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辭在剛回國的時候,遇見過一位小時候長期受到父母虐待,長大后又要承受父母無盡索取的女子。找到他,希望他能幫助自己從法律層面申請徹底斷絕與其家人的關(guān)系。
楚辭看著她有些恍惚的神情,仿佛看見了尹媚,也是這樣一次次的遭受來自家人的索取,用自己的辛苦一次次的去為家人的貪婪買單。
他很想答應(yīng)。然而,終歸還是秉著一份職業(yè)人應(yīng)該有的理性回答:“抱歉,這個恐怕不行。”
女子幾乎絕望的吼道:“為什么?”
他冷靜地解釋了有關(guān)的法律規(guī)定,越往深說了去,女子臉上的表情越是絕望。最后,她幾乎咆哮道:“為什么會有這樣的規(guī)定?我因為他們,丈夫?qū)⑽亿s出了家,不讓我見孩子。難道就因為他們生了我,我就要為此付出一生的代價嗎?”
最后女子帶無望的笑聲,輕聲低喃,:“我多希望他們當(dāng)年沒有生下我。”
楚辭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只是靜靜地等待著女子的情緒平復(fù)。有關(guān)因女子的遭遇而引起來的波濤洶涌在他心底肆意橫流,撞擊著尹媚短暫而凄涼的一生,也撞擊著他與楚耀未來關(guān)系的何去何從?
楚辭坐在車里,將幾人走出派出所的情況盡收眼底??粗炯t顫顫巍巍的掏出銀行卡,看著楚耀厚顏無恥的奪過。雙手用力地誓要將方向盤扭斷,眼中噴發(fā)出來的恨意能在瞬間將自己點燃,做出不可逆轉(zhuǎn)的行為。
可是他不能。這行為太過愚笨,楚耀不值得他用自己的余生去結(jié)束他這一生的錯誤。他不再是如同當(dāng)年的孑然一身,他有阿詩,凡事需要比之前更加理性與克制。
生活應(yīng)該是溫柔的避風(fēng)港,而不應(yīng)是讓人擔(dān)驚受怕的戰(zhàn)場。
季紅蹣跚的身影就如一段故意放慢的電影時光,像是歲月之手刻意在用她的蒼老將那份世俗的道德緊緊地纏繞在他的百骸之中。而楚耀的身影就如一段在飛速快進的電影片段,又如同在歲月之下,有另外一只手,在用力地推著他,往前方的深淵而去。
曾經(jīng)的他,站在中間地帶的邊緣之處,黑暗與光明僅有一步之遙。而阿詩伸出了自己的雙手,一點點的將他往向陽的地帶挪動。深淵漸漸離他遠去,可楚耀的又一次作為,將阿詩好不容易挪動的地段又蓋上了陰影。他的恨在增加,怨念卻無法可發(fā)泄。
車門被人打開了,他收回目光,看著端著兩杯奶茶坐進車里的阿詩。她笑著將其中的一杯遞給楚辭:“喝點暖暖身子。”
如此初夏,那需要熱飲來暖身子?可是楚辭卻笑了,氤氳出了如繁花的絢爛。
阿詩是擔(dān)心楚辭的。她懂,一段有著血緣羈絆的父子糾葛,哪能就這么輕而易舉的斬斷?就如她所言,一位能對路邊的流浪小動物都施以關(guān)愛的男子,又怎會是他口中的冷血無情?
她多次撞見楚辭看著自己與家人相處時,背對所有人轉(zhuǎn)身;也看見了每次自己與父親分別時,楚辭眼中所流露出來的那份想要守候與珍惜。他將自己無法得到的一切,用在自己家庭之中所得到的回應(yīng),來裝扮心底那份多年來的望而不得。
阿詩給楚辭的那杯奶茶,特意讓人在制作時多加了些糖。一顆糖并不能治愈傷害,至少可以讓你知道生活除了苦與痛,還有甜與樂。
她喝著自己的那杯熱飲,未加糖,看著楚辭:“好喝嗎?”
楚辭點點頭。
“楚辭,不要用傷害去結(jié)束傷害。”她轉(zhuǎn)頭看向在小陳的攙扶下坐進出租車的季紅,那是經(jīng)歷過后的追傷:“結(jié)束傷害或許能帶給你短暫的快感,可為了這一瞬間的快感,卻要讓自己背負一生的創(chuàng)傷,太不劃算。”
這刻,他無比確定,阿詩是真的懂了自己那晚話語的意思。他想起自己曾對陸懷瑾所言的話語,阿詩于他不單單只是要攜手一生伴侶的定義。
阿詩伸手握住楚辭冰涼的手:“楚辭,你知道我對你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嗎?”
楚辭沒有說話。
“是清澈。”
這一評價,一種前所未有的觸動在他的心間彌漫開來。他的七情六欲被銀河的光圈環(huán)繞,一圈一圈的走著,清除了他生命里面的所有黑灰地帶。
他久久沉默,陷在阿詩的語言攻勢之下。與他打過交道的人都知道,楚辭有著一張能言善辯的巧嘴。這張嘴能將案子反敗為勝,也能將他人攻擊的不留余地。唯獨面對阿詩,他覺得成為了敗者。他領(lǐng)著這份失敗者的榮譽,享受無窮。
阿詩此時綻放的笑容,就如他手中的奶茶,將他生活里面的每寸冰山融化。
兩人不知對視了多久,楚辭只覺得手中的熱消退成了涼:“阿詩,謝謝你?!?p> “不客氣。”阿詩莞爾一笑,打開車門,準備下車??伤坪跸氲搅耸裁?,又停了下來,回頭看著他:“楚辭,你開啟了我的紅塵之旅,別扔下我半途而廢,別讓我為他人身著嫁衣。”
這不是威脅,是一份情感上的懼怕。即便她心底知道,如果楚辭真的有所行動,毀了自己??伤耘f相信,不是他壞,而是生活太糟,辜負了他的情深,摧毀了他的良善。
可她不愿意說,若是他毀了,自己便是代替楚辭跌入了那一渠深淵。他勾出了她對紅塵的那份貪戀,自然需要對她負責(zé)到底,售后余生。因為除了原廠質(zhì)量,其他的更換,都不是她想要的那份最初。
楚辭直接拉過阿詩,將她牢牢的擁在懷里,帶著力量的咬在了阿詩的肩膀處。
阿詩疼了。
齒間的力量緩緩減輕,他放開阿詩,掀開她的衣領(lǐng),看著肩上的齒印,白里透紅的模樣,就如同即將成熟的水蜜桃。楚辭挑起阿詩的臉頰,眉宇間是水蜜桃的柔軟,話語似它的香甜:“施詩此生只能為我楚辭身著嫁衣?!?p> 阿詩摸著自己被楚辭咬過的地方,笑容親過他的強勢占有:“好?!?p> *
偌大的房間,各處都是喧嘩的吵鬧聲,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你抒寫不盡的欲望,它們用孤注一擲的博弈去為自己的欲望祈禱。可惜,換來的大多都是失望的結(jié)局。
然而,他們帶著這份失望,一次次的想要卷土重來,一回回的哄騙自己上一次的失敗不過是運氣不佳。他們體驗不到絕望的滋味,只因他們懂得如何用空洞的希望來麻木自己。桌上面的清脆響聲,引領(lǐng)著大家的全神貫注,總覺得自己會是被幸運女神所眷顧的下一位。
可惜,幸運女神太忙。她輾轉(zhuǎn)世界各地,挑選著自己要眷顧的寵兒。她走來走去,被塵世的亂象所迷了眼,憤怒了情感。她覺得這般的荒誕,又如何配得到她的成全?
于是,她放任世人自生自滅。甚至貼出標語,幸運不是他人給與,而理應(yīng)自己創(chuàng)造。但不是每個人都懂得參透這句話的含義。總有一些人,鉆進了標語背后的旁門左道,妄想要從她身上竊取一角,只盼得到天降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