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辭直到快要天亮時,才安穩(wěn)地睡了兩三個小時,一陣接著一陣的雞打鳴的聲音將他喚醒。下樓看見的第一幕便是葉紹輝準備著一些要去祭祀的東西。
姚先生坐在旁邊的桌上喝著這里村民自己炒制的茶葉,有著一股泥土的清香。他與下樓的楚辭打過招呼,詢問他昨晚是否休息良好?
楚辭看著外面的那一堆東西,啟口詢問:“姚先生這是要去祭拜什么人嗎?”
“一位故友。”
楚辭這才想起村長昨晚所提起過的林安。
這兩個字是姚先生走出這座小鄉(xiāng)村之后的禁忌,誰也不能在他的面前提及。
他原以為林安就葬在小村莊的邊上,誰知上了車,還忘大山深處開了將近半個多小時才到達了目的地。
一座修葺的異常簡單的墳墓就這么孤零零的矗立在大家眼前這座窄而深的潭邊。潭水比兩邊青山綠樹還要更深層次的翠綠色,加之它的深不可測,讓人有點望而卻步。
在墳墓的兩邊分別栽種了一顆梧桐樹,年份久遠,長得很是旺盛,能將夏日的烈日、冬日的風霜更好的隔絕在它的邊緣地帶。
對于祭祀的一整套程序,姚先生都親力親為,無比細致真心。
墓碑是一塊黑色的大理石,上面僅刻著林安之墓??蓮囊ο壬加钪g對她的懷念來看,兩人之間的關系并不只是朋友那般純粹。
鞭炮聲隨之響起,驚醒了那些藏在周邊叢林里面的鳥雀,它們振翅高飛,遠離一場隨時都有可能降臨在自己身上的傷害。
當所有的祭祀儀式走完,姚先生讓其他人先行回去,獨獨讓楚辭留了下來。
“想必楚律看出來了,這里面躺著的人對我不僅僅是故友。”
“姚先生,是要告訴我什么?”
“楚律,愛好聽故事嗎?”
*
一位二十歲左右的鄉(xiāng)村少年,初涉外面的花花世界,可想而知這份新鮮感是多么的亮眼。在這之前,他所見過的最絢爛的生活便是利縣。
當他背著簡單的行李踏入桂城的第一眼,便被眼前所展現的人潮、夜間少有的琉璃所震撼了。一切都眼花繚亂的讓他來不及去細細品讀,剛剛走過一抹精彩,下一個轉角處便又是一份姹紫嫣紅。
他身著不多的錢財,帶著不多不少的學識,先是走馬觀花著這座城市的陌生。就連一個陌生人的回眸一笑,都能掀開他世界里面那份別開生面的新鮮。于這位山村少年來說,這里就是一座讓人眼花繚亂的馬戲團,它能滿足你想象中的所有稀奇。
雖然他從小失去雙親,可從未缺失過愛,集全村之力將他送出了大山,讓他去到更為開闊的天地掙取自己的未來。
他的心并未過久的在城市的煙火之中沉迷,當那些關愛的他的鄉(xiāng)親在田地間秋收播種時,他踏進了大學的課堂,在這里吸取更多的知識。他喜歡大學的氛圍,自由散漫期間,他能隨心所欲的在書海之中馳騁,將那些他心心念念多時的書籍一睹為快。
當年,他學的是路橋設計。在他整個的成長過程之中,看著家鄉(xiāng)發(fā)展的舉步維艱,他從很早便意識到交通便利的重要性。學這個,為的是有朝一日,親自設計出一條能帶著家鄉(xiāng)發(fā)展致富的寬闊通途。
很快,對于知識的渴望便吸引了他的全部精力。城市的精彩絕倫,頂多只是在路過之時,會駐足觀望。他忘不了大家他送出大山的殷切期盼。
他的所有精力全都放在了學業(yè)上,很快得到了導師的認可,甚至在哪個年代,為自己爭取到了一次不可多得去國外高校學習的機會。這份機會,于他來說,實在是太過珍貴,也太過珍惜。
他寫信回村,告知這一喜訊,很快收到了村民為他募集而來的欠款,不多,零零散散的湊在一起,也不過百余元。那刻,他看著這些村民自己省吃儉用而余留下來的錢財,淚水不斷落下,他便在心底發(fā)誓,終有一日,他定會帶著大家擺脫當下的貧困。
當他第一次站在飛機艙門口時,看著家鄉(xiāng)的方向,他的眼中是滿含希望的堅定。
此次桂江大學到國外名校交流的名額有兩個,除他之外,便是林安。兩人同級不同班,他對林安并不熟悉。只是偶爾會聽寢室的同學提及她,說是林氏企業(yè)的千金,從小錦衣玉食,不是他們能攀比的上的。
可林安對他卻是早有關注,總是一個人默默地去圖書館,一個人默默地去食堂,一個人默默地去上課,甚至有許多次的年級大課,她悄悄跟在他的身后走進教室,與他依鄰而坐,他也未曾發(fā)覺。當時她在心底真覺得這人長了一顆榆木腦袋,只知道學習。
飛機上,林安坐在他身邊,將家人給自己裝的慢慢一書包吃食拿出來,詢問他吃不吃?
他只是搖頭。
林安又掏出一樣遞到他的面前,他仍舊是搖頭。如此幾次,林安直接拉過他的手,強行放在他的手掌之間,小聲說道:“據說飛機上的餐食一點都不好吃?!?p> “不好吃我也不要?!?p> 林安拉開自己的書包,讓他看:“你看,我這里這么多。我一個人也吃不完?!?p> 聽人她如是說,他才接下了,可依然只是放在自己身邊,雙眼專注在書上。
林安靠在椅背上,不好打擾他的認真,一雙大眼睛總是這里瞧瞧,那里看看,以此來消磨著十多個小時的飛行。她不知自己何時睡著了,待她再醒來時,見他仍舊還捧著那本上機便展開的書津津有味的看著。
她大膽地伸手將他的書拿過來一看才知道是一本當下被吵的十分火熱的英語學習書籍。雖然他有一定的英語基礎,可這是他初次到一個陌生的國度,還是不免有些緊張。
他伸手去搶林安手上的書,卻被她藏在了身后:“看這書,還不如我教你。”
他只當林安是在跟自己開玩笑,想要拿回自己的書,可又礙于男女有別,只得作罷。待兩人落地國外,聽著林安從容的與當地人交流,才確信了她的話。
陌生國度,又舉目無親,加上性格中帶的那份靦腆,總會在無形之中顯得有些拘謹??闪职才c他不同,因為家境優(yōu)渥,自小便出入國內外,她大方自然的與人來往交談,總能勾出他心底的那份羨慕。
在課堂之上,他沒有了在國內的那份洋洋灑灑的自信,總擔心自己失誤在不甚完美的表達能力上??闪职矎男≡谀赣H超前的教育之上,對于英語這一語言早已應用自如。不管是面對老師的提問,還是與同學的交流,她總是落落大方之態(tài)。
而他只能站在大家的身后,帶著羨慕與一份淡淡的自卑,看著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