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清冷,寒風偶襲。
白月在暗云中依稀,倒映在路面的水影中,又被噼啪的雨滴撥碎。
大街上少有行人,多半也是匆忙地躲雨跑過,再消失在某個遠處的轉(zhuǎn)角。
兩把素色油紙傘,一前一后。
傘下褐色的衣袂漸濕,隨著宿主的行動,并不輕盈地擺了擺,停駐。
夜雨中精致的亭臺樓閣,霧氣中迷蒙又玄幻,讓人分不清燈火是通明,還是早已闌珊。
油紙傘前方微微上揚,雨水緊隨著傾斜到來,唰唰落地,瞬間猶如雨簾。
“如此詩酒風流的雨夜,若無人共話江湖,豈不是過于沉悶,太沒有情調(diào)了些。”
“江湖兒女,縱有情長,刀光劍影中怕也斬斷了太多矯作與溫柔吧?!焙竺?zhèn)阆碌娜烁貞馈?p> “若如你所說,我久別的江湖卻依舊不是那個最好的江湖,或者說不是真正的江湖?!?p> “江湖也有最好的?這說辭也太過偏頗?!?p> “怎地偏頗?若人人心中沒有那個最好、次好、不好,兩生崖曾經(jīng)被整個江湖認可的榜單又如何而來、如何有威信?”
“只是,這江湖,是該如何評判好與不好?”
“自在人心?!?p> “那我的心里,就覺得還不錯?!?p> “是么?那我可要好好再感受感受了?!?p> “你的‘感受’恐怕不僅是感受這么簡單吧?”
“人這一世,如白駒過隙,又能趕上幾代江湖主宰,既然難得,自然希望是最好的。”
“希望和現(xiàn)實總難以一致,誰又能決定自己會出生在一個什么樣的年代里、一個什么樣的江湖上。不過是自己認為是,那就是了吧?!?p> “如此想也太自欺欺人,至少要世人公認吧?!?p> “公認?”
“比如,這世上最好的劍在哪?”
“皇城。”
“最好的刀在哪?”
“路塵閣?!?p> “最好的醫(yī)藥在哪?”
“西潭?!?p> “最好的酒呢?”
“兩生谷。”
“那最美的女人又在哪?”
“醉夢樓?!痹靖谇叭藗愫蟮娜?,走到了前者平行的位置,繼續(xù)說,“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就像現(xiàn)如今這天下的共主,不用說,大家心里都知道是誰?!?p> “那又怎樣,不過現(xiàn)在而已,又不知明日變數(shù)。就像現(xiàn)在的我,只看到眼前,所以也只想關(guān)心這醉夢樓里如今的江湖第一美女到底美不美?!?p> “江湖第一美女?在哪?”
“這?!焙峙鄣闹心昴凶犹种噶酥杆麄兠媲皹O高的樓閣,在層疊的霧氣和黑暗中根本看不到它究竟有多高。
“這……個地方是……?”
“青樓?!?p> “你帶我來青樓?”
“是?!?p> “又不是沒逛過窯子,這地兒一看就不便宜,何必浪費銀錢?!?p> “這不是一般人能進得去的青樓?!?p> “這是……你說的醉夢樓嗎?”
“是?!?p> “江湖第一美女就是醉夢樓里的花魁嗎?”
“是?!?p> “‘醉生夢死癡情地,生死已是身外事?!嵌ㄒM去好好看看?!?p> “首先,你不一定進得去,其次,進去了也不一定有命出來?!?p> “什么?!這么危險嗎?江湖人不都是來這里看花魁嗎?”
“醉夢樓的花魁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看的?!?p> “怎地?莫不成要像前些年的缺客棧那樣需要交換?”
“醉夢樓不需要交換。醉生夢死即可?!?p> “醉生夢死?”
“只要你分不清自己是醉是醒,是生是死?!?p> “不顧生死?”
“不是不顧,而是不在乎?!?p> “少唬我,誰能真的不在意生死?!?p> “將生死置之度外的人大有人在?!?p> “我又不是殺手死士……”見褐袍男子沒有接話,恍然大悟道,“難道,醉夢樓里有……?”
“醉夢樓里什么都有,有最香醇的酒,有最赤真的金,有最美艷的女人,有最迷幻的香,有最隱秘的刀,有最驚世的秘籍,有最豪闊的賭局,甚至也可以有最高處的權(quán)位?!?p> “這么厲害,那還是青樓嗎?”
“誰告訴你醉夢樓只是青樓了?”
“江湖上好多人都這么說。”
“因為那些人都沒有真的進過醉夢樓?!?p> “這么說你進過?”
“是?!?p> “按照你剛剛的話,那么你還成功地活著出來了?”
“你怎知現(xiàn)在的我是活著還是死了。”
“什么?”
“當生死都是身外事,人不過都是在醉生夢死。”
“既然醉生夢死便和行尸走肉無異,那你為何會和我說這些?難不成也想我成為行尸走肉?”
“問得好!因為我需要你這顆還活著的心。又或者說,那些你丟失的記憶,該清醒了?!?p> “我失去的記憶?”
“是,然后你一定會隨我去醉夢樓,換取一生的醉生夢死。那時你會深深地記住醉夢樓真正的名字?!?p> “真正的名字?”
“身外樓!生死都是身外事,又有何事能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