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泉閣內(nèi)鶯啼燕語,花植繁多,布局是西暮子一貫的風格,精簡淺陋。作為室內(nèi)最顯眼的存在,銅制煉丹爐屹立于閣樓中心,裝滿瓶瓶罐罐的弧形架子與花枝纏繞,除此之外,就是平平無奇的制藥臺和一些粗藤編織的椅子。
閣內(nèi)沒有床,南霜穆躺在藤椅上,冰靈用醫(yī)袍給她當被子蓋著。
“她沒受傷?!睓z查完南霜的身體后,冰靈得出如斯結(jié)論。
凌少群:“沒受傷?那她為何這樣虛弱?是生病了?還是被灌藥了?有沒有中毒的跡象?”
一連串問題打到冰靈身上弄得她頭有點大,為了判斷無誤,她又仔細查看了一遍南霜穆的狀況。
南霜的臉確實是病態(tài)般慘白,嘴唇淡紅不似中毒,身上沒有任何外傷痕跡,唯獨細嫩的脖子上藏著一道若隱若現(xiàn)的暗痕,像是個被脂粉覆蓋的符文。
冰靈輕輕觸碰那道暗痕,感覺好像在哪見過。她以朱砂為筆畫在那圖案之上,符文立即像涂了亞麻油般,添上了顏色。
“怎么是縛魂鎖?”冰靈低喃一聲。
凌少群警惕地問:“那是什么?”
“縛魂鎖是用來制衡妖獸的一種殘酷手段,需取出妖獸的心頭血作為鎖引,縛魂鎖一旦戴上,妖獸就會認主,并且一輩子受制于主人。”冰靈說著蹙起了柳眉:“這還是我第一次見,有人把它用在人身上?!?p> 凌少群神情愈發(fā)難看,巖漿般的怒意在胸前翻滾,他一掌在墻上拍出個深陷的掌印?!坝质菙z靈劫又是縛魂鎖,這個嘲魘到底想做什么???”
不知是不是動靜太大,南霜穆驀然睜開眼,瞳孔直直盯著屋頂。
“醒了!”
從憤恨中回過神來,凌少群忙過去探看,正要詢問什么,忽感一股冰寒的殺意凝聚在自己身上。
醫(yī)袍中竄出三枚細簪,如三根鐵橛直奔凌少群重要穴道而去,因為距離太近了,他根本無法退避,被簪子強勢釘入體內(nèi)。
屏息間凌少群肌肉繃緊,身體失去控制,兩只腳像踩在棉花糖里,又軟又黏。他后退幾步,坐在地上,便再也起不來了。
冰靈也是愕然萬分,但理智使她快速出手制止了南霜穆進一步的動作。
“南霜,你清醒點,那是少群?!?p> 南霜穆自然是聽不進去的,此刻她身上透著陰郁之氣,雙眸如夜寒深幽處覓食的貍貓,緊盯目標不放。
--殺死凌少群,是她今日前來的目的。
冰靈將人反壓在地,試圖卸掉她胳膊,可她忘了南霜穆是個逃跑好手,脫離牽制對她而言易如反掌。
起伏間兩人便調(diào)換了個位置,南霜穆一手按住冰靈右手腕,一手扼住她脖頸,單膝跪在柳腰上,動作霸道狠厲。
冰靈咬咬牙,一掃平日溫婉的樣子,抖袖間左手上多出一把雪花刃,對著南霜穆的腿一通亂扎。
兩個女生互不相讓,扭拽成團,不慎撞到丹爐上,滾熱的爐壁將她們皮膚燙傷一大塊,冰靈是沒有痛覺的,但身上受傷行動難免受到影響,南霜穆卻是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可見她已然變成一尊沒有靈魂的傀儡了。
趴在地上的凌少群,眼睛半睜不開,只能聽到打斗的聲音。后來打斗聲停了,他的頭被人猛地揪起,再用力撞到地面,一時間天旋地轉(zhuǎn)。再看清時,他對上了南霜穆毫無生色的面孔,還有那雙如同看待一棵即將被拔掉植根的雜草的眼睛。
“南霜......”
下一秒,南霜穆按住凌少群的頭,操起從冰靈那里搶過來的雪花刃,對準他脖子,猛扎了下去。
鋒利的刀刃切開脈搏之際,一柄粗重的長戟穿風而來,天賦促使南霜穆身體向后傾去,同時,司銅方戟橫掃到她剛剛的位置,要是她退得慢,顱骨至少削掉兩寸。
南霜穆機械地扭頭望去,持長戟之人豐神俊朗,劍眉星目,眸光犀利無比,分明是另一個凌少群,只是與之前那個相比少了一分人間煙火氣,又多了一分攻擊之意。
南霜穆平靜似冰的臉終于出現(xiàn)了少許愕然,大概是難以分辨她要殺的人到底是哪個。
凌少群還頭痛著,他的視線忽然離開地面,在空中翻了個身,迷糊幾秒才后知后覺,原來是有人將自己抱了起來。
“忍一忍?!蹦t低沉的聲音從耳邊傳來,隨即一股柔和的力量打在身上,凌少群頓覺一痛,三根細簪從體內(nèi)飛出,釘入藤椅腳上。
他低吟一聲,軟倒在墨遲懷里。
“不用看了,你的對手是我。”叱收回司銅方戟,做了個挑釁的動作,將南霜穆的注意力拉到自己身上。
南霜穆微微側(cè)首,握緊手中短刀。
她只是一個聽命行事的工具,一個凌少群要殺,兩個凌少群也要殺!
......
作為獸潮的領(lǐng)頭者,鐵羽天鷹巨大的身軀略過山谷,乘著傲人之勢沖向太虛門。緊跟在鐵羽天鷹后面的,是一群利爪尖嘴的飛獸,再后方,各種強大的陸獸跟隨召喚,摩拳擦掌。
青翎心緒惴惴,他們只有三人,面對的卻是數(shù)不盡的接近癲狂的高級妖獸。倘若他們避而不戰(zhàn),南天海將被血洗一片,可要是正面應(yīng)戰(zhàn),能否熬過去都是未知數(shù)。
“你來安排。”思文赫蘭道。他放心將一切交托給青翎。
青翎深思片刻,用力點了下頭:“好,大哥,你和吞天猿防守在結(jié)界處,我需要時間做一個足夠大的降靈陣。”
思文赫蘭屠天刃在手,已經(jīng)做好赴戰(zhàn)準備:“交給我們?!?p> 一股紫氣凝聚在青翎手中,他雙手交疊換位,默念易空術(shù)的口訣。
山谷前獸潮涌現(xiàn)處亮起兩道紫光,一人一獸橫空現(xiàn)身。
屠天刃霍霍幾刀,掀開一條殺路,領(lǐng)頭的鐵羽天鷹被削成泥巴,千片白翎紛飛散落。
吞天猿拎起一只長嘴犰狳扔到山外,又拎起一只狗頭怪扔到天上,像扒拉衣柜似的,將前面所有野怪統(tǒng)統(tǒng)送走。
可怖的猛獸叫聲遍布山野,此起彼伏,渲染出一條深不見底的血色鴻溝。
要想壓制住如此浩瀚的獸潮,普通降靈陣根本無法做到,青翎需要在太虛門各個峰頭做好布局?,F(xiàn)下場面太過混亂,他無暇顧及靖瑤的安全,只好先將她送到隱蔽的地方躲起來。
青翎抱起靖瑤,乘字云飛向太虛門入口的石獸處。石獸與山門間剛好有條縫隙,可以藏進去一人。
青翎道:“你躲在這里,獸潮結(jié)束之前不要出來。。”
“你呢?”靖瑤拉住他的手不讓他走。
“西暮子把護山大陣修好之前,我要想辦法拖延妖獸的進攻。”
“我跟你在一起?!?p> “你在我可不能好好工作?!鼻圄衢_完笑道,而后正容亢色地說:“放心,我不會有事的?!?p> 他在靖瑤額前輕吻了一下,拿出困妖袋,對著袋子畫了一個符文:“梼杌真影!”
梼杌剛被收服的影子,齜牙咧嘴,咆哮著登場。
青翎:“保護好靖瑤,否則讓你魂飛魄散?!?p> 梼杌影子嗷了一聲,雄赳赳走到靖瑤身側(cè)。
吞天猿氣勢蓋天,遇獸殺獸,無獸可擋,卻在轉(zhuǎn)身間碰到了它的天敵--冰矛蛛!
冰矛蛛這次來得很低調(diào),自知離開主場會吃虧,所以走得悄無聲息,就怕對方發(fā)現(xiàn)后當場把自己踩成碎碎。可惜沒有冰林的掩護,要完全隱蔽起來太難了,這不,經(jīng)過吞天猿后背時,對方一轉(zhuǎn)身,恰好對上眼了。
冰矛蛛愣住,停止了前行,吞天猿也愕住,它還沒忘上次被卷成大蔥餅的社死場面。
兩個石膏一樣靜止了半天,最后還是冰矛蛛先動了手,因為面前這個大塊頭實在太誘人了,不吃沒天理啊!于是它抬起八只爪子吧嗒吧嗒就沖了過去,一張嘴噴出三條冰絲。
吞天猿驚恐地瞪大眼珠子,撒開腿逃跑,霎時就被蜘蛛絲纏住了。
它真沒想到啊沒想到,一世雄威居然兩次敗在蜘蛛口中。
冰矛蛛也沒想到啊沒想到,其他妖獸東奔西跑它躲都來不及,這只傻大猿居然站著等它吃。
吞天猿死不瞑目地撐著眼,忍受從冰矛蛛口中流出的不知是口水還是什么的液體淋到身上,仿佛要給它洗干凈再吃。
然后它想通了,被蜘蛛吃還不如自己掐死自己呢,至少沒那么難看,再后來它又發(fā)現(xiàn)了,他媽的連掐死自己都做不到呀,它現(xiàn)在是肉粽子,包得可嚴實了啊。
就在吞天猿胡思亂想,而冰矛蛛咬掉牙都咬不動的時候,大叔終于發(fā)現(xiàn)它的坐騎不見了。
主要是之前震天撼地的響動,已經(jīng)好一陣子沒出現(xiàn)了。大叔還以為大傻猿偷懶呢,結(jié)果當他找到時吞天猿時......它果然在偷懶!
這么蠢的神獸還是第一次見。
思文赫蘭面無表情擲出獬角刀,短短七寸刀刺入絲床內(nèi),將整個絲床炸開了!
冰矛蛛的脆甲被碎片輕輕一劃......死了。
吞天猿還躺在地上左顧右盼。
“你也死了?沒死起來干活?!贝笫辶滔略捄蟛辉俟芩?,轉(zhuǎn)身沖向飛獸群里。
得知重獲自由,吞天猿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雙手捶胸仰天長啼。這回它更狠厲了,一路沖鋒一路將野怪撞飛,半空中又多出無數(shù)慘叫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