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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篆玉函之琴心劍膽

三十四,古風(fēng)操

金篆玉函之琴心劍膽 瓜子1521 4168 2020-12-06 18:44:33

  悠揚懷遠的旋律慢慢消失在晴空中,汪時瑞已經(jīng)克制不住的蹦了起來,兩步并一步的到了紫風(fēng)身邊。

  “賢弟,你這曲子從何而來?曲譜在嗎?不對不對,我從沒聽過這樣的曲式,一定又是你的神來之意,快說,是不是?”

  紫風(fēng)看著他,不禁笑道:“這是山東威海一位谷先生的神作,怎么樣,聽起來是不是回腸蕩氣?”

  汪時瑞奇道:“你什么時候又去威海了?以前怎么沒聽你說呀?”

  紫風(fēng)瞅著他,無奈的搖了搖頭,“老兄,非要在威海見面嗎?”汪時瑞一聽,訕笑道:“也對也對,你看我這腦子就是一根筋。那你有曲譜嗎?嗨!曲子在你心里,問譜子干嘛,什么時候?qū)懡o我?還有曲詞?”

  “得空就寫給你,不過你得用高麗參來換?!弊巷L(fēng)逗他,知道他克己極簡,但為樂譜可以散盡家財。果然,只見他一臉虔誠地說:“沒問題,不過高麗參沒有,可以用遼參代替嗎?”

  “不行,必須是皮黃紋粗、中肉油紫的高麗參,你沒有他有?!弊巷L(fēng)沖著唐皋抬了抬下巴頦兒,汪時瑞一時沒明白什么意思,扭頭看了一眼唐皋,回過頭來說:“你怎么知道他有?老弟你哄我,他可也是兩袖清風(fēng)之官,那點俸祿養(yǎng)一家子可是捉襟見肘的?!?p>  “不急于現(xiàn)在,過些時日就有了。”紫風(fēng)諱莫如深的輕輕說給汪時瑞聽,汪時瑞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說道:“又是相術(shù)?”紫風(fēng)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

  汪時瑞將信將疑的看看紫風(fēng),然后一臉笑容的扭身向唐皋走去。唐皋正和楊慎討論紫風(fēng)吹奏的笛曲,沒注意紫風(fēng)和汪時瑞的談話,更不知人家已經(jīng)在打他的主意了。

  袁宗皋看汪時瑞離開了,便喚道:“紫風(fēng),能借你的笛子一觀嗎?”

  紫風(fēng)聽聞,便走了過來,將笛子交到袁大人的手上,心里琢磨道:看樣子段鋼魂識中的那個野史傳聞不一定是訛傳。

  袁宗皋接過笛子,心里激動不已,雖一直掩飾,但手仍有點顫,世子在旁全看在了眼里。

  這支笛子其實是梅妃竹做的,產(chǎn)于江西一帶的竹子,因為竹斑和湖南的湘妃竹類似,都稱作了湘妃笛。

  笛管潤澤,纏有二十一道金絲弦,助音孔上栓有漂亮的紅色錦絲飄帶,笛子兩端的鑲口是由油綠色的寶石和潤白的象牙分別搭配。

  袁宗皋用手摩梭著笛管,轉(zhuǎn)動了一下,在吹孔上端看到了那個熟悉的墨色小篆“興”字。眼中頓時光彩明亮,欣然問道:“你來自東隱院?”

  紫風(fēng)答道:“是,袁大人知道東隱院?”

  袁宗皋把笛子遞還給紫風(fēng),說道:“有耳聞。對了,他日面圣之時,別忘帶著此笛,恐怕圣上愿聞你的笛曲呢。”說完深深的看了紫風(fēng)一眼,面露欣喜之色。

  世子在旁已經(jīng)胸中波濤翻滾,一臉的匪夷所思,心念電閃:看來真是一場大造化降臨了。

  張璁今天也是覺得腦袋瓜兒有點兒不夠用的,自打來到這個觀稻亭,一件件的事情接踵而至,到現(xiàn)在,瞎子才看不出來這個紫風(fēng)早已入了皇上的慧眼了,心里也是按耐不住的激動,心說:不能等了,得抓緊時間和這個紫風(fēng)深交一番。

  再說唐皋正和楊慎說著話,感覺有人在旁拽自己的衣袖,忙轉(zhuǎn)頭一看,汪時瑞正一臉諂笑得看著自己,便問道:“時瑞兄有事?。俊?p>  汪時瑞清咳了一聲,輕聲問道:“守之兄,你有高麗參嗎?”唐皋一愣,好像沒聽明白什么意思,回想了一下對方的問話,答道:“高麗參?我沒有,怎么時瑞兄哪里不舒服、要抓藥嗎?京城藥鋪應(yīng)有盡有,離我住的不遠就有一家信遠堂,估計沒有高麗參也有遼參?!?p>  “不,就要那個皮黃紋粗、中肉油紫的高麗參,我猜你就沒有,不過等過些時日有了,可千萬為我留著?!蓖魰r瑞一副哀求的神色。

  唐皋看著他這個樣子,心中大奇:“仁兄,你這是怎么了,誰說我會有那東西?”

  “紫風(fēng)說的,他說你會有的就一定會有,他看相很準的?!蓖魰r瑞認真的說道。唐皋一聽,一下子啼笑皆非,楊慎在旁也是不住的搖頭,抿嘴笑著看了看唐皋,唐皋笑著說道:“時瑞兄,他是在編排你呢,你真信呀?”

  汪時瑞一下子漲紅了臉,強辯道:“他從來不會編排我的,我信他,反正你要答應(yīng)我,一旦有了就為我留著,我給錢的?!?p>  唐皋知道這個同鄉(xiāng)好友的脾氣秉性,一旦認起實來,很難說服的,便嘆口氣說:“好吧,你放心,要是有一定為你留著?!?p>  又斜眼看了紫風(fēng)一眼,心說:這個小道士又在搞什么?汪時瑞聽了唐皋的承諾,一下子喜笑顏開,回身把自己的琴抱了起來,坐到亭子邊兒撫弄起來。

  朱宸自打上馬飛馳回城,腦子里就不停的轉(zhuǎn)動,琢磨著:肯定有大事發(fā)生了。是詔獄嗎?能和自己有關(guān)的事,也就是那里了。

  難道囚犯逃獄了?不可能!自從詔獄建成,沒聽說有人能越獄出來。要不就是要犯死了?上次偷聽到錢、江二人的談話,自己從來沒有和別人提過半個字。

  這就是自己的人生信條,不要讓別人擔(dān)心你會傷害他,那他就不會傷害你。當自己在別人眼里無足輕重的時候,自己也就安全了。

  胡思亂想中,也一直理不清頭緒,直到隨著太監(jiān)來到了乾清宮門口,朱宸還是覺得在做夢。等黃錦出來,笑呵呵的請他進去,這時才神情一凜,算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朱宸第一次如此近的距離看到新皇,上次登基時只是遠遠的看不真切。叩拜之后,就聽皇上說:“朱愛卿起來說話,看座?!敝戾沸睦镆惑@,忙到:“臣惶恐,謝皇上?!?p>  黃錦已經(jīng)搬來了一個腰鼓繡墩,朱宸小心的欠了半個屁股坐在上面,低頭順目的聽皇上說話。

  嘉靖雙眸盯著朱宸看了一會,面露滿意的笑容,說道:“不愧名臣之后,英武正氣,隱忍經(jīng)年,不與佞幸茍且。朕便要將整肅錦衣衛(wèi),去弊興利的擔(dān)子壓在你的肩上,愛卿之意何如呀?”

  朱宸立刻跪下道:“請陛下放心,臣定將肝腦涂地在所不辭,為吾皇分憂、為大明江山鞠躬盡瘁。”

  “好,朱宸聽旨?!奔尉傅蹌尤菡f道。

  楊廷和正坐在書房里閉目養(yǎng)神,剛剛練了幾篇小草,謄寫了十幾首詩詞,其中就有紫風(fēng)的兩首,看來紫風(fēng)的名字已經(jīng)引起了內(nèi)閣的關(guān)注。

  楊慎已經(jīng)回府,正匆匆向父親的書房走來,正碰上丫鬟晴雨端著一盞燉盅拐過廊角,看到楊慎便站住了身形要行禮。楊慎一擺手,說道:“雨兒不必多禮,快送進去吧?!鼻缬晟陨远琢艘幌?,便低眉順眼的快走幾步進了書房。

  楊廷和聽到了外面的說話聲,睜開眼瞅了一下,見晴雨將燉盞放到靠窗的桌上,走了過來墩身行了禮,輕聲問道:“老爺,這是夫人讓我送來的,金銀耳燉蓮子紅棗羹,奴婢給您盛一碗趁熱吃了?”

  看了一眼后面進來的兒子,便說:“放著吧,你先下去,一會兒讓慎兒來弄。”晴雨趕忙福了一福退了出去。楊慎近前和父親見了禮,便去取碗和調(diào)羹準備給父親盛一份,楊廷和站起身說道:“你也用一碗,嘗嘗,這金耳還是太后前些時派人送來的,說是我們川蜀廣元進貢的。”

  說著話,走到了窗邊的桌案旁,坐了下來,隨口問道:“你剛回來沒幾天,今天大家都見面了?”

  楊慎點了點頭,就把今天在觀稻亭發(fā)生的事,簡單的說了起來。剛開始楊廷和沒在意的聽著,還在琢磨著紫風(fēng)的那首氣走毛昌的詩,端過來盛好的甜羹,慢慢吃了起來。待說道朱宸被皇上宣旨覲見后,紫風(fēng)看相斷出其必升官一節(jié),楊廷和突然愣住了。

  楊慎也是邊說邊觀察父親的神色,看他神情不對,便停住了話頭。過了好一會兒,楊廷和咕噥了一句:“這消息傳的夠快的,難道內(nèi)廷的人有他的知友?”發(fā)現(xiàn)兒子不說話看著自己,便一笑說道:“接著說,挺有意思的,最后我再告訴你怎么回事?!?p>  于是楊慎接著說,袁宗皋和世子開玩笑、紫風(fēng)為袁侍郎作的一首《阮郎歸》。楊廷和一聽興致挺高,輕聲重復(fù)著這首詞,連贊:“不錯,這個道士的詩詞真有不俗之氣,實乃少見難得的上品之作。而且琴笛之技如此高妙,想必修仙求道之途浸淫幾十載,定有真?zhèn)髅钗蛞参纯芍??!?p>  楊慎聽罷一笑,說道:“父親大人走眼了,他也就是弱冠之年。”

  楊廷和剛把嘴里的東西咽下去,一聽就又愣住了,頓了一下問道:“你確信?只是弱冠?不可能!你看這幾首詩詞,這豪情、這滄桑、這不羈是一個弱冠之子應(yīng)有的情懷嗎?”

  楊慎無奈的一笑,說道:“要不,哪天請他到咱們府上一敘,您親自考較一番?”

  “我可沒那閑功夫,一個出世修行之人,老夫沒多少話和他說,道不同無與為謀也。”楊廷和搖了搖頭。

  楊慎又接著說起那個徽州琴癡汪時瑞,唐皋的同鄉(xiāng),覺得好笑的說了他為得到紫風(fēng)的曲譜,被人家編排,憨憨的來求唐皋要買高麗參。這時楊廷和已經(jīng)吃完,把碗剛放下,聽楊慎說到此,臉色突變,騰的站了起來,急急問道:“那個汪時瑞說唐皋過些時日就會有高麗參?怎么可能?豈有此理!”

  楊慎一看父親突然如此激動,也是詫然,不解的說道:“守之兄也是很詫異,也只是無奈的敷衍了一下他,直和我苦笑連連?!睏钔⒑蛶撞阶呋貢概赃叄朔郎戏旁谝黄鸬膸讉€奏章,挑出其中一個遞給楊慎,說道:“你看看,太邪門了?!?p>  楊慎接過來,連忙打開查看,是父親今日寫的奏章,還沒有寫完。就新皇登基后,派遣使團八月出訪朝鮮的人選,推薦翰林院修撰唐皋擔(dān)任正使。看到這,楊慎也是心中一驚,呆呆地看著自己的父親。

  發(fā)呆的人可不只一個。乾清宮內(nèi),嘉靖皇帝坐在龍書案后,眼睛定定的看著書案上的宮燭,腦中一直想著袁宗皋剛才來稟報的事。

  袁宗皋提前離開了觀稻亭,直接到了乾清宮見嘉靖帝。那時,朱宸在和皇上一番掏心掏肺的交流后,心中徹底明白了圣上的心意,以后就需要自己大刀闊斧、擼起袖子猛干一場了,于是躊躇滿志的離開了紫禁城。

  朱宸走后,聽黃錦通稟,袁宗皋有要事求見,便停下手里的活,等他進來。袁宗皋見過禮,便將今日所經(jīng)之事和皇上當笑話一般說了一遍,嘉靖也是饒有興趣的聽其娓娓道來,當講到紫風(fēng)吹笛子時自己有了一個發(fā)現(xiàn),便沉吟不講了。

  嘉靖明白了袁宗皋的意思,便向黃錦打了一個眼色,黃錦馬上心領(lǐng)神會,將宮內(nèi)伺候的大小太監(jiān)和宮女都逐了出去,自己就守在殿門口,不許他人靠近。

  這時袁宗皋才說,自己已經(jīng)確認這支笛子,就是當初興獻王贈與純一真人的那支,很明顯,這個紫風(fēng)道士就是純一真人當初和王爺所講的,那個被龍虎山收養(yǎng)的棄嬰。純一真人曾說,張真人已為此子觀相,這個孩子相貌奇駿、麒麟在世,以后必將輔佐大明之主。

  誰能想到,這個大明之主竟是興獻王的世子我,難道這是天意嗎?袁宗皋走后,嘉靖一直這樣愣神想著,突然感覺命宮里一股刺痛傳來,這已經(jīng)是這個月的第二次了,以前每月只有一次,于是用手攥拳輕輕敲了一下額頭,痛感立刻便消失了。

  嘉靖帝站起來,走到那張玉壺冰琴前,輕撫了一下琴弦,緩緩的奏起了古曲《古風(fēng)操》。

  這首古曲據(jù)傳是文王所作,追憶太古之淳風(fēng),遵從以道存生、以德安形的順其自然來治國安天下,以太樸之俗見于世也。曲調(diào)幽合,沉郁而又懷遠,最后的天籟泛音表達深深思考之后的明悟和松靜的情懷。

  很顯然,這個少年天子一直處于矛盾中,治國的理念何去何從,這么大的帝國要被什么樣的思想來統(tǒng)治?是儒還是道?太古的樸實之策究竟還會不會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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