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觸怒的不是阿詩，是楚辭。
心底所積聚起來的對于季紅的怨惱在這刻得到了徹底的爆發(fā)。
他上前一步：“我想沒資格的是你?！?p> “你說什么？我是你奶奶。”
他也沒有所謂的顧及，直接將事情道出：“我告訴你，楚耀之所以會被抓，全都是我一手安排的，是我讓人帶了警察去?！?p> 季紅只感覺到血壓在往上竄，她雙手扶在床邊，撐著自己的身子：“孽子，孽子?！?p> 她緩了緩自己的狀況，待感覺到稍微回恢復(fù)了一點，抬起頭看著楚辭：“你怎么可以讓人去抓自己的父親？”
“他也是時候，去為自己所做過的一切付出代價了?！?p> “代價？你所說的代價就是要將他送進監(jiān)獄嗎？”
“對。我就是要親手把他送進監(jiān)獄，看著他在里面待上十年，二十年，甚至死去?！?p> “不孝啊，不孝啊。”季紅捶打著床鋪的邊沿，哭吼聲引來了路過之人的觀望。
“那么我這個孽子，打算一不做二不休。你也不用回去了，我會找養(yǎng)老院的人來接你，你住那房子我會將其賣掉?！?p> “你這是要趕我走？”
“隨便你怎么說?！彪S后，便拉著阿詩離開了病房，任由季紅的哭聲在長長的走廊流竄。
果然，下午便有養(yǎng)老院的人到了醫(yī)院，說是受楚辭所托，來接她前往。她不走，鬧著要見楚辭。
養(yǎng)老院的人說：“楚先生讓我轉(zhuǎn)告你。如果你不跟我們走，那你大可選擇流浪街頭?！?p> 季紅聲音顫抖，怒火溢于言表：“逆子，逆子。”
*
阿詩擔(dān)心楚辭情緒，讓他坐副駕駛，自己來開車。
當她剛剛坐進車里，便被楚辭拉進懷里：“你是不是瞞著我去找過他？”
阿詩將那日在季紅家里所發(fā)生的事情告知，接著說：“我當時想，只要他曾經(jīng)有那么一瞬愛過你，或者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真心的打算求取你的原諒，彌補他所欠缺你的一切。那么，我可以為了你，將這件事放置在心底?；蛟S做不到原諒，但是也不會妨礙你們父子冰釋?！?p> 楚辭有淚滑落，鉆進阿詩的發(fā)間：“三三，我不想要什么。只要有你就夠了。”
他想，或許阿詩就是命運用來彌補他生命之中所欠缺一切的饋贈。
他很是感恩。
阿詩在他懷里仰起頭來，摸著那被季紅打過的臉頰：“是不是很疼？”
“不疼?！背o搖搖頭，只要她在身邊，便可淡化所有的痛。
阿詩身子往前傾，在他的臉上輕輕一吻：“從今往后，你的所有疼，由我安慰，由我撫平?！?p> 楚辭抬頭阿詩的下顎，以深吻回應(yīng)阿詩的攜手共樂共患。
*
警察確定了楚耀的案件，安怡的證詞，所有的證據(jù)都在坐實他的罪名。他們也按照程序想法院提起了對他的起訴。面對楚耀再三要求與楚辭見面的要求，在警察與楚辭通過一次電話之后，后面也就只是聽聽就過了。
警察代表著社會公正的一方，可他們見過的世道灰暗與人性自私卻比任何人都多。常年來，他們穿梭在黑色地帶，用自己的能力與職業(yè)道德將一件件事情鋪開在陽光之下，卻在歲月腳步的加深之下，他們也漸生疲倦之心。對于一件事情，自然有著自我的一套認知觀念。
大善太難得，大惡卻是隨時可見的暗影。
他們從業(yè)多年，辦案經(jīng)驗豐富，甚至有某種沒有任何道理可言的直覺。當周淼走入警局，說自己是受當事人安怡委托來處理她與楚耀之間的事情的時候。事情的來龍去脈已經(jīng)在他們的心底有了大致的輪廓。當然，如果不是楚耀先起了這份心思，他也不可能跳進這么淺顯的計劃之中。
世間的算計，總是在欲望貪婪里面見縫插針。針落了進去，利用這條細長的線，勾著你，殊不知在勾你的終點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的徒傷悲。
所以，沒有人去對楚辭進行勸說，或許有過那么一閃而過的念頭，卻發(fā)現(xiàn)所有勸說的言語與道理去對簿楚辭的經(jīng)歷，太過淺顯，多少帶了一點自作聰明的韻味。
街上隨處可見爭論不休的家人，也可見陌生與陌生之間的那份友好。然而，人與人之間相處，沒有永久的平和，也沒有永久的怨恨。
他們見過太過的人性，能將楚耀的情感進行明確的分辨，沒有悔恨。所有原諒的前提，都必須擁有一份真心的懺悔，才能對得起受害之人所遭受過的傷害。當然，一句簡短的道歉，并不能填平那些溝溝壑壑，它需要在往后生活中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
可楚耀沒有，他有的只是對于保全自己的想法。至于楚辭救下他之后，兩人的關(guān)系仍舊是如此的。醒悟不會光顧每個人，就如同大慈大悲的光也不會罩在所有人之身。
百善孝為先！
可在這份先之前的應(yīng)該是父母對于子女的那份疼愛。
孩子的世界是空白的，如果他從未感受到過你的愛意，你又如何去期待他用愛來回饋于你？
畢竟，誰也沒有權(quán)利對誰進行所謂的道德綁架。
*
開庭的時間定在了9月底，生活似乎回歸了平靜。
園中的花開了許多，長出來的蔬菜，阿詩已經(jīng)采摘過幾次了。
晨間，她會竄進去，摘上一把青菜，煮上兩碗面條。午間或者晚間之時，也會扯上幾根蒜苗，配上老咸菜，炒上一份極為下飯的回鍋肉。
楚辭總是盡量讓阿詩少下廚，說這樣下去會把他養(yǎng)胖。
阿詩說：“你不是有鍛煉嗎？”
“鍛煉消耗的終歸追不上每日所吃下去的。”
“那要不你晚上再去跑跑步？”
“阿詩陪我？”
“好啊。”
可當兩人走上花園里面的跑道才知道阿詩所說的陪，就是她跟在楚辭的身上一圈圈的慢走著，美其名曰給他計數(shù)。
楚辭無奈：“好吧，那你不要亂走?！?p> “我又不是小孩子?！?p> “你是不是小孩子，可你會被小孩子所吸引?！背o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只剩搖頭嘆笑了。果然，當他第三圈跑下來時，跑道上已經(jīng)沒有了阿詩的身影。再探尋找去，只見她在另一角落，與四五個小孩玩的正歡。
他雙手插在腰間看著，覺得想要讓阿詩打消不要孩子的念頭，似乎很難。
這晚，在回家的路上，楚辭試探性的詢問阿詩有關(guān)于孩子的話題。
結(jié)果，阿詩直接來了句：“孩子多可愛啊。你想想，某一天，有位小人，圍在你我身邊，叫著爸爸，叫著媽媽，是不是感覺很幸福？很開心？”
他不知道自己開不開心？但是看得出來，阿詩肯定很開心。
或許楚辭不愿意要孩子還有另外一方面的原因，他害怕自己不知道要如何去愛護一位孩子？如何去陪伴他的成長？害怕他給與他的是如同楚耀給與他的恐慌與凄苦。
可是阿詩告訴他：“每個人都會接受來自原生家庭的影響，有的人選擇了順勢而下，有的人卻選擇了逆水行舟。而你，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證明了，你將原生家庭所帶給你的影響摒棄在了生活之外的地帶。所以，我相信你會是一位好丈夫，也會是一位好父親。”
“或許有些東西只是還未爆發(fā)出來而已。”可見，楚辭在家庭方面的不自信。與有些人不同，原生家庭所帶給他的陰影，他用來了去否定自己，去傷害自己。
阿詩看著他，傾注了自己的所有信任：“我相信你?！?p> 后來的事實證明，他沒有辜負阿詩的信任。如果他當真如他自己所認為的那般，也萬不可能在如此逆境之中，憑著一己之力，成長為了人中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