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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祭1

第八十三章 中秋

少年祭1 骨瓜 4524 2020-09-13 20:34:55

  逸子拿著那枚長命鎖,本想上古剎給他祈福,后來想起了新發(fā)布的軍規(guī)——如果不是任務需要,他們應當避開市井鬧市、茶樓酒肆等一系列風月場所。昳旿身為將軍明知故犯,被后知的逸子禁足在閣樓面壁。

  那按理來說,自己也不能出去了。雖然自己也不是嚴格意義上的子弟兵,但自己作為整件事的起因,也該承擔起自己應該做的模樣。

  他轉而去找琨嬰。

  琨嬰見狀,起身向他行禮。

  “琨嬰,你信佛嗎?”逸子把那把玉做的長命鎖放在桌面上。

  “臣不信,但臣愿意為殿下走這一趟。”琨嬰把這個晶瑩剔透的長命鎖拿在手心,“祝愿殿下中秋快樂。”

  逸子微微一愣,早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

  “臣懇請殿下暫且緩一緩對將軍的懲罰?!辩麐肷钌钚卸Y,“他已有三年未歸家,連帶洛洛都未曾回去過。子弟兵府每一位子弟兵都能在清明、中秋、春節(jié)前后兩日輪班輪值,唯有將軍從始至終守在府里,家里的苛責也越發(fā)嚴厲?!?p>  逸子頓了頓:“兒女之情,人之常情。他盡管去便是了,不過回來之后要給子弟兵們一個交代.......”

  “臣希望殿下勸勸將軍。越發(fā)在這節(jié)骨眼上,他就越是不肯回去,年年都有事,年年都推脫?!眱扇艘煌祥w樓,透過水泡涌動的水墻可以看見他坐在桌邊抄書。風一吹,寫了字的紙張飛了一地。

  “第一年是交稅有些矛盾,第二年是城南失火......”琨嬰緩緩道來。

  殿下往里頭望了一眼,剛好與起身撿東西的昳旿對視上,兩人霎時間笑了:“將軍!你真不知福!”

  “?。俊睍i旿惘然。

  “有家不回留你何用!”

  昳旿明白過來,抱著紙張指了指琨嬰:“亂說......”

  “嘖?!辩麐氚琢怂谎?,提了提聲音,“你回還是不回呀?這眼看又好一段時間走不開了,你家洛洛總不用見見你家里人?什么時候惱了可是回鳳凰谷去,又不是回你家去!”

  “瞎操心!”昳旿埋怨道,“為什么要惱啊?為什么會惱啊?憑什么我讓她惱我?。课医鼇碜隽耸裁茨沌麐肽懿恢??我這不是,不能回去嗎?”

  “為什么不能回去?。磕愦蟠蠓椒礁易鞲耶?!有什么不能回去?”琨嬰皺眉反問他,“我們一手護著殿下,四方尊重八方來朝,你這是為什么不能回去?要非得晚上自己獨自守著這子弟兵府才知道想家是吧?此一時彼一時,那時我琨嬰可沒有跟斗云讓你一翻十萬八千里回到那里去。”

  逸子愣愣地聽他們爭論。

  “我這不是.......”昳旿蹙起眉。

  “你只管風風光光敲鑼打鼓回你那邊,我說沒事就沒事,誰用雞蛋打你,你告訴我,我敲一池雞蛋淹死他。”琨嬰無奈道,“或者你折了他的手,我不怪罪你得了?!?p>  昳旿是擔心自己違抗了圣旨,把一身禍害帶到家鄉(xiāng)去,也怕自己在外面的事情為故鄉(xiāng)人所不容,不到十拿九穩(wěn)的時候,昳旿是不愿意在那些人面前露臉的。那次上魔都面圣,昳旿一推就是好些時日,錯過了幾場,才肯去那名門貴族的宴會——跟殿下見一面,這一面倒給殿下留下了印象。向洛洛提親倒是爽快,一大清早說自己做了一個夢,帶著幾個郎中(大抵是怕和那幾位姐姐動起手來),打點細軟就去提親了。離他們成婚,又推了好久。

  這種愧疚感為琨嬰所不能理解。昳旿又不是那種瑟縮膽怯的人,偏就在這些在乎的人面前沒了底氣。每到這種時候,就是琨嬰在一旁拍胸口給他打包票:去吧去吧,你怎么還不去?

  事后,琨嬰和他又多了一個調侃的笑資。

  “小霸王,怎不拿出和我打架的氣勢來?”逸子調笑道。

  昳旿心里噎了口氣,頓在那里想了想。

  “回回回!”昳旿無奈道。

  “好,”琨嬰看了一眼里面的鐘表,“車子和物什都給你打點好了,洛洛在車上了,果真不用十五分鐘。你趕緊上路,我和殿下給你看著這.......”

  “哼,你不跟著我,萬一真有人拿雞蛋打我,你不認賬!你要敲一池雞蛋......”

  “你別換那身衣服,跑回來往我身上一蹭,我就聞到臭雞蛋味了。你趕緊滾滾滾。記得認臉!”琨嬰被氣笑了,“自己幾歲了心里總沒點數(shù)!見殿下看了笑話?!?p>  逸子忍笑。

  “讓家里的老人給你祈福?!辩麐肽贸鲩L命鎖交給昳旿,“殿下的心意,別糟蹋了?!?p>  昳旿接過長命鎖,向兩人行了禮。

  “江南小霸王告辭。”琨嬰提醒他,“近來沒聽過你說過這句話了,在越高處越是要有禮。”

  “江南小霸王昳旿告辭?!睍i旿深深拜禮。

  兩人還禮。

  昳旿轉身下樓。

  中秋佳節(jié)依然夜禁,那天的街上是不停息地熱鬧了一天。逸子和琨嬰都在子弟兵府守著,依舊與巡邏的士兵度日。

  逸子是沒有團圓的機會了,只是不知道逸風和麥奐兩個人背井離鄉(xiāng)在學校里是什么心情。畢竟是小孩子,逸子想想就覺得這佳節(jié)加倍難熬。

  如果不是琨嬰提醒,自己倒忘了這日子。

  好一天壞一天,不計較日子就一天天過去了,一旦計較起來,茫茫孤苦無邊無涯。

  腕表震了一下:

  我沒看清原來你那些信寫的是明年的日期,我想家了。——逸風

  你還好么?方便讓我看看你那邊什么情況么?——逸子

  不方便,老師在上課,就這么寫字說話吧。——逸風

  你好好上課。——逸子

  今天不是假日么?為什么還上課?——逸子

  抱歉,皇兄這里發(fā)生了一些事情,封鎖邊境了?!葑?p>  我準備回去的時候知道了。是你封鎖的么?你不能打開么?——逸風

  父皇封鎖的,皇兄沒有辦法?!葑?p>  父皇是不是不要我們了?而且,我聽到一些消息,說父皇把你逼到了江南。如果父皇下定主意不要我們了,你就不要考慮他的感受了。這種人沒有嘗過凄慘,你把能做的做絕了,讓他也嘗嘗。——逸風

  逸子心里一驚:逸風怎么會說出這些話來?

  你身邊有人?——逸子

  我一個人?!蒿L

  老師教了你什么?——逸子

  除了訓練,他們沒教我什么,我一個人學會了一些東西。——逸風

  能讓皇兄和你見一見面么?皇兄擔心你。——逸子

  老師上課,不方便。——逸風

  你撒謊,假日不上課。你說你一個人,一個人怎么上課?為什么跟我撒謊?——逸子

  那邊很久沒有傳來消息。逸子一次次發(fā)出見面的請求,被他一次次駁回了。逸子在這暑熱未絕的白天里,急出了一身汗。

  你才去那邊多久?連皇兄的面都不見了是嗎?皇兄這里出事了,說不準見一面少一面,你還是不肯見我是嗎?——逸子

  腕表過了一會兒沒聲息,很快亮了。鏡頭晃了一下,就一秒鐘的時間,逸子還是看清了那是一方天臺,堆滿了一堆冷色調廢棄品的天臺。

  他看見了逸風。逸風坐在天臺的墻根,懷里抱著一只野貓——為什么會以為是野貓呢?因為野貓的眼神和寵物貓是不一樣的。它冰冷、疏離、警惕,透著隱隱的殺氣,對著鏡頭還忍不住飛爪來打,被逸風輕輕壓了回去。

  “你看,我身邊沒有人嘛?!币蒿L無奈道。

  “你也沒有在上課啊。”逸子笑道。逸風的眼睛和鼻尖都有些紅,略有悲愴之色,大概剛剛哭過。

  逸子兩手合掌,十分誠懇地朝他拜了拜:“皇兄很抱歉不能陪你過節(jié),下次有機會皇兄帶你吃大餐補償你?!?p>  逸風輕輕揉著懷里那只野貓,不言語。

  “這只貓是你養(yǎng)的嗎?”逸子問道。

  “我撿的?!币蒿L低聲說,“它是愛發(fā)胖的橘貓,可它很瘦,主人家不要他了。”

  “嗯?為什么?”逸子下意識問道。

  “父皇不要我們需要理由嗎?”逸風抬頭反問,“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你做一萬件好事他還是不喜歡。”

  逸子坐正身,默默望著他低頭去摸那只貓。

  “皇兄,這里的消息很靈通,我能知道很多關于你的——我一直不曾打聽過的事情。”那只貓慢慢舔著他的手指,“我在這里,比在魔都更貼近你?!?p>  逸子沉默不語——他并不需要皇弟去了解他?;实苤恍枰^好自己的生活就好。

  “要是父皇真的再做什么傷害你的事,我早晚把賬一點一點地跟他算清楚?!被实苡靡环N很平淡的聲音說,但是逸子很少聽到這種聲音——在他記憶里,皇弟的聲音總是帶著壓制不住的欣喜,他就像一匹隨時會脫韁撒野的小馬駒。

  “不需要,你要明白皇兄為什么一定要送你出去?!币葑拥暰芙^了他。

  逸風把手表脫下來,舉高,直到能以45度斜角俯視他——逸子就能看到一片橘黃色的殘陽把逸風和野貓都整個包裹,無比溫柔,無比細致地包裹起來。

  “我在這里過得很好,這里的風景也好,只是想到家里的事的話,一切就會變得很糟糕?!币蒿L笑道,“有機會的話你也盡快逃出來吧,所有地方都比魔都好。”

  逸子微微一笑。

  逸風那里傳來一個窸窣聲,是逸風背后的房間那里傳來的。逸子以為是自己的錯覺,直到那只野貓也很警惕地回頭找去,他才肯定下來。

  “逸風,有人進來了。”

  “嗯?這里一直沒有人的,這里是學校左手邊那個廢棄校區(qū)啊?!币蒿L扭頭扒在天臺的鐵銹門上,透過一條縫往外看。

  逸子透過屏幕,掃視一眼,什么也沒看到。

  “風而已。”逸風笑道。

  “你趕快回去吧,在你十六歲之前除了魔都和學院,不要獨自去其他任何地方?!币葑拥吐曊f,“畢竟我和父皇跟各種人打交道,說不準哪個盯上你?!?p>  “好好好,緊張兮兮的?!币蒿L一邊答應著,倒沒有開門,而是摸向天臺另一邊的廢棄竹架,熟稔地爬進去,三除兩下爬進了學院的圍墻,輕輕一跳就進去了。

  “........”逸子看了,哭笑不得,“作為一個家長,我是不是應該管教管教你?”

  “學校不給到那邊去,我好奇嘛。”逸風低聲說,就著校道一個石墩坐了。

  逸子的目光掠過逸風的臉邊,看見一個皮囊一般的東西推開了天臺的鐵門,來到逸風剛剛坐著的地方。那個東西上面沒有臉,沒有鼻子,只有一雙眼白,一只咧到耳邊的嘴巴。

  它帶著一個小丑面具,拖著一把鐮刀,慢慢來到天臺。

  逸子渾身的血都凝固了,仿佛回到那天晚上,它拿著法杖對著自己要裁判自己。

  它扭過頭來,對著逸風的方向咧嘴,做了一個似笑非笑的怪異表情。那只死貓掛在鐮刀的尖上,好像是一刀破喉了。

  逸子忽然想到,假如逸風是推門出去的話就和它照了個正面了!逸風占了屏幕很大的地方,逸子卻盯著他左上方的一個小角,無法忽視它的驚悚。

  “皇兄,你怎么了?”逸風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頓時僵硬了,整整十多秒沒有動彈。

  “走吧走吧!以后不要到那邊去!”逸子努力控制自己聲音里的恐懼,“它是從父皇和魔都手下逃出去的?!?p>  學院不讓人從那邊去也是有緣由的!

  逸風幾乎是沖去教務處的,一邊畫著那東西的畫像,一邊死命地敲著教務處的門。

  沒有回應。這種情況逸子是再熟悉不過的。

  “別!你回人多的地方!”逸子說,“這時你找不到一個主事的人的!”

  逸風鬢邊都濕透了,閃著汗珠的晶亮,但他沒有猶豫,把紙一抓,頭一掉就跑向超市??梢葑舆h遠看見那里鎖了門:“你們那里怎么安排的?難道假日里店鋪也不開的嗎?”

  “開的開的!”逸風驚慌道,很快察覺了什么,慢慢停了下來,“皇兄,這兒居然沒有人?”他把手表繞著周圍轉了一圈,是學院最熱鬧的操場,這是一個人也沒有。逸子瞇了瞇眼,逸風這是到了那妖怪的封閉空間了,過不了多久那妖怪就會從某個地方走向逸風。真是膽大包天!學院那么多能干的人,竟然敢就當?shù)劁侀_封閉空間!也是,連魔都那么多人都不放在眼里,難道還怕那邊的人嗎?

  逸子轉念一想:會不會是逸風在天臺就進去了!至今沒有走出來罷了!之所以慢慢才找到逸風,也許正是他說話的聲音暴露了他。這腕表是仿制唐洢的,在封閉空間里不會有問題。

  “琨嬰!”逸子急忙跳起來,“安排我去摩克學院!快!”

  琨嬰隔著一個房間應了一聲:“殿下,君王封鎖了邊境。”

  “不!我一定要去!”逸子急匆匆道,抓起一邊的戴笠,“你跟小霸王說一聲,我去去就回!”

  “您不便出遠路啊,殿下?!辩麐霝殡y道。

  “皇兄,橘貓哎!”逸風說。

  逸子望著那只躺在路邊的活生生的野貓,汗毛炸起:“別碰它?!?p>  對了對了,找那邊的人去看看比自己去來得實際。逸子忍心斷了逸風的聯(lián)系,轉而去找那邊的學生會主席竺兒,竺兒還閑來無事地坐在書店外的咖啡座上,一邊喝咖啡一邊還看著學校的名單,聽了逸子的事便答應去看看。

  她抱著孤疑的態(tài)度爬過那一堆竹架。

  “哎!”門衛(wèi)嚴厲地喝道,燈光打在她身上,“你哪班的?不知道那邊去不得么!”

  她翻手亮出手里的徽章:“學生會主席竺兒!公事?!?p>  “你自個兒悠著點!”門衛(wèi)依舊是大嗓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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