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法寺,是桂城香火最冷清的寺廟,它距離市區(qū)較遠,面積很小。小到,院中那顆百年的銀杏樹,似能用自己的枝椏將它全方面的庇佑。
陸懷瑾與徐瑜兮兩人十指緊扣走進寺廟,站在這個時節(jié),葉子已經(jīng)掉落的光禿禿的銀杏樹下,頓生一種來錯了時節(jié)之感。
陸懷瑾說:“明年我們早點來?!?p> “嗯。”
常年與徐弘年在院中相伴的師父迎了出來:“徐小姐來了?!?p> 徐瑜兮與大師道好,詢問:“爺爺在房間里面嗎?”
大師將兩人帶到徐弘年的房間門口便離去了。同時抬腳邁過高高的門檻,卻發(fā)現(xiàn)徐弘年正專注的伏案寫字,不好打斷他的興致。
兩人就這么站在邊上,行云流水的字體,落筆如云煙。都說字如其人,就這么簡單的一個靜字,道出的是徐弘年那份曾從容于霓虹,如今安然于幽靜的那份性情。
最后的豎彎鉤,在堅硬之中帶了幾分柔和,亦如他如今對人對事的態(tài)度,不失當年揮斥方遒氣魄,也有那份屬于老年人的隨和。
徐弘年搕筆,提起自己剛剛寫成的字:“過來看看,如何?”
徐瑜兮走過去,站到他的身邊,收了在外的銳氣:“爺爺寫的字,自是很好看的?!?p> 徐弘年爽朗的笑了兩聲,隨后對陸懷瑾招手:“小瑾,你來評評。她這張嘴,一向只會哄我開心?!?p> 論書法方面的造詣,陸懷瑾還真有些不敢對此多做評價。雖然,他偶爾也會寫寫,終歸火候不足,僅僅是作為消遣娛樂。
他走過去,笑著道:“爺爺寫的字,自是不差?!?p> “你們倆啊。”
華法寺很小,并沒有可以轉(zhuǎn)悠的地方。三人從房間出來,路過檀香纏繞的大殿,徐弘年便帶著他們出了門,沿著旁邊的一條由石塊砌成的小路而去。
徐瑜兮來過,那是徐弘年閑來無事,與大師一起在一堆亂石之中開鑿出來的菜地,里面種上了季節(jié)蔬菜,供兩人日常食用,倒也是一舉兩得。既活動了筋骨,又吃上了綠色蔬菜。
菜地很小,分布不均。石堆之中,這里有幾株白菜,那里又種上了幾顆蘿卜,有幾分像是園丁帶了幾分散漫心情布置出來的園林景觀,失了精致,多了隨意。
徐弘年站在邊上,指著里面的蔬菜:“要吃什么,自己摘。來到我這里,是要自己做這些的?!?p> 陸懷瑾挽著袖子,準備去摘菜:“爺爺,中午想吃什么?”
徐弘年不答,另說:“反正我這里沒肉。”
“徐兮你呢?”
“反正不吃肉?!?p> 陸懷瑾覺得徐瑜兮有幾分是在故意跟徐弘年抬杠。他走進菜地,拔了幾顆蘿卜,又摘了一株大白菜。除了這兩樣,貌似也沒有其他品種了。
陸懷瑾抱著幾株蘿卜與一顆白菜跟在兩人身后折返寺廟,羊毛大衣上占滿了泥土,露水。泥土的芬芳與露水的清新在他鼻尖交織,洗盡了殘留在他心底的前塵鉛華。
兩人到了的時候本就是接近午間,時間上也該著手午飯了。這活,自然就落在了陸懷瑾身上。徐瑜兮想要幫忙,被他推出了廚房:“你去陪爺爺?!?p> “你一個人行嗎?”
“行。保證色香味俱全?!?p> 徐瑜兮言語輕快的道了一聲辛苦了,便離開了廚房。她走了不遠,轉(zhuǎn)身看著做著飯菜的陸懷瑾。她日常的冷靜與理智,被陸懷瑾那雙擺弄煙火氣的手所迷惑。如果此時不是在佛門清幽之地,她或許會跑上前去,輕吻在他的臉頰之上。
不知何時徐弘年站在了她身后,以咳嗽聲提醒,讓孫女收斂了自己的情。
她走到徐弘年身邊,挽著他的手臂往房間而去,將自己與陸懷瑾打算明日去領(lǐng)證的事情告知。
婚禮都已安排妥當,這證自然該領(lǐng)。對于這事,他沒說什么。只是說道:“其實,當年陸庭帶他來徐家時,我便生出了要定娃娃親的想法?!?p> “爺爺,你想的也太早了。何況,萬一我不喜歡他怎么辦?”
“爺爺看人看事不會錯。小時候,他來徐家,是誰巴巴得湊上去,還要把自己的糖果給人家吃的?”
“那都是小時候。”
徐弘年突然嘆息了一聲:“如果當年你與他定了親,或許他在陸家的日子就會好過些?!?p> 徐瑜兮的心就那么生生的疼了,她的頭靠在徐弘年的肩上:“或許,也正是這樣的一段成長經(jīng)歷,造就了如今的陸懷瑾?!?p> 陸懷瑾倒也真的沒有失了自己的肯定。做出來的素菜,堪稱專業(yè)水準。大白菜切成了小丁細絲,配上一點不知他從哪里尋來的菜椒點綴,口味清淡適宜,對了徐弘年的胃口。
而蘿卜被他切成絲,先是以熱油清炒過,加入了調(diào)味鹽,隨后將煮的半生不熟的米飯,蓋在上面,即所謂的蘿卜絲悶飯,做法與土豆悶飯異曲同工,吃進嘴里的口感卻是不同,不似土豆飯的清香,卻是另一份不錯的酥軟。
另外桌上便再就是一盤清炒土豆絲,以及麻婆豆腐。這頓飯,雖說少了葷,吃進徐瑜兮的胃口,卻是格外的香甜。
大師連連夸贊陸懷瑾的廚藝。
徐弘年開著玩笑:“這下,徐兮以后不愁沒人給她做好吃的了?!?p> “爺爺,要不你搬到漪瀾苑跟我們一起住。我讓小陸天天給你做好吃的?!?p> “你們年輕人的生活我就不去湊熱鬧了?!?p> 陸懷瑾不知徐瑜兮已經(jīng)將領(lǐng)證一事告知徐弘年。他看著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之時,在兩位長者的面前,緊握徐瑜兮的手:“爺爺,我今日來,是想告知,我與徐兮明日打算去領(lǐng)證?!?p> 徐弘年放下筷子,擦著嘴:“這事,徐兮剛才已經(jīng)給我說了?!?p> 陸懷瑾看了徐瑜兮一眼:“那爺爺覺得如何?”
徐弘年凝視著陸懷瑾的真誠與期待,沉吟道:“小瑾,爺爺這一生除了最愛的奶奶,便是我這位孫女了。”
徐瑜兮頷首低眉,紅了眼眶。
這句話,是比其他任何托付之類言語更為沉重的交付。他握著徐瑜兮的手加深了力度,眸光所到之處,皆是自己身邊這位女子:“爺爺,我定不會負你所托?!?p> 這日,兩人離開時,徐弘年站在寺廟門口相送:“小瑾,還是該找個時間帶徐兮回去拜訪下陸庭。”看來,還真是什么事情都瞞不過他的眼睛。
用詞拜訪,是在提醒徐瑜兮,盡管陸庭虧欠陸懷瑾??伤€是應(yīng)該秉著一份晚輩應(yīng)有的禮數(shù),給予他長輩的尊重。
陸懷瑾點點頭,隨后與兩位老者道別,緩緩駛離華法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