝愣了一下,還是依命放完東西,迅速收了許多酒壺下樓了。
郝改命揮了揮手,舒千里身旁的小門童也看懂了眼色,迅速離開了。
“郝改命,你這分明是在嘲笑我輸完了錢?”舒千里仿佛沒有察覺到身邊變化一樣,還是自顧自地喝著酒,“而且,你是怕我付不出錢,把倒酒的小娃都給轟走了?”
“就是怕你付不出錢,你的籌碼可都輸光了?!?p> “我會輸光嗎?”
“你不會,只是,你得再去換。我賭你嫌麻煩?!?p> “好吧,你賭對了,”舒千里憊懶地伸了個懶腰,才繼續(xù)說,“說吧,閣里又出了什么事?”
郝改命指了指剛剛小廝放在舒千里面前的錦盒。
“不就是前幾日,你拿這個全帝都日進斗金的擇命場當(dāng)賭注贏的東西嗎?”舒千里,撇了撇嘴,“你這都備的什么酒,我喝了這么多也沒什么感覺。”
“你從來就沒喝醉過,別平白說我的酒不好,明明就是你自己有問題,”郝改命忍不住為自己擇命場中的售酒辯駁了一句,繼續(xù)他的正題,“你倒是猜猜看,這里面是什么?”
“御封的護國大將軍王,手里最值錢的,不過就是掌握天下兵馬大權(quán)的虎符了。你也真敢要,不怕他找人砸了你的擇命場。”舒千里嗤之以鼻,說道。
“大將軍王嗜賭,虎符這等天下要物,都已不是他第一次拿出來充賭資。他料想我郝改命不敢接這燙手山芋,或者像之前幾般過不了兩天定會原封不動地還回去,還得給他送去一大筆的酬禮,求他收回?!焙赂拿媸啦还У卦u說起來。
“可是,這次,他當(dāng)真是賭錯了,他沒想到你郝改命,就是真的要吞了他的虎符?!笔媲Ю锸种械木票畔?,腰間的折扇被他提出,雙手展開,扇出陣陣涼風(fēng)。
“他贏不了我,無論是不是在賭桌上?!焙赂拿荒樀牡靡?。
“奸商!這世上能賭贏你的人,怕還真是沒出生呢?!笔媲Ю镅鹧b氣急說道。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我也沒辦法,你還能不知道,我這也都是奉命行事。怪只怪他把習(xí)慣當(dāng)成了應(yīng)該。”郝改命煞有介事地搖起了頭。
“確實是他找死了??墒牵疫@次來怕也變成來找死了吧。已經(jīng)到時候了,是嗎?”舒千里像是在問著自己。
“我以為少閣主正是因此而來的?!?p> “別總把我說的那么神,今次我還真是隨便來找你玩玩,散散心的,而已?!?p> “當(dāng)真?”郝改命以往常的經(jīng)驗來說,可是不信的。
“真真假假何必計較。難道你也是嫌我這幾年過得舒服了?”舒千里側(cè)眼看向郝改命。
“是有點舒服了。不過,我也正想告訴少閣主,時候到了?!焙赂拿粗媲Ю铮桓闹暗耐媸?,認真說道,“我們薔薇殿在五護法籌謀下,籌劃這個事情很多年了,我左也不過是最后一步棋罷了。如今步步走至今時今日,已是得到最后命令,將閣主大人需要的所有事情辦齊了。少閣主,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吧?”郝改命擔(dān)憂地看向舒千里。
正如郝改命所說,這擇命場本就是路塵閣薔薇殿的一處暗點。
只不過他郝改命,除去薔薇殿的身份,卻也是舒千里離開路塵閣后,能夠了解路塵閣內(nèi)事以及查詢薔薇殿消息的重要接口人之一。
“我自然知道意味著什么。只是,若沒有我會怎樣,我倒是好奇得很?!笔媲Ю镄α诵?,但是眉頭卻蹙了起來。
“少閣主,聽屬下一句勸,是時候了,該回路塵閣了?!焙赂拿鹕?,抱拳于胸前,微微彎腰恭請道。
“是時候了嗎?我還要回去嗎?”舒千里沒有看郝改命,卻自問道。
“段凌霄和曲薔薇兩位大護法都稟告了閣主大人,時機到了。少閣主,你說還不是時候嗎?”
“是啊,段凌霄和曲薔薇,天命和天眼都說時機到了。所以,你這里,虎符也到了?!笔媲Ю镎f著,用手中合起的折扇敲了敲呈放他面前的錦盒。
“少閣主,你是知道的,虎符不過是事前布局,靠賭局僥幸暫得,它就是個隨時會炸裂的信號,能在我手中一天就是少一天,想必真正的時間也不遠了?!焙赂拿惓>o張地督促道。
“所以,路塵閣終究還是要向那個目標去了,要去稱霸那所謂的天下了?!笔媲Ю锓浅_z憾地搖著頭,仿佛那是他最不想看到的時刻。
“還有一個前提?!焙赂拿嵝训?。
“控制住我?!笔媲Ю镎f。
“正是,所以你的父親,也就是閣主大人就快來找你了?!?p> “他不一定找到我?!笔媲Ю镎f著,慢慢劃著輪椅來到郝改命的面前,拿起他剛剛面前的篩盅,隨意地搖晃起來。
“可是,少閣主,你不要先做點什么嗎?找到你重要也不重要,只要你愿意躲,你覺得閣主大人在乎嗎?他在乎的不過是控制不住你而已。”
“那我還是躲吧,父子一場,他不想我在,我也正好不想在,這樣豈不是對我們都好。”舒千里還是不停地搖著手里的篩盅,仿佛在與郝改命閑話家常。
“少閣主,你真的確定不管嗎?”郝改命看著在搖篩盅的舒千里,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什么決心,吐氣,說道,“還是你就等著閣主大人功成,然后撒手人寰的時候一道圣旨,直接從輪椅上接你去稱帝?”
‘啪’地一聲,舒千里手里的篩盅狠狠地砸在賭桌上,篩盅離手的時候飛落,里面的骰子,已經(jīng)碎成了粉末。
“郝改命,你說,以你對我父親的了解,他會如何逼我出來?”舒千里再次搖著輪椅回到了他的位置,背對著郝改命,聲調(diào)雖然聽不出生氣,卻也讓人感覺寒冷了許多。
“少閣主,你知道為什么閣主大人能放過連霞樓,還任由他們壯大嗎?”郝改命看著舒千里的背影問道,見舒千里去拿酒壺的手似有在空中停頓,繼而自回道,“你以為閣主大人真的看不出來嗎?正因為閣主大人他知道,這連霞樓或者說是裘飛盈,就是逼你出面的突破點。只要他動手清理連霞樓或者裘飛盈,你就勢必會被他所要挾?!?p> “整個江湖都早已在我父親的手心了,已不是這幾年的事實。而其他江湖上的跳梁小丑,就像是飛盈,也只是看路塵閣愿不愿意管他們了。你說的對,與其被逼,不如反客為主。看來,我是必須要回路塵閣了,少閣主這個稱謂看來還要再當(dāng)起來一陣子了。”
“只是,少閣主,屬下問句不當(dāng)問的,你就真的這么在乎裘飛盈那個人嗎?”
“郝改命,你在乎這個擇命場嗎?”舒千里轉(zhuǎn)頭看向郝改命。
“在乎,也不在乎。若薔薇殿下令,立即關(guān)門?!焙赂拿f得堅決。
“那你能戒賭嗎?”舒千里看著郝改命笑了起來。
郝改命又重新?lián)炱饎倓倧氖媲Ю锸种械袈涞暮Y盅,然后不知道何時,他的手上又出現(xiàn)了三個骰子。
‘咣啷啷’,骰子進篩盅,又再次隨著郝改命的手靈活地搖了起來。
“戒不了。但是,我能隨時掌控它們。不像少閣主,在乎人、背負的事,有些太多了?!?p> “這話倒是不假。”
“所以連霞樓、裘飛盈,就是閣主大人留給少閣主的禮物。閣主大人他是想教您學(xué)會什么是狠絕、教您學(xué)會什么是放棄,教您,在人生的最高峰上,是沒有朋友的?!?p> “是啊,”舒千里為自己又倒了一杯酒,卻看著酒杯,出神了半天,才緩緩說,“裘飛盈,我終于還是要用我舒千里最嫌棄的身份跟你相見了。不過也還好,我再是少閣主的時候,也將是永遠消失這個稱號的時候了吧。”
“屬下,參見,少閣主。”郝改命,單膝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