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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篆玉函之琴心劍膽

五十九,坐忘

金篆玉函之琴心劍膽 瓜子1521 3419 2021-02-16 17:07:23

    張銳正坐在馬車?yán)锖戎?,已?jīng)過了一個時辰了,去鶴壽堂拿人的掌刑千戶剛剛來過,向他稟報了事情的經(jīng)過,除了掌柜的郭勇沒抓到,其他一概人等皆捕進(jìn)了東廠的刑獄。店已經(jīng)封了,中間沒出什么幺蛾子的事。

  聽到這些,張銳舒了口氣,心說:只要你讓我順順利利的今天拿了人,皇上那交了差,后面的事就好辦了,有本事你就去找你姐姐,讓她去皇上那求情吧。我這是上命難違,為皇上辦差,誰讓那刺客是鶴壽堂的二當(dāng)家呢。

  張銳當(dāng)然知道鶴壽堂是張延齡的產(chǎn)業(yè),事情發(fā)生的當(dāng)天他就查出被紫風(fēng)干掉的刺客叫路平山,是鶴壽堂的二掌柜。當(dāng)時他一聽就冒了汗,看來是神仙打架小鬼要遭殃啦,知道躲不過去了,也多個心眼,一面拖著一面派人繼續(xù)隱秘的偵緝。

  經(jīng)谷大用一點撥,他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犯了一個大錯,而且是致命的錯誤。他忽視了紫風(fēng)道士的存在!

  新皇登基以來,他正絞盡心機(jī)的要和江彬撇清關(guān)系,雖然當(dāng)初楊廷和等人借太后懿旨拿下了江彬,當(dāng)時只有他一個人為江彬力辯其無罪,然于事無補(bǔ)。

  后來外廷有御史借此彈劾他與江彬交從甚密,被新皇壓了下來,覺得僥幸之余,便開始收斂自己的行為,主動與張延齡、楊廷和、毛紀(jì)等勛貴強(qiáng)臣交好,想以此避禍。

  他覺得自己是正德皇帝的寵臣,肯定入不及新皇的心,就是這些時日受皇上青眼有加的那個道士,都沒有花心思去討好。蠢啊,是真的蠢??!

  看老谷那春風(fēng)滿面的樣子,早已不是魏彬被令閑住時的滿臉晦氣。尤其提到紫風(fēng)道士的時候,那一臉的崇拜、孝敬的語氣,這說明了什么?自己真是廢物到家了,簡直就是不拿豆包當(dāng)干糧。

  正自懊悔不已,車外傳來一個番子的聲音:“啟稟督公,那位紫風(fēng)道士正朝城門過來了。”

  張銳一聽,吱楞一下從車上竄了出來,幾步來到路旁,看向來路。只見紫風(fēng)騎著一匹黑馬,不緊不慢的向這邊走來。張銳快步流星迎了上去,一臉的笑意盈盈,到了近前一抱拳:“道長請了,御馬監(jiān)張銳恭候大駕多時,請下馬一敘如何?”

  這話說的很是客氣了,不提自己的東廠身份,只提御馬監(jiān),雖然身后的番子們都是東廠的打扮。紫風(fēng)劍眉一軒,臉上泛起一絲笑意,稽首一禮:“廠督大人有禮了,久仰大名啊,今日一見三生有幸,只不知何故阻貧道進(jìn)城呀?”

  “豈敢豈敢,道長言重了。在下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阻您的道兒啊?!睆堜J謙恭的說著話,上前一步右手抓住馬嚼子,左手綴住馬鞍子邊的腳蹬子,仰臉笑道,“請道長給在下一個薄面,為我指點迷津如何?”

  紫風(fēng)一看,心里也是一動,這小子看來真會來事,以他的身份為我牽馬綴蹬,這是做給皇上看呢。急忙說道:“督公不可,貧道哪敢受你如此禮遇,折煞我也?!?p>  嘴上客氣,一抖身腿,紫風(fēng)自馬上輕盈落下。

  張銳眼睛一亮,親近的用手拍拍紫風(fēng)的肩膀,一延手:“英雄少年啊!好俊的身手,難怪對方連一招都沒使完就掛了,來來來,上車,我們邊走邊聊?!?p> ?。?p>  建昌侯張延齡府上,郭勇惴惴不安的立在書案旁,一聲都不敢出。張延齡坐在太師椅上,微合雙眼不言語,右手輕輕轉(zhuǎn)著兩個紫紅的獅子頭核桃,靜靜地盤著。過了一會兒,他開口道:“如此看來,東廠這次是來真格的了,張銳肯定是頂不住了。也罷,你先在我這住幾天,等過了這些日子再說,壇里的事物都安排清楚了?”

  “門主放心,北壇的事都轉(zhuǎn)到洪升客棧了,被抓的都是鶴壽堂這邊的人,與風(fēng)影門無關(guān)。帶人去的掌刑千戶是咱們的人,據(jù)他說,張銳在派差之前被皇上訓(xùn)斥,出了乾清宮之后又去了谷大用那里,后來到朝陽門去等紫風(fēng)道士?!惫卵缘?。

  張延齡猛的睜開了眼睛,看向郭勇:“你確信?”然后馬上向門外沉聲喚道,“來人!”

  管家馬上走了進(jìn)來,垂手聽遣。只聽門主吩咐道:“立刻遣人到朝陽門,查明東廠張銳在那等什么人?!?p>  等人一走,馬上對郭勇說道:“如果真如你所說,此事將不妙,皇上這是要重啟東廠,山雨欲來也。這個紫風(fēng),果然不是省油的燈。”

 ?。?p>  和張延齡有同樣想法的人,還有一個。

  北鎮(zhèn)撫司衙門里,朱宸正在根據(jù)皇上的旨意,重審以往的案卷,甄別出冤錯之案加以糾正。此事由洛安牽頭,帶領(lǐng)新攫進(jìn)錦衣衛(wèi)的原興王府護(hù)衛(wèi)們,一是清理積案、二是快速熟悉業(yè)務(wù)。最后報于掌印指揮使朱宸復(fù)核,匯總后報圣上御覽。(看看和今天的工作何其相似,典型的一把手負(fù)責(zé)制。)

  這時從外面進(jìn)來了朱宸的心腹千戶賈方,走到朱宸身邊一陣耳語。

  朱宸也問了同樣的話:“你確信?”然后放下手里的活,站起身來回踱起了步子。

  自從正德朝劉瑾敗落被誅,錦衣衛(wèi)一直壓著東廠,雖然在職能上東廠有監(jiān)察錦衣衛(wèi)的權(quán)力,皆因錢寧和后來的江彬都是圣寵甚隆,所以東廠不敢得罪錦衣衛(wèi)。朱宸思忖著:皇上這是要重用東廠的癥候,讓自己喜歡的紫風(fēng)道士和張銳接觸,以避開外廷的閑言碎語。問題是,我朱宸有什么地方做得讓皇上不滿意了嗎?

  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朱宸,等到回府后也是愁眉不悅、心事重重。

  用過飯,二位夫人皆看出自家老爺有心事,飯吃的不多。蕭暮雨給大夫人使個眼色,便軟言款語的和朱宸相攜著來到自己的房內(nèi),吩咐自己的丫鬟夕月趕緊沏一壺梅子茶。夕月這個丫頭是在朱宸升官后,特意為如夫人安排的,大婦丁夫人就由丁香專門悉心伺候了。

  現(xiàn)在的江南開始進(jìn)入梅雨季節(jié),新鮮的早梅已經(jīng)下來了,蕭暮雨自幼最喜歡喝自家府里制備的梅子綠茶,那種香韻和微酸的口感,總能把陰濕季節(jié)的郁悶心情驅(qū)散。進(jìn)了朱府,她也經(jīng)常在梅子下來的季節(jié)制備一些,在炎夏時用井水鎮(zhèn)涼了解暑。

  朱宸非常喜歡喝,但需加糖。

  默默的喝了一盞,朱宸長舒了一口氣,微笑道:“不必?fù)?dān)心,有些事想不通,所以堵在心里?!?p>  “什么事讓我們運籌帷幄的大老爺不痛快了?”蕭暮雨一臉春色的看著朱宸,軟軟糯糯的問道,同時對站在旁邊的丫鬟擺了下手,夕月知趣的趕緊退了出去,帶上了房門。

  朱宸輕嘆一聲:“唉,還能有什么事,就是朝中的那些不省心的屁事?!庇谑呛唵蔚暮腿绶蛉酥v了一遍,他從不避諱和蕭暮雨談朝中的事,前文書介紹過她的出身來歷,在朱宸不得志時一直陪伴疏解,看事準(zhǔn),不讓須眉。

  聽自家老爺講完,蕭暮雨輕鎖眉頭想了一會,然后展眉解頤一笑,說道:“此事老爺不應(yīng)煩惱,而應(yīng)高興才對?!?p>  朱宸不解:“小雨,這話從何來呀?”

  “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老爺你想,俗話說廠衛(wèi)皆鷹犬,廷臣共懼之,亦或共恨之。如犬無害,則鷹必為眾矢之的,如今犬若咬人,而鷹在重核冤案救人,張銳這是來幫你拉仇呢,就是拉仇恨,你說是不是應(yīng)該高興?”蕭暮雨得意的神態(tài)、老神在在的樣子,惹得朱宸開懷而笑。

  “拉仇恨,拉仇恨,哈哈哈?!备吲d的重復(fù)著這個詞,一把將蕭暮雨樓在懷中,對著她的嫩嫩粉腮“啵”的親了一口,蕭暮雨羞紅的臉不好意思的埋入自家老爺?shù)膽阎校锹暤溃骸按蟀滋斓?,太難為人了?!?p>  靜了一瞬,蕭暮雨媚眼一挑,說道:“不過,老爺千萬要想辦法交好這個紫風(fēng)道人,不一定哪天他會在老爺危機(jī)時伸以援手?!?p>  朱宸琢磨了一下,猶豫道:“你知老爺我不善言辭,沒有事怎好貿(mào)然攀談,在他人看來豈不成了趨炎附勢之徒?”

  蕭暮雨聞言,從懷里坐直了身子,說道:“老爺你忘啦,他可是一個善音律的高道,我聽你說上次是他用一曲簫音喚醒了圣上,而且他在觀稻亭彈的一手好琴。妾的琴藝不敢說大方之家,但自問不是泛泛之音,亦在坊間有些許薄名,你可借琴曲之樂相邀他來府上賜教,豈不順理成章?!?p>  “誒,男女授受不親,這傳出去不是讓人恥笑。不可取?!敝戾窊u頭連聲否定。

  “這有何難,我們在正堂放一隔廉屏風(fēng)不就結(jié)了,難道你怕我被他勾了魂去?嘻嘻?!闭f著蕭暮雨用手指刮了刮朱宸的臉頰,“人家可是方外修行之人,呷的哪門子干醋?!?p>  朱宸琢磨了一會兒,覺得這辦法可行。對于這個紫風(fēng)道士,雖然見過幾次面,都是客套的見面寒暄,朱宸本心還是很想和對方聊聊,相由心生,這個道士怎么看也不是個陰翳之輩。想到這,朱宸寵溺的愛撫著懷里的嬌娘,說道:“好,就依你。為我解憂唯有小雨呀,老爺我能娶到你,真是上輩子積德了。”

  蕭暮雨心里甜酥酥的把頭扎在對方的懷里,嬌滴滴說:“老爺要聽什么曲子,妾為你操一曲如何?”

  “好吧,來一曲《坐忘》,今日之事就是有了心魔,沒有領(lǐng)略此曲的意境,自尋煩惱,虧了有你?!敝戾犯锌f千,滿含深情的看著懷里的小雨。

  《坐忘》亦名《玄默》,是一首古曲,有說師曠所作,也有說是嵇康,莫衷一是。相傳此曲在春秋時就已經(jīng)存在了,此曲玄機(jī)很深,非語言可以表述得清,是為“道”之所存,小天地而隘六合,與造化競奔;游神于沖虛之外,使物我兩忘、與道同化。

  蕭暮雨的琴藝可以說是不俗,但煙火氣仍太多,彈奏的過程中很難表現(xiàn)那種空靈之幻的境界,相信當(dāng)她聽過紫風(fēng)或琴瀾的琴聲,就知道天外天的感觸了。

  但在自己府內(nèi),為自家老爺排遣濁念混思已是足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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