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冬末天明，杜娥終行（六）

　　任它去罷，杜安菱心頭很亂。

　　她看房門前面那一小片地方，胡書生方才還站在那——他真的不害臊！

　　這樣想著，看著門關(guān)上——卻總也忘不了剛才他說的話。

　　自己不能留下來了——是真的不能留了——她看著屋外，天氣還不錯(cuò)。

　　明天清晨的風(fēng)應(yīng)該不會(huì)變吧——如果那樣，自己明天就出發(fā)。

　　桌前把紙張翻卷，那幾行字跡不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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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回床頭嘆氣，為什么自己會(huì)經(jīng)歷這樣的事情？

　　她回憶著剛剛胡書生的話，他說，有了她，他不在奔波勞苦。

　　“杜娘子——有些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p>　　他看著她，眼中心意讓杜安菱警惕——她等了他半天，卻聽到他說什么“離不開”？

　　“要不，妳就留下——我胡書生不會(huì)負(fù)了妳！”

　　果然沒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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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住上癮了？”

　　她看著他，知道這匪首此時(shí)并不是為了口舌之快——“然后又貪圖起不該貪圖東西？”

　　“杜娘子？”

　　“你要了我的屋子去還不滿足，還想要去我的人？”

　　那時(shí)間，她憤慨。

　　可憤慨的同時(shí)還有什么呢？她總覺得自己并不是把胡書生歸類于那些個(gè)喜好美色的餓狼——他是有那么些不一樣。

　　他讓她心中凌亂！

　　不過——亂歸亂，杜安菱還是有幾本的判斷的——回過頭要他離開，卻不想門已經(jīng)關(guān)上。

　　“杜娘子——我知道自己留不住妳?！?p>　　“所以——妳走吧，去妳想到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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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留下最后這幾句話一直在杜安菱耳邊回響，讓她總有些不好受。

　　他說，他留不住她。

　　他想要留住她？

　　杜安菱腦海中浮現(xiàn)胡書生面孔，那匪首總是帶著有企圖目光——他從山里面出來，一直住在自己這邊，這樣的目光誰察覺不到？

　　自己卻是傻了。

　　自己真的是傻了。

　　銅鏡中反映自己面孔，纖細(xì)身姿在這一年中略有增添——卻只不過是把原先過分的瘦補(bǔ)回來，并沒有變得臃腫。

　　那眉目，那唇口，改變不怎么大。

　　是了——自己怎么說都比村里面那些農(nóng)婦更標(biāo)致，年齡增添的風(fēng)韻補(bǔ)上消逝的青春——雖說在京城里面確實(shí)是不討喜了，可在那些山里面漢子看來……

　　杜安菱不敢往下想，一只手不住撫摸發(fā)簪上雕花。

　　苦笑，終究是逃不出自己希望逃出的困局。

　　自己依舊是那支花，被人隨意觀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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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被推開了，胡書生又回來了。

　　“杜娘子?！?p>　　“走開！”

　　“不想見？”

　　“誰想見你！”

　　她好不容易消退的怒火此刻又一次升起，可這終究無礙胡書生到那頭椅子上坐下——“杜娘子，我們聊聊?！?p>　　有什么好聊的？他們又不是那種有事談天的伙伴！

　　杜安菱心中想著，面上怒色不顯——她帶著冷笑。

　　——“胡書生現(xiàn)在是想我留下？”

　　“那又說留不下我，想要任我遠(yuǎn)行——這又是安著什么心，想我迷途知返？”

　　她說著，看著胡書生——胡書生看著她不避開目光，四目相對時(shí)候觸動(dòng)杜安菱的心。

　　“你？”

　　“杜娘子，妳怎么想就怎么做，我說過——我攔不住妳。”

　　他開口，又是預(yù)言。

　　“要是妳以后要回來，還請不要逃避！”

　　“這宅子，終究歸屬于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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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書生這樣說過讓杜安菱難堪，什么叫“不要逃避”，又什么“歸順于妳”！

　　她從中聽出了不一般東西。

　　看著胡書生，他也看著她——“妳應(yīng)該知道自己孤身去尋人的下場——這并不容易！”

　　他看著她，好像要說什么“不會(huì)順利”的斷定——開口了又停下來，一雙眼看向了杜安菱。

　　“杜娘子——我也不用多說了，道理妳應(yīng)該都懂?！?p>　　他看著她，終究不顧她目光中的不高興。

　　“妳多多準(zhǔn)備，這樣便不會(huì)太傷心！”

　　他開口，看著杜安菱。終究是迎來她一句“出去”話語，屋里又沒人了。

　　杜安菱忽然覺得心里空蕩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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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實(shí)話說，胡書生講的都有道理。

　　杜安菱知道這些道理，屋子里靜自思慮。

　　她是不是要多考慮下——直接去遠(yuǎn)方太陰居士那里不留退路，本質(zhì)上和孤注一擲的賭徒無異！

　　那能怎么樣？

　　他也說“攔不住自己”，看來是知道自己勸不回來——這個(gè)胡書生，思前想后又多少年光陰！

　　想著，心里面嫌棄少了幾分——至少這時(shí)候的胡書生舍得放手，他任自己走了，依他的性子就不會(huì)反悔。

　　她走了，他留下。

　　這宅子也留下來了，還有里面花草家具，田產(chǎn)地契——給自己的只有銀票些許，所謂“三年的租金”。

　　她笑了——若不是對方神機(jī)妙算讓她一次次詫異，她都要肆無忌憚嘲笑去。

　　自己不會(huì)回來了吧。

　　明天就是自己別離的日期！